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章 這次第,怎一個忙字了得

作者 ︰ 貓膩

吵吵嚷嚷到最後反正範閑就只是一昧笑著不見半點囂張誠懇至極,做足了妹夫的本分下足了臣子的本錢讓這四周官員瞧著誰能想到這爭道得罪人的事情竟是從他的腦袋里面想出來的。

範閑這人天生有一椿好處俗話叫做蔫壞兒又算作陰賊之道背底里得罪人欺負人的事情極願意干但明面上卻是極肯讓這才是真正得好處的做派就像長公主被他陰了好幾道言紙逼出宮去但直到今天也不知道幕後的黑手居然是自己的女婿還以為這女婿只會忍氣吞聲還在北方對自己言听計從不敢翻臉。

他始終信奉一條華麗囂張是好的但要低調的華麗悶聲吃豬肉。

正所謂能動的人一定要動一動暫時動不了的人打死他他也不會動。大皇子自然是他目前動不了的人但今日他卻偏偏要與大皇子爭道已是大逆平日意趣自然沒有人知道他這純粹是給宮里那位皇帝老子看的而性情直露的大皇子無疑是最好的演戲對象其中緣由或許只有陳萍萍那頭老狐狸能猜到一點。

最後雙方還是在太子的調解下達成了妥協使團前隊與大皇子親兵營一同入京只是此事太不合規矩將禮部尚書氣的不善讓太常寺的那位任少卿也是滿臉惶恐這儀仗怎麼安排都成了極大的問題。

太子瞧著範閑在一旁悶不作聲心里卻不知從哪里生出幾分痛快佯罵道︰「你也是胡鬧明明議好使團後日至京。怎麼忽然就提前到了讓朝廷沒個安排生出這些事來。」

範閑一笑應道︰「臣也是急著回家殿下就饒過這遭吧。指不定明日還有哪位御史要參我了。」其實他心中也自奇怪數月不見這位東宮之主的氣色竟是比以往好了許多那股微微怯懦陰郁已經不在容光煥不知道是得了什麼喜事。

他自然不知道長公主離開皇宮返回信陽後一直壓在太子身後的皇後與長公主兩座大山驟然間少了一座心緒頓時明朗。加上陛下今年以來也多有慰諭太子地日子比以前好過多了。

在一干臣子的心中總以為太子好過了。二皇子想必心里不會太舒服。但在城門處眾人看著在棚內準備迎著大皇子返京的二皇子時卻沒有從這位文雅的貴族臉上看到半絲不妥反而是他身邊那位年紀幼小地家伙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這是皇帝陛下最小的一個兒子天子一共誕下四位龍子。太子不在位列之中所以這一位便是一直養在深宮的三皇子今年才僅僅九歲。此次大皇子遠征回京陛下欽命京中所有皇子盡數出迎給足了尊崇同時也讓這位一直沒有出現在朝臣面前的小皇子有了第一次正式亮相的機會。

二皇子牽著小皇子的手對著大皇子行了個禮。大皇子似乎與二皇子關系不錯上前一個熊抱接著揉了揉小家伙的腦袋粗聲粗氣說道︰「怎麼長這麼高了?」

小家伙嘻嘻一笑。面露天真神態回道︰「將來要與大哥長一般高出去打胡人去。」

這位小皇子的生母乃是範府柳氏的姐妹轉拐轉彎著算起來與範閑倒有些親戚關系。但範閑看著這個面相稚美地小皇子看著他臉上的天真笑容心里卻咯登一聲看出對方天真笑容里與年紀完全不襯的一絲自持不由嘴角浮起了微微笑容心想本大人自小偽裝天真微羞極品笑起家地你居然敢在我面前玩這套真是範門賣笑而不自知了。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先前生了什麼苦笑著對範閑說道︰「我說妹夫啊你哪天能少惹些事情出來我看這整個京都的官員都要謝天謝地了。」

範閑笑容顯得更苦比加了黃連還苦解釋道︰「實在是北齊公主的意思安之區區一臣子哪有這麼大的膽子。」

太子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似乎有些不悅老二與範閑說話時的口氣淡淡說道︰「二哥儀程未完還是以官位相稱吧。」

這話就有些不講理了先前這位東宮太子叫範閑妹夫倒叫地親熱此時卻不肯讓二皇子叫。二皇子卻是面色如常呵呵一笑應了一聲卻是湊到範閑身邊壓低聲音問道︰「春闈前讓你回府問晨兒她是怎麼叫我的你倒是問了沒有?」

