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八十五章 子系中山狼(下)

作者 ︰ 貓膩

他接著說道︰「本人忝為明家家主自然要配合朝廷辦案至于族內有何子弟枉行不法事通通要交出去。」

「蘭石!」明青達驚恐地站了起來。

「不錯明蘭石已經被傳至蘇州府衙門交代私鹽之事。」夏棲飛盯著明素達的眼楮「至于有人冒充海匪一事相信要不了多久也會查明白。」

明青達喘了幾口氣說道︰「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明家就真的完了!就算我與母親曾經虧待于你但你……畢竟是父親的小兒子你姓明的!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明家毀在你的手上!」

他咆哮了起來。

……

……

「放心吧。」範閑微抬眼簾說道︰「朝廷對經商沒有什麼興趣本官也明白像這種商事如果官府插手過多只會將一個金盆子變成馬桶……年前本官便已經進諫陛下朝廷不會直接插手明圓明圓還是明家的明圓只不過這個明圓會听話許多。」

他攤開雙手平和說道︰「本官會讓內庫轉運司全力配合明家不出一年您一定可以看到一個重新興旺達不!是更加達的明家!」

明青達一震無力地坐了下來。

在這貫穿了整整一年的事件之中慶國官方準確地說是範閑成功地獲得了明家的控制權。尤其關鍵的是如今地明圓易主並沒有太多官府的影子夏棲飛本來就是明家七子。他入主明圓名正言順而且一應手段都是用的商場伎倆江南的百姓接受起來會容易許多。

至少不會再有許多學子士紳會在蘇州府里游行說監察院強奪民產。民產還是民產只不過擁有這個民產地主人現如今是夏棲飛這位監察院暗中的官員。

範閑搖頭說道︰「這一年里你我都過的並不舒服如今有個成算你我也都算解月兌。」

「雖然大人是個喜歡羞辱人的人但此時前來。想必不是宣耀功績這般簡單。」明青達打斷了他的話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想必大人會慢慢用這些人把我架起來但是你……不能把我捆在圓子里。我總是可以出去的。」

「我要來說的就是這件事情。」範閑一字一句說道︰「你不能出圓。」

明青達冷漠笑道︰「你憑什麼?」

「本官奉查緝膠州水師謀逆一案明老爺子是涉案證人如果您不想一出圓便落個畏罪潛逃的罪名。盡可以出去。」

膠州水師的案子早就查完了範閑只是尋找一個借口明青達冷笑說道︰「這話又去騙誰?」

「還有招商錢莊遇襲地案子。夏棲飛遇刺一案。」範閑微笑說道︰「明老爺子過往的手伸的太遠有太多漏子可以抓。」

明青達火極反笑極有意趣地看著範閑︰「如果真想查這些案子以前就可以查為什麼要挪到現在?」

「因為以前你是明家主人我查你會讓朝野上下認為監察院在迫害商人謀奪財富。」範閑笑吟吟說道︰「如今你沒有這個身份就好辦多了。」

「大人似乎少說了一個原因。」明青達冷漠應道。

「是啊。」範閑嘆息道︰「長公主現在幫不了你了。我做起事來真是百無禁忌快活地狠。」

他看了一眼明青達身後的那女子。

明青達的眉頭皺的極深說道︰「這也正是我先前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大人確定京都幫不了我直接用這種手段就可以整死明家……何必還要轉這麼多道***?」

「我說過我要一個完整地明家。」範閑說道︰「從前我如果用這些雷霆手段你以明家主人的身份可以使動整個明家與朝廷對抗甚至可以讓江南動亂起來……而如今你沒有這個身份你說的話也就沒有這種力量。」

「身份看似很不重要。」範閑認真說道︰「其實是最重要地事情。」

他微笑說道道︰「必須承認你只是一個商人身份遠不及我。無論如何也不能抵抗朝廷之怒然而閣下用盡手段隱忍委屈硬生生拖了我一年……實在是令人佩服。」

明青達微笑說道︰「至少我還是明家的大東家您不讓我出園想必也不放心我就這麼呆在圓子里您準備怎麼處置我?想必以您的手段不至于在這風口浪尖上殺死我落人話柄。」

「你又錯了。」範閑認真說道︰「我佩服你但你的身份不如我你就算現在死了也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當然。」他很溫和地勸說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我勸您最好還是在明圓里多養幾天老。」

說話間夏棲飛臉上帶著一抹復雜的神情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的布綾輕輕地放在了明青達面前的書桌上。

白綾一出明青達面色不變他身後那位姨太太卻是嚇的牙齒都得得作響。

「白綾放在這兒您哪天真有勇氣以死亡來對抗我就請自取去用。」範閑望著明青達說道︰「但我知道你沒有勇氣自殺所以你會按照我地想法繼續活下去直到我不需要你活下去……一個縊死了自己親生母親的人一定非常清楚死亡的恐懼一定非常害怕死後去黃泉之下看到那個老太太。」

