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蘇州城外的碼頭上少了一個大石頭少了一個麻袋有人听見了 通一聲重物墜河的聲音。緊接著便听說明少爺的第三房小妾回老家泉州省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歸期未定。
同樣是那個灰蒙蒙的晨霧之中遠在泉州城外大海之中的一處島嶼之上趁著黎明前夜色的掩護許多凶殘的食鳥鷗從層雲之上急沖而下降落到島面之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整個地面這些賊鷗們貪婪地低下自己的頭顱用帶著烏血的喙尖不停地啄撕著什麼因為鳥的數量太多所以搶起食來也是顯得格外暴烈不時便有鷗鳥為了搶奪進食的地盤而大肆撕咬起來一時間昏暗的島面上鳥羽亂飛血肉四濺。
它們搶食的不是日常喜歡享用的小雛鳥與龜蛋而是……人的尸體。
整座島上此時竟是尸橫遍野!刺鼻的血污氣息沖天而起好在初春料峭所以並沒有太過腥惡的腐爛氣息出但饒是如此這麼多具尸體依然惹來了方圓數百里之內的賊鷗們。
好一場盛宴。
島上隱約可見碼頭一般的建築但此時早已是全無人跡死去的人們睜著驚恐的雙眼泛著白的眼珠子無法動彈蒙著一層死亡後形成的粘膜似乎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人模到島上來殺了自己。
嗤的一聲一只賊鷗準確無比地啄中那具尸體難以瞑目的雙眼叼著一粒血糊糊地眼珠。驕傲地扭動著脖頸旋即低下頭來似乎害怕有同伴要和自己搶食雙翅一展挪了一個地方躲到礁石下面開始進食卻現這個食物有些硬。咯住了自己的脖頸慌急地咯咯叫著。
滿島殘尸肉飛現白骨髒腑被啄出血污死亡飛舞著戰斗著的鳥群死亡與恐懼的氣息彌漫在大海上。
……
……
一只手有些艱難無力地扒開上方的尸體。小心翼翼地趕走身邊那些該死的賊鷗。一對眼楮從那個縫隙里緊張地向外張望著確認了上島的那隊官兵已經坐船離開了這位大難不死地島上海盜才心有余悸地從同伴們的尸體中爬了出來。
這人肩上挨了一刀血肉模糊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身份對于那些官兵所挾帶的殺氣感知極快搶先一步裝死並且用同伴的尸掩護住自己或許他也早就死了。
那些上島來的官兵。本來應該是這些海盜們的同伴但忽然凶性大下手之狠實在是難以言說直到島上所有的人都死光了。想來那位海盜的領才會想到明家是來滅口的。
僥幸逃生地這人面色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海上生活面容尋常神情堅毅雙眼微眯。經歷這等大難後他卻似乎並不怎麼驚慌。喘息著坐在同伴們的尸體中強行鎮定了一下心神撕邊同伴的衣服緊緊地包扎住了自己的傷口然後開始起身。在島上尋找著清水與食物。
官兵們離開的時候以為人都已經死光了。所以並沒有將清水與食物毀去所以給了他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恢復了一下精神之後天也就亮了。
……
……
迎著海上升起的那輪朝陽那個人緩緩地坐在碼頭上看著不遠處時飛時落的鳥群看著那些長年相伴的伙伴們淒慘的死後模樣他地嘴唇開始白卻忍住了惡心欲嘔的情緒反手拿過一壺清水往干枯的嘴里灌了下去。
死的人都是他地伙伴但他不會去安葬這些人一來是死去的人太多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安葬這麼多尸體。二來當海盜的人死後如果不能葬入海中被這些賊鷗們帶上天去不見得是一個不好的結局。三來這些海盜們平日里作的惡也不少殺人**的事情常常生如今先被人殺再被鳥食也算是報應吧。
他叫青娃兒泉州本地人家世普通能力普通常年在海上當水手去年某個時候他所乘坐的大船被海盜劫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竟然僥幸活了下來而且還加入了海盜的內部開始與海盜們成為伙伴在泉州之外地滔滔大海上做著那些很丑惡的事情。