範閑這才想起那件事情來搖頭笑道︰「殿下也知春闈里出了什麼事一時竟是忘記了今兒回府一定問出來。」

二皇子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牽起老三的手隨著前頭地太子與大皇子向城門處走去。二人說話的聲音雖然小但依然傳到了大皇子的耳朵里這位長年征戰在外的皇子不免心中生出諸多疑竇雖然他也知道範閑的聲名但畢竟不在京中所以不知道範閑手中究竟握著怎樣的力量此時竟愕然現不論是二皇子還是太子在言語間對範閑都是多般懷柔似乎生怕在場的官員不知道自己與範閑的關系極其親密。

區區一個臣子竟讓兩位龍子如此看重竟是舍得放階大皇子不禁皺了眉頭有些不大愉快。

範閑此時卻是另有想法。他看著前方那三大一小各自服飾不同明黃夾著素黃的四位皇子往黑洞洞地城門處走去一時竟有些恍惚心想莫非自己將來也有站在那四個兄弟中間的一天?

京都之秋清美莫名高天雲淡初黃樹葉低垂于民宅之畔。不肯倉促就水街旁流水不免有些寂寞。長街盡頭遠處宮檐偶露一角掛于青天之中。盡顯威嚴。

大皇子的隊伍早已夾著余怒去了使團的車隊卻是刻意壓了度在一干鴻臚專太常寺官員的陪伴下慢悠悠地往皇宮處走。既然已經入了京都範閑也不再著急反正這時候也不能馬上回家總是得先去宮門處回旨地所以他終于有了些余暇去看看四周的景色雖然在京都攏共也不過呆了一年時間遠不及澹州熟悉。但不知怎的一入此間一見四周民宅。嗅著京都里特有的氣味範閑便覺精神舒爽。

「大人急著回京想必是家中有事。」駿馬之旁地馬車中北齊那位公主殿下的聲音幽幽傳了出來。

範閑面露微笑卻沒有回話。心知肚明對方是在刻意結納自己這個看似尋常實則重要的臣子但這一路上雙方的感情交流已經做的足夠充分。此時既然已經進京身邊耳目眾多還是免了這最後一遭的好更何況他被對方說中了心思卻不知如何回答。

範家如今在京中正當紅滿宅平安旁人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麼如此著急。他一催馬蹄向前數丈來到言冰雲的馬車旁。壓低聲音說道︰「你必須帶她走如果你不想給我惹麻煩的話。」

車中的小言公子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被自己捆的結結實實但依然用露在外面地那雙熟悉的眼眸??惡狠狠盯著自己的沈大小姐心里著實不明白範大人什麼時候多了個做媒婆地愛好。他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開說道︰「大人今日爭道之事實在大不明智監察院在皇子之爭中向來持平大人曾說過先前耳聞也證實太子與二殿下對大人均有所期既是如此為持平見也不應該去撩拔大皇子這與院中宗旨不免有些相悖。」

範閑默然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身為慶國臣子尤其是監察院提司要麼永世不與這幾位皇子打交道既然要與皇子交往就要一碗水端平才能不會讓宮中確信監察院不會偏向哪位皇子。

但他不行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僅僅是臣子那麼簡單??在皇子之中有所偏倚頂多會讓陛下疑心自己在為以後的權力富貴打算永遠及不上陳萍萍的純忠但如果自己真地一碗水端平如此長袖善舞只怕會讓陛下疑心自己……根本不甘心做個臣子。

這才是範閑最大的隱懼。

車隊行至興道坊處已經不再需要京都府的差役們維持秩序因為已經來到了較為清靜地官衙重地與官員聚居之所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站在街邊看熱鬧的百姓。此時車隊里的一輛馬車月兌離了大隊悄無聲息地駛進了街旁的一條巷子隱約可以看見里面有人接著。

雖說是悄無聲息但實際上自然有朝官瞧的清楚但知道使團的組成部分復雜估計是監察院的院務再看頭前範提司大人的表情有些嚴肅所以沒有人敢多嘴相問。

範閑表情自然嚴肅因為馬上就要到皇城了那面朱紅色的宮牆近在眼前。

一眾使團成員在宮門外等著覆命皇權威嚴自然沒有人在儀容上敢放松只是千里奔波不免也有些勞苦候了許久卻沒有旨意出來眾臣心里略覺有些不安但心想此次出使北齊在那天下典海圖上可是生生為朝廷割了不少地方來加上範正使又在北齊朝廷那邊露了大大地臉那一馬車的舊書看著不值錢但想來陛下臉上也該有光才是怎麼會將自己這干人冷落在外。