「你最好不要死因為明蘭石很難再從牢里出來如果你死了你手頭的股子就會轉給那個不足兩歲的嬰兒。」範閑皺了皺眉頭說道︰「你知道一個小孩子手中有這麼多錢……不是什麼好事情。」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書房在他身後。夏棲飛細心地將書房的門關好沒有留下一道縫隙書房里重新陷入一片昏暗。

明青達盯著書桌上的白綾沉默無語。許久之後才緩緩道︰「好一個狠毒地狼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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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圓里的防衛力量已經被監察院清空換血這座美麗的圓子陷入在一種安靜而不安的氣氛之中四處可以看見陌生地人。如今夏棲飛話事他讓明圓進行改變族中沒有幾個人敢當面抵抗他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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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圓的私兵已經被薛清大人派去的州軍繳了械。」夏棲飛收到消息後馬上到範閑的耳邊說道︰「明青達手頭的力量已經被清空了。」

「有沒有出什麼問題?」

「死了四十幾個人。」

「記下薛大人的情份。」範閑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旋即抬臉笑道︰「明家現在終于是你的了復仇的感覺怎麼樣?」

夏棲飛低頭恭敬說道︰「明家是大人的。」

範閑不贊同地搖搖頭。夏棲飛趕緊解釋道︰「屬下地意思是說明家是朝廷的。」

範閑回頭瞪了他一眼說道︰「明家是你的。就是你地什麼時候又成了朝廷或者我的?你以為在書房里我和明青達說的都是假話?把心放安吧……朝廷對明家沒有興趣要的只是明家听話。」

夏棲飛一窒。不知如何言語朝廷花了這麼大的本錢才把明家歸入了完全地控制之中難道就這麼輕輕松松交給自己打理?

範閑嘆了一聲解釋道︰「站的位置不一樣。想的事情也不一樣陛下是誰?陛下是天下共主慶國地子民都是他的子民。既然如此他的子民擁有什麼也等若是他擁有什麼只要這位子民把這份東西治理好……能給百姓朝廷益處就好。朝廷如果真把明家收進手中嶺南泉州那些商人怎麼想?而且以朝廷官員那些迂腐嘴臉誰有辦法把這麼大個家業管理好?所以放心吧。」

夏棲飛嘴中苦忽而想到陛下是天下的主人所以不在意子民的產業。可小範大人呢?為什麼他也甘心不從明家里吃好處?

範閑的話打斷他的思緒︰「先前問你復仇的感覺怎麼樣?」

夏棲飛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以主人的身份走在明圓之中卻沒有什麼感覺……因為這圓子很陌生我總以為幼時生長在這里如果一朝回來重掌大權應該會很快活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偏偏生不出太多欣喜地感覺。」

「報仇這種事情就是如此。」範閑停頓片刻然後說道︰「一旦大仇得報便會覺得事情很無聊了。」

夏棲飛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小意問道︰「其實屬下與明青達的想法有些接近由今天這一幕再看大人這一年的布置似乎顯得過于小心了一些。」

「和平演變本來就是個長期過程。」範閑笑著說道︰「穩定重于一切和平過渡才是正途……我只是個替陛下跑腿的陛下要求兵不血刃我也只有如此去做……」

他接著苦笑說道︰「再說以前明青達有長公主和皇子們的幫忙軍方的撐腰我哪里能夠像如今這般放肆。」

提到長公主夏棲飛皺眉問道︰「那幾成干股究竟怎麼處理?」

「全部抹了反正都是些紙面上的東西又沒有實貨。」範閑交代道︰「做個表我要送進宮去。」

夏棲飛忽而苦笑了起來︰「這下可把長公主得罪慘了……不知道那位貴人會怎麼反擊。」

範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心里卻在想宮里那位長公主已經被自己得罪到了極茬至于反擊……那位貴人沒有空想這些東西。

他向夏棲飛招了招手這兩個私生子便在換了主人的明圓里逛了起來一路小聲說著後續的後段一路欣賞著天下三大名圓之一的美麗風景環境與心靈變得美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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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深深皇宮之中自一個月前便開始傳出某個流言但凡這種貴人聚居之地服侍貴人們的下人總喜歡在嘴上論個是非說個陳年故事講些貴人的陰私閑話……然而這個流言實在是太過驚人所以只流傳了兩天便悄無聲息地湮滅無聞。

這是因為這個流言委實有些無頭無腦根本不知是從何處傳了出來更沒有什麼證據而且……太監宮女們雖然嘴賤但不代表無腦知道再傳下去傳到貴人們的耳朵里那自己的小命一定會報銷掉。

流言碎語乃是有史以降皇宮生活里必不可少的佐料大多數都會消失在人們的淡忘之中再如何聳動的話題在沒有後續爆的情況下都不可能維持太久的新鮮度。

本年度皇宮頭號話題也這樣很自然地消失了。然而有的人卻沒有忘記尤其是那些最多疑敏感的人在某個深夜里還在討論著這個話題。

姚太監輕聲說道︰「小畜生們的嘴都很賤奴才知道怎麼做。」

矮榻上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奏章全無一絲皇帝應有的霸氣很平和地說道︰「听說東宮里死了一個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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