慶余年 第八十二章 範閑也尾行

作者 ︰ 貓膩

樹下的戰場已經安靜了錦衣衛用馬車運來很多玉泉河的河水大桶一傾關那些清水嘩嘩地沖到街道上瞬息間將地面上的灰塵鮮血沖涮的干干淨淨只留下那些濕漉漉干淨的石板。

四周有錦衣衛在看防著也有相關衙門在各處民房里進行著彈壓所以這一塊兒丁字巷四周沒有什麼異動。院後的那堵石牆也開始被臨時的材質重新封了起來總之鎮撫司必須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一片區域盡量回復成原樣。

宮中並不想在此時將這件事情掀開畢竟譚武等人死的壯烈想要構陷上杉虎有些難度而且畢竟也要考慮軍方的態度所以暫時準備壓一段時間。

晨起的鳥兒啾啾叫著錦衣衛們抬起頭看著沒有泛白的天色心想鳥兒倒是起的早難道它們也知道這里生了什麼?

……

……

潛到樹下的範閑抹去額角的一滴冷汗在心里咒罵了幾聲那些失眠的驚鳥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身形隱藏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遠遠綴著錦衣衛的傷員隊伍往北城方向遁去。

長街之上沒有行人也沒有前世掃大街的唰唰聲他在那些兩層高的鄰街建築上躍行相信不會有任何人現他的蹤跡。

擔架隊離開那個小院已經很遠了進入了一個院子只是不知道是北鎮撫司還是十三衙門。傷員們被分別擱置在幾個房間內等著治療一些身上帶著血的大夫忙進忙出。

範閑繞到了後方在牆角下的幾個竹筐後等待著。

沒有過多久。偏處的一間房里傳出幾聲悶哼聲音極小卻清清楚楚傳到了他地耳里。數息之後一個人從牆上爬了下來。動作有些遲緩落到地面後他還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確認了腰牌這才邁步向西街走去。

範閑看著那人穿著錦衣衛的衣飾。那人帽子雖然戴的極嚴實但依然有幾絲花白地頭飛了出來隨著他緩慢的行走飛白微顫在夜風里淒涼的厲害。

看著那人愈走愈遠範閑露在深帽之外的雙眼寒光微現。現對方走路的動作有些怪異知道老同志的雙腿被自己砸斷之後還沒有大好。

他跟了上去二人沿著安靜的長街往西邊走著。雖然各路口還有人把守但是肖恩穿著錦衣衛的衣服偏房中殺人奪牌讓他有驚無險地闖了好幾道關卡。

而範閑卻是像消失在黑夜里的幽靈一般遠遠綴著。輕松至極地闖了幾道關。

在途中一個平常的人家里肖恩休息了一下。

在後方。另一個平常人家地房頂上範閑也休息了一下。

然後二人一前一後地再次起身趁著天色沒有大明之前鑽出了錦衣衛織就的那張大網來到了西城門。

城門開後守在門外已經有小半個時辰的菜農們各自遞上里正們辦好地通行文書一涌而入。而肖恩也就借著這陣亂混出了高高的城門。一陣之後這位劫後余生的老人已經艱難地行進到上京城西邊的燕山腳下。那片亂林之旁。

範閑遠遠在後綴著那雙極銳利的眼楮盯著老同志地前進方向。過了一會兒肖恩從山林的那頭出來身上已經穿上了一件破爛的衣衫衣角還有村里人戶老漢經常會染上地黑色灶灰背上不知道從哪里拾了那麼多的干柴像一座小山似的背在了背上。

此時太陽已經從東面升了起來照耀在安靜的山林之間須臾間驅散了薄霧空中澄淨無比。

所有看見那個老頭兒的人都會認為這是一個很勤勞的晨起拾柴的老農而不會將他與二十年前聲震天下的密諜大頭目聯系到一起。

範閑安靜地站在樹上冷眼看著肖恩佝著身子緩慢地前行心里卻涌起一絲冷意肖恩畢竟老了不止身體不如以往就連頭腦也有些遲鈍了。晨起露重誰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來拾柴?真正的老農拾柴都是暮時才進山地。