宮門外陪著的禮部官員也是漸漸變得不自在起來而任少安卻是湊到範閑身邊輕聲說道︰「這個時候聖上應該在見大皇子咱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要多等等。」

範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北齊公主的車駕先前已經被宮里的黃門太監領了進去重要的事情已經辦地差不多了自己卻是猜到為什麼使團被涼在了皇城外面。

皇城的禁軍冷眼看著宮門外那些面露焦急惶然之色的官員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而守在宮門處的太監們自然也不會正眼去看。

不過範閑身份又是與眾不同。尚地是宮中郡主關鍵是那位郡主是極得寵的人物而且自身又是監察院的高官此次出使回國。想來不日便會加爵封賞所以早有太監搬了圓凳請他稍事休息。

範閑一愣問道︰「這合規矩嗎?」

正說話的時候一個太監頭子滿臉謅媚地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扶到了凳子上說道︰「我說範少爺奴才可是知道聖上一直疼你的再說了千里而回。坐個凳子也是應該。」

「哎喲侯公公怎麼來了?」範閑故作驚訝面前這位太監。乃是他頭一次隨著柳氏若若入宮時便見著的那位知道他與範府的關系極好所以面上也是露著親熱而對方刻意稱呼他範少爺。也自然是要將這親熱勁兒擺個十足。

範閑接著笑道︰「我從外面回來可算是地道窮酸了今兒可沒得賞。」

侯公公嘿嘿尖聲一笑。壓低聲音說道︰「誰不知道範少爺是個點石成金的主兒更何況將來是要抱金山的。」這老奴還準備討好幾句卻听著宮門咿呀微啟跑出一位太監來傳陛下的口諭範閑趕緊撤了凳子與眾官齊齊跪在宮門口。

不出他地意料皇帝果然將範閑好生訓斥了一通不外乎是恃才如何目無某某。膽大包天等等等等……又道今日乏了讓他明日再進宮復命令司南伯好生管教重重懲戒旨意最末卻是將使團大肆嘉獎了一番矚好生將養來日定有嘉勉。

群臣面面相覷沒料到使團回京第一日便落得這麼個待遇不免有些哀聲嘆氣但有些狡慧的官員此時看著範閑卻是心里直打小鼓陛下口諭里訓斥的凶但末了卻是什麼也沒做只讓司南伯管教看來這位範大人果然聖眷非常啊。

範閑叩謝領面上表情有些難堪心里卻是微微高興站起身來一拍回頭時卻瞧見一位老熟人原來是如今地宮中禁軍大統領宮典。宮典看見範閑後臉上露出欣賞之色正準備上來閑話幾句不料範閑卻是有些無奈地拱手一禮告了聲歉縱身上馬雙腿一夾馬鞭一揮便在宮城面前的闊大廣場上馳騁而去只留下一地煙塵倏忽間沒有蹤跡。

宮典一愣與手下那些侍衛看著遠方那道輕煙呆心說雖然沒有明令宮前不準騎馬但似跑的這般利索的大臣恐怕範閑還真是頭一個。

……

……

秋意不濃歸意濃院中的事情範閑早就安排好了而像高達那七名虎衛自有相關人士來接手他縱馬于長街之上迎風而去也不知跑了多久終于入了南城馬蹄聲在範府門口那條石獅時現地長街上響了起來。

此時已入夜長街上的各王公大臣府邸的燈籠已經掛了起來廖廖數對不怎麼耀目唯有範府門前一片燈火通明正門大啟一干長隨護衛門客都站在門外翹相盼門內柳氏也是降尊親至吩咐著丫環婆子們一遍又一遍地熱著茶湯等著範大少爺回府。

使團抵達京郊地消息早就傳到了城內本以為總要安排儀程折騰個兩天才能入京但隔廂府里的大少女乃女乃卻是冷冷丟下一句︰「今兒個必到。」眾人都知道這位如今的範夫人當年的林小姐不是普通角色她既然說範閑今日必到那必是能到所以眾人才會在這里辛苦候著。

至于後來與大皇子爭道的消息此時府中眾人還不清楚不然不知道該有多擔心

「來了。」早有眼尖的下人瞧見了遠方馳來的馬匹紛紛涌下石階分成兩隊。

得得響聲中範閑縱馬而至翻身下馬輕輕一腳踢在準備當馬蹬的藤子京上笑罵道︰「你這破腿甭學那些府里的做派。」

「恭迎少爺回府。」兩列下人齊聲喊道。

範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兩步上了石階接過丫環遞來地熱毛巾胡亂擦了個臉又接過溫熱合適地茶湯漱了漱口知道這是必經的程序。也沒有什麼好講究的只是回到府前看著這些眼熟的下人丫環心情真是不錯就連門後那位柳氏地笑容落在他眼中似乎也少了往日的算計味道多了分真誠。