這座島上的海盜是海上最大的一股但是很奇怪他們做的生意卻卻不多。而且領似乎刻意在掩飾著這支隊伍地行蹤。在島上呆了半邊青娃才終于現原來島上的主要生意就是劫明家往西洋送貨地貨船。
每次劫船通通不留活口尤其是船上負責押送的朝廷官員。
只是半年的時間青娃因為自己的冷靜與冷血得到了頭領的賞識成為了海盜當中的一名小頭目開始逐漸了解到了更多的詳情並且開始有機會接觸到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很可惜……這個時候這個夜晚一批強大的水師找到了小島並且血腥無比地屠殺了島上所有的人。
朝陽拂面卻並不清爽因為身旁全是死尸血肉青娃兒的喉嚨咕隆了兩聲認出來了前方不遠處正被鳥兒們啄食大腿上肉的那名海盜正是與自己同住一個山洞的才仔。
青娃眼楮無力地眨了眨有些困難地站起身來走到才仔的尸體旁邊用手中的木棍趕走那些天殺的賊鷗看著才仔的尸半晌無語最後緩緩說道︰「我如果活著回去你的爹媽我會照顧好的。」
說完這句話他就決絕地扔下自己的伙伴尸體沿著碼頭下的那條隱蔽小路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島上的船已經全沉了不過那里有海盜領留的後手不知道那里的木船還留著沒有。
青娃走的不快但格外堅決。他必須趕緊回到6地上因為自己雖然活下來了但後來的那幾封情報並沒有送出去提司大人那邊應該已經開始著急了。
他一邊走一邊抹淚強忍著不回頭去看雖然身後那些海盜都有取死之道但相處半年縱是鐵石心腸也禁不住有了些感情。
此時青娃兒的胸中升騰著一股名為憤怒的火焰。眼看著就可以拿到明家與海盜勾結的證據了……昨天夜里那批軍隊戰斗力極為強大究竟是哪方面勢力的人呢?既然是上島來滅口一定是某位軍方大佬才有可能調動沿海的強大水師……難道是葉家?不過他沒有下判斷的資格只希望能趕緊把這個情報回蘇州。
是的正在哭泣的青娃兒就是監察院四處駐泉州巡查司外圍乙組的五只烏鴉之一他就是曾經向範閑稟報明家與海盜關聯的那名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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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這座鳥嶼相遠的江南蘇州城外那座清美的似乎不肯沾染一絲世俗氣息的明園之內當代明家主人明青達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張椅子前面回著椅中人的問話。
椅中人是位婦人是位老婦人。
就算在長公主殿下的面前明青達也沒必要如此拘謹持禮但在這位老婦人身前他必須低下自己的頭顱因為這位老婦人是明家真正最有權的……太君他的親生母親。
若干年前如果不是這位老婦人心狠手辣毒死了那位最得寵的外室在老太爺死後又將那名老七追殺出了家門明家這寵大的家產只怕早已經落在那個人手里哪有明青達什麼份兒?
明青達每次看著自己年邁的老母親總是聯想不到年高德劭這四個字而是想著︰老而不死是為賊……七弟的尸大概在某處已經化成白骨了吧?他這般想著雖然心安卻也有些心寒只要這位老婦人還活一天自己在明家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主事人。
「你的動作太慢。」明家老太君看著自己的兒子毫不留情面冷聲說道︰「如果想要將自己洗干淨那你應該從兩年前就開始動手。」
明青達世稱聰慧不然也不可能把持明家這麼大的產業但在母親面前卻是被批的不行面上一熱皺眉說道︰「為什麼是兩年前?」
「因為兩年前宮里就決定要讓範閑娶林婉兒了!」老婦人眼中寒光一射恨聲說道。
明青達面色恭謹但心里卻另有想法心想就算那時候就猜到範閑會下江南掌內庫但那時候誰知道他是皇上的私生子?誰知道他是葉家的後人?誰知道他日後會統領監察院?這老太婆看來真是糊涂了。
老婦人罵道︰「這次如果不是老身請軍方幫忙如果讓監察院查到了那個島上以範閑的性格會怎樣對付你?」
明青達心中冷笑不語面色恭謹應道︰「讓母親煩心真是孩兒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