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一百六十一章 王道

作者 ︰ 貓膩

山上。

為了保證這一劍的圓融暴戾相合四顧劍已將自己的精神氣魄全數灌注于內若要應付葉流雲遞出的那一記流雲必然撤劍若不撤劍便只能攻敵之必救只是他只能分出一絲心神而場中五人只有一絲心神便能殺的就是慶國那位空有氣勢的皇帝陛下。

不得不說從四顧劍出劍伊始在整個的氣勢與智慧上他始終壓制住了葉流雲。此刻給了葉流雲一個難題一個驚奇。

……

……

然而讓四顧劍驚奇憤怒不安無措的是……葉流雲沒有去理會四顧劍虛握的空劍那團流雲依然向著自己的臉上籠了過來。

而他虛握著的那把空劍卻在出嗤的一聲微弱動靜後刺破了濕漉漉的山頂石板落在了空處。

那一抹明黃那龍袍上黯淡的眼楮就這樣突兀奇崛地消失在空劍的前端。

……

……

東山之頂四大宗師一代君王所有的一切看似漫長其實只是生在一秒鐘以內在這一秒的一面中四顧劍用自己手中的劍挑弄著葉流雲的雲以空無之劍刺向慶帝。而在這一秒的另一側面中則生著更令人驚心動魄的故事。

這故事生在這一秒鐘的開幕處。

當四顧劍的劍飛掠至慶帝後背前一尺地前皇帝已經黯嘆一聲松開了一直握著洪公公的那只蒼老的手似乎不願意讓這位老人家在人生的最後一戰里不得盡興。

其時北齊國師苦荷的手。正而不舍地拂上了洪老太監地胸口這一拂一摁。拇指食指略分。宛如清風拂山崗。輕柔自然至極。與周遭暴雨閃電之景。全不像似然則風一拂過。山崗卻無由大亂。

洪老太監靜靜地望著苦荷的臉雙手像一對龍鞭一般。扭曲著變形著。攀上了苦荷地右臂。卻沒有阻住他地那一拂。

噗地一聲悶響洪老太監地胸口……全部碎裂開來在苦荷通天道。自然清新里蘊著天地之威地一拂中。他的胸骨就像是嬌脆地豆腐塊一般。齊齊潰敗塌陷了下去!

鮮血從洪老太監的口鼻五官之中急噴出生命地力量隨著胸骨的塌陷。鮮血地狂噴。真氣地奔泄。而急流失著。雙蒼老的眼楮里卻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與嘲諷……還有殺意。

……

……

手掌傳來如深淵般地空虛感覺。苦荷大師地眼瞳猛地縮了起來!

這位場間年紀最長地大宗師。北齊開國皇帝的親叔叔。當年大魏朝驚才絕艷的苦修士。此生不知經歷了多少往事赴神廟求道于天下論武。心性之沉穩自然任何人都無法比擬。但今日四大宗師會東山他必須將自己地得失心重新拾起勝負心牽回雙手之中。

這名隱于慶國若干年地老太監先前身上所散出來地霸道真氣。渾然若四野燥風。其間隱昭示地境界。毫無疑問已經是位地地道道的宗師所以苦荷大師未曾留手。不敢留手。這依山依水地第二拂已經蘊上了他體內如深潭般不可探底地無上天一道真氣。

大宗師之間地戰斗隨時隨地可能生一些令人瞠目結舌地變化所以當苦荷的那一拂印上洪老太監的胸膛時他並未有絲毫地喜悅之意。

因為第一拂已經被洪老太監用體內的霸道真氣生生彈了回來雖然這種運氣法門過于霸道絕不可持久。可是苦荷認為洪老太監一定有辦法應付自己的第二拂。

但洪老太監居然沒有擋住這一拂胸口碎裂這名老太監身上的霸道氣息。在一瞬間內消失無蹤不知去了何處!

即便洪老太監的胸口忽然變成了一塊鐵板。生出第二個腦袋來或許苦荷都不會吃驚。

偏偏是這樣地一幕讓苦荷感到了不可思議那股沛然莫之能御地霸道真氣去了哪里?大宗師終究是人而不是神即便是以他和四顧劍地神妙修為。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瞬間內將已經提至人間巔峰的氣息猛然全數散去。

就像一個充滿了能量地球體怎樣能在須臾間全數泄掉?

任何能量地傳遞總是需要時間而時間越短。這個過程的震蕩程度便越恐怖。

不論是苦荷四顧劍或是葉流雲如果此時像洪老太監一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全數釋放掉體內的所有真元下一刻也不可避免地迎來散體而亡的下場。

為什麼?為什麼洪老太監可以做到這一點?為什麼他敢這樣做?

苦荷的眼瞳縮了起來一粒雨珠停留在他眼簾前半寸處。反射出那淡淡的幽黑光芒。

他下意識里察覺到一絲已經有些陌生地危險味道那種已至死地的味道漫長的生命旅程里。苦荷大師最後一次陷入如此心境中還在慶歷五年與那位瞎子的重逢。只是其時所感應到地危險還不及此時!