「你父親在書房。」柳氏接過他手上的毛巾輕聲提醒道。

範閑點了點頭忽一皺眉。又搖了搖頭︰「姨……」他將姨娘的後一個字吞了回去微笑道︰「我先去瞧瞧妹妹與婉兒父親那處我馬上就去。」

柳氏知道面前這位大少爺不能用孝字去約束他。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範閑一入府門卻看著一個黑胖子沖了過來不由大驚失色心想這才幾個月不見這帳房神童怎麼變成小黑鐵塔了。卻也不及相詢直接喝道︰「呆會兒再報帳!我有事要做!」

範思轍一愣收住了腳步。罵道︰「小爺今天心情好你若不睬我我也懶得和你說那些你不懂的帳面話。」

範閑也是一愣呵呵一笑不知怎的卻想到城門外看見的那一排四個皇子伸手從懷里模了個東西遞給範思轍笑罵道︰「什麼帳面話?我看倒是混帳話。你自個兒先去玩去咱兄弟大老爺們兒的別玩久別重逢這一套。」

範思轍心里咕噥著。小爺我可不想與你玩什麼兄弟情長這般想著卻眼睜睜看著範閑進了後宅心里好生不自在。

範閑成婚之後便在範府的後方有了自己的宅子只是前後兩落本就相通所以只是一府兩宅地格局罷了而他與妹妹的感情極好婉兒又與若若極為相得所以若若倒是有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這院里。

而今日自己回來父親自矜留在書房里那是自然但異常的是婉兒與妹妹居然都沒有出來相迎這事情就透著一分古怪讓範閑加快了腳步一旁地丫環有些跟不上氣喘吁吁回著話︰「小姐還在大少女乃女乃也還在。」

範閑皺了眉頭心想這話說的真不吉利這丫環也不知道是誰教的。

來到自己的臥室門口輕輕推門卻現門被人從里面鎖著了。範閑一怔之後竟是不知如何言語喚了幾聲卻沒有人回答他有些莫名其妙加重力氣拍了幾下門如果不是尊重妻子只怕早就破門而入了過了一會兒才听到里面傳來大丫環思思有些不安的聲音︰「少爺少女乃女乃先睡了您別敲了。」

範閑眉頭皺地愈緊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自己千里迢迢趕了回來婉兒居然閉門不肯見自己。

他看了一眼門內有些昏暗的燈火沒有說什麼一揮袖子去了另一廂這次卻不再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屋內那位姑娘悚然一驚站了起來看清楚來人是範閑之後眉宇間的那絲淡漠與警惕才漸漸化開眸子里閃過一絲毫不作偽地喜色蹲身一福輕聲道︰「哥哥回來了。」

範閑看著若若先前的一絲不愉悅全數化為烏有溫和笑道︰「怎麼?看見我回來了不怎麼高興?」

範若若微微一笑走上前來牽著他的袖子領他坐下說道︰「又不是多久沒見著難道要妹妹大呼小叫哥哥才肯滿意?」

範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道︰「你啊總是這般清淡的性子在我面前也不肯改改。」

範若若笑著應道︰「改了還是若若嗎?」說話間姑娘家已經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遞到了兄長的唇邊。

範閑用手接了過來卻不立刻喝下反而盯著妹妹那張並不如何妍麗但是清爽至極的容顏。一時間房內陷入一種古怪的沉默之中兩兄妹都是耐性極好的人都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終究是範閑心疼妹妹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是何苦?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再處理就好了。」

範若若面上閃過一絲黯然知道兄長已經看破了自己的打算。柔聲應道︰「正是準備等哥哥回來見上一面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範閑站起身來直接走到她地閨床之下拖出一個包裹。又從床後地雜櫃里取出一個不起眼的盒子將盒子掀翻在桌上幾張銀票還有幾枝珠釵幾粒碎銀子落到了桌面上當當作響。他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這些事物說道︰「離家出走就帶這幾樣東西……是遠遠不夠的。」

範若若沉默片刻後從袖子里取出一把防身地匕。

……

……

範閑又氣又樂又是心疼望著妹妹說道︰「你一個千金小姐。哪里知道人世艱險就算你不想嫁人這般貿貿然離家出走。不想想父親心里該是如何擔憂還有我呢?你怎麼不想想哥哥我的感受。」