……

……

城外安靜著城內也安靜著。

錦衣衛的密諜回報道︰「南慶使團那邊很安靜據說林文大人昨天安排了兩個歌伎陪範正使一個晚上都沒怎麼睡。」

「你確認範閑在使團?」沈重此時已經月兌了官服換上了那件富翁衣裳右手拿著一塊驢肉火燒往嘴里送去嚼的滿口是油。

「是大人。」探子恭敬回報道「有兄弟知道範閑模樣的一直在院外盯著。」

沈重微微一怔將油淋淋的驢肉火燒扔到桌上他的雙眼有些陷入顯得特別的沒精神昨兒折騰了一夜誰也不是鐵打的身子忽然間他笑了笑說道︰「那哪里是個肯老實的主兒何道人是不是已經去了?」

「是。」探子忽然精神一振說道︰「狼桃大人也去了。」

沈重緩緩閉上眼楮不知道是在思考什麼半晌之後輕聲自言自語說道︰「這些南蠻子既然想讓我們以為範閑還在使團里如果這時候把範閑殺了豈不是他們自己會吃個悶虧?」

他睜開眼楮雙眼如老鷹一般狠辣無情說道︰「南蠻子這十幾年學會算計人了只怕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

……

……

盯了一夜範閑覺得也有些疲憊但他體內霸道真氣充沛無比所以還可以勉強支撐。看著遠方林間小路上那個連走路都有些困難的老頭兒他不免覺得有些佩服都七八十歲的人了受了幾十年折騰居然把越獄這招還玩的如此徹底也不知道這老家伙是哪里來的精神力量支持。

範閑沒有動因為他總覺得有些不知名的危險在等待著自己而肖恩出城也顯得過于順利了一些。忽然間他心頭一動想到了某椿可能性微微眯眼滑下了大樹沿著相反的方向退了回去倏乎間消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太陽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動肖恩一寸一寸地往西面移動西面是西天可能是死可能是淨土。

使團與信陽方面自然不會把所有計劃都向上杉虎報備而肖恩卻另也有後手。山路往上再往上走到了盡頭是懸崖邊一片淺草亂生的山岡往左方是通過上京軍營馬場的一條石路上杉虎與肖恩商定的接應地點便是在這里。

肖恩眼瞳里的淡紅神芒已經黯淡了許多他微微側肩讓自己身上小山似的微濕柴枝傾倒于地拍了拍坐了下來。既然沒有人接應那這個計劃一定是被齊國的宮廷偵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有人在這里等著自己。

就像霧渡河畔草甸上的那次恍神一般肖恩又一次地覺著累了他不想再走了。

「出來吧。」

他微干的嘴唇開合著吐出幾個字來。

話音落處淺草微顫一個穿著件黑色衣衫的劍客緩緩從山路的盡頭走了過來這位劍客額際極高面色極白眉眼間略帶滄桑之意年紀約模在四十歲左右右手極其穩定地扶在腰畔的劍柄上指間骨節突出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寒劍。

「何道人?」肖恩雙眼微眯兩道寒光射出。

這位劍客便是北齊有數的九品高手何道人一年半前範閑在牛欄街頭剖殺的八品程巨樹正是他的徒兒。

何道人面色蒼白一身黑衣相映之下就像是雪炭一般不相容他極為恭謹地握住劍柄倒提而起雙拳拱禮道︰「晚輩見過肖先生。」

在北齊除了苦荷之外所有的人見到肖恩都只能持晚輩之禮。

「想不到當年的年青劍手如今已經成了錦衣衛最厲害的劍客。」肖恩咳了兩聲仍然是坐在地上輕輕捶了捶膝蓋。

「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何道人看著肖恩面上一片誠摯的敬意「我不是錦衣衛的狗我是太後的門人今日特來請肖先生安息。」

肖恩輕聲說道︰「你要知道這天下終究是陛下的。」

何道人知道這位老人說的是什麼意思皇帝並不想殺肖恩自己一味站在太後的立場上無疑會得罪那位年青的皇帝。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我本以為今天會看見那位姓範的南朝年輕俊彥。」

肖恩又咳了兩聲說道︰「想不到老夫橫行一世臨死前卻只是個魚餌。」

「老大人無須傷懷既然姓範的知機而退算他運氣好。」

 的一聲何道人拔劍出鞘整個人如飛鳥一般疾掠而來手腕肘彎肩頭成一筆直線條直刺肖恩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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