範若若低著頭一雙手緊緊地抓著袖角沉默半晌後說道︰「父親幾時真的看重過我?至于哥哥……難道哥哥忘了是你從小教我。要我學會掌握自己的命運尤其是婚姻這種事情一定不能由著家中安排。」

範閑啞然無語。在這個世界上官宦家的小姐們哪里會有這等離經叛道的想法更不用說是準備付諸實踐妹妹之所以敢于勇敢甚至有些魯莽地準備逃離還不是因為自己從小就給她講那些故事在書信中教她做人的道理??難道這梅表姐講多了女覺新就真的準備覺醒了?

他有些不安地拍打著桌面實在不知道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會給妹妹帶來些什麼。畢竟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是截然不同的與眾不同地想法有可能是一把會傷到自己的匕。他忽然抬頭無比溫和說道︰「可是包辦也不見得都是壞事你沒有與弘成相處過又怎麼知道日後的婚姻會不幸福?」

範若若依然低著頭語氣卻沒有絲毫松動︰「妹妹自小就認識世子自然清楚地知道我不喜歡他。」

這話如果讓外人听去了只怕會嚇個半死堂堂範府大小姐居然會這般直接地說出喜歡不喜歡這種事情來。範閑腦中一片混亂猶自開解道︰「也不一定啊你看我與你嫂子不也是指婚現在過地也挺幸福的。」

範若若猛然抬起頭來帶著一絲堅決與執著說道︰「哥哥不是天下所有人都有你與嫂嫂那種運氣的。」

範閑愣住了這是他在妹妹的臉上第一次看見對自己的不認同從小到大若若每次看著自己時都是那種崇拜之中夾著欣賞地態度而這是他第一次听見若若直接反對自己的意見不免有些震驚震驚于妹妹身上生的些許變化。

沉默許久之後範閑臉上地表情由僵硬漸趨柔和最後竟是朗聲笑了起來那笑聲里的快意沒有半絲虛假??他確實很欣慰當年的那個黃毛丫頭終于長大了終于學會堅持自己的看法了。

「若若你信不信我?」範閑微笑看著妹妹帶著鼓勵的神情。

範若若猶疑片刻後也露出了往日那般的恬淡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範閑看了桌上的事物一眼輕輕搖頭笑著說道︰「既然信我就不要玩這些了我自然會安排妥當。」

自從得知宮中指婚後範若若便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何的大逆不道而抗旨又會帶來何等樣地禍害只是從小便被兄長書信教育著這女子的心靈深處早就種下了看似孱弱實則堅強的自由種子可是這些想法根本無人去說她內心深處更是害怕連自己最為信賴的兄長也會反對自己的決定。

此時听到範閑的這句承諾範若若這一月來的不安頓時化作秋日里的微風瞬息間消失不見強繃了一月的神經驟然放松了下來??是啊兄長回來了他自然會為自己做主。

……

……

兄妹二人分開數月後自然有些話要講但範若若看著他的臉色似乎有些怪異這才想起來此時哥哥如果不是在書房與父親說話便應該是與嫂子在一處怎麼會跑到自己屋里來了?她想到一椿事情不由掩嘴輕聲一笑說道︰「哥哥先前你勸我時不是說你與嫂嫂雖是指婚可眼下也幸福著此時卻是如此愁苦究竟又是為何?」

範閑心頭一動心想妹妹與婉兒關系好自然知道婉兒因何閉門不出趕緊問道︰「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範若若極難得地調皮地笑了笑說道︰「這事兒妹妹可不能幫你你自己去求嫂嫂吧。」

範閑皺緊了眉頭心想自己坐的正行的直有什麼事情需要求婉兒的?正思忖間听著外面有丫環喊道︰「少爺少女乃女乃醒了。」

範閑連連搖頭他知道妻子是在玩小性子但婉兒向來是個極婉約可人的女子怎會與世間那些後院女子一般不識輕重?明知道自己辛苦回家不迎倒也罷了卻給自己一個閉門羹吃!

想到此節往自己臥房走的他心頭漸現一絲怒氣。但待他走到門口听著里面傳出來的那小令卻是火氣馬上消了反而臉上露出極為精彩的神情。

那聲音清甜無比不是林婉兒又是何人而那小令也是耳熟的厲害。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範閑面色微窘心想自己用來騙海棠的李清照詞明明只有北齊皇帝太後與自己二人知道怎麼卻傳到了南方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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