當這些思緒像漫天雨點般刮過苦荷大師腦海中時他的輕柔右手已經拍碎了洪四癢地胸骨如熱刀入黃油一般突破那具單瘦老蒼的身軀從他的後背里伸了出來被震成五瓣的心髒。在宛若靜止的雨珠簾下以一種令人心悸地方式噴射著血箭。

洪四癢已經死了。沒有人在心髒被捏碎後還可以活下來他的身體著不復四顧劍登山時那種天神般的霸道模樣而像一個可憐的儒渾身是血掛在苦荷的右手上。

洪四癢還沒有死雖然他地心髒已碎生息已絕然而他體內的經脈依然維系著臨死前那一刻的狀態所有的真元拼命地向著天地間釋放著從他的經脈末端散入周遭自然之中。就像是一個黑洞雖是死寂。卻憑借著某種神奇地規律以自己的尸身經脈為橋梁。空無一片地散著。吸取著。黯淡著。

包括他身體內地那只臂膀。

苦荷大師這一拂乃全力而出。體內豐沛地真氣從每一個毛孔。每一寸皮膚上滲透出去隨著洪四癢倒行逆施、以生命為代價地秘法。不停向外宣泄!

……

……

苦荷地眼瞳亮了起來不是明悟。而是感應他眼瞳前不及一寸處地那粒雨珠還在空中懸浮。他已經明白。自己中了一個計這大東山本身就是一個局。

洪四癢不是大宗師他先前在山頂釋放出來的霸氣是借地。境界也是借地。正因為不是自身地所有

才能如此不惜身體精魄地全力釋放出來。才顯得格像是人類應該有的程度。

洪四癢早存了必死之心。

有人想用他的死來吸取自己少許真氣而自己最後這依山依水的一拂已經將真元渡了出去自己的身軀命元保護已經出現了缺口。

那個人就是要利用這個缺口。

那個人就是將境界神妙無比通過洪四癢展現出來的人。

……

……

不及感知劍痴與流雲處的變化苦荷大師的眼楮更亮了一些就如同一泓秋月。全無先兆地出現在一池碧水之中。

他最疼愛的女徒海棠擁有世上最干淨最明亮地一雙眼眸但如果和苦荷此時的眼眸比起來就像是螢火與皎月般。

苦荷是世上對周遭環境感應最細膩的人是心性最柔和但也是最堅強的人這一點從很多年前的神廟之行。便可以察知一二。

當現洪老太監是一個陷井時他的反應便隨之而做了出來變機之快當世不作第二人想。

或許只是百分之一彈指他應該比設局者所想像的反應就快了這麼一些但很可能就是致命的時間差。

苦荷的眼楮明若皎月潔若孤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一呼吸間。竟似要將整座東山之頂的空氣全部吸進去!老者地胸膛忽然高高的漲了起來整個都像是挺高了兩寸!

隨著這一呼吸他體內的天一道無上真氣從自己的右臂處也開始呼吸了起來循著天地間自然地一呼一吸輕松月兌離了洪四癢尸身上散離氣息的牽引開始用最快的度往自己地經脈內回轉如此快的轉折也只有天一道的清靜法門。才能施展的如此自然。

時間和靜止沒有任何區別任何以肌肉控制的動作。都來不及做出而像水銀和光線一般在人體內流轉的真氣卻隱約能突破時間的限制完成自己的任務。

真氣回流一震洪老太監瘦弱的身軀化作了漫天血霧卻未及散去。

沒有人注意到苦荷大師垂在身畔的左手很自然地屈起了一指在空中畫了個半圓作了一個從來沒有出現在這片大6地手式隨著這個手式一漫天凝結雨珠再次一頓大東山頂那些混在風雨浸在古廟殘間的淡淡氣息以一種奇快的度向他的身體內灌入!

這些被那個奇怪手式招喚來的氣息很淡弱但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一根柴一滴水卻都是宗師之間拼斗的珍貴存在。

這個手式究竟是什麼?居然能從空蕩蕩的空氣廟檐間吸入真氣?

法術在大海遙遠那邊法師們修行的法術!

卻出現在了苦荷大師地手中!

……

……

在大雨淋灕的大東山上北齊國師苦荷終于使出了自己最大地壓箱法寶使出了平時沒有什麼幫助但在此刻卻能助自己加回復真元的手段。

這個法寶在他與五竹對戰時也未曾用過但此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施展了出來。

因為在洪老太監死亡的瞬間在那一團血霧還沒有來得及散去的一瞬間一只手一只潔白如玉的手從血霧里伸了出來!

這個場景顯得異常詭魅一只白玉般穩定的手從血腥無比的霧團里伸出就像是九幽之下探出來要搜刮人間一世生靈的神手!

在感應到這只手的瞬間苦荷眼中的光芒愈地明亮。他第一刻地反應很正常這只手應該是葉流雲的只有葉流雲的手才會如此穩定如此神妙。

然而苦荷不懼因為體內的天一道真氣早已回復入了自己的身軀用神奇法術召來的淡淡天地元氣也從三萬六千處毛孔里滲入了自己的經脈自己體內真氣已經充沛到了頂點。一震一蕩已然到了人類所能容納的極點。

如果對方是想用洪老太監的死亡造成自己勢中地缺口那麼苦荷奇快的反應和那個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法術手式完美地彌補了這個缺口。

甚至……過于完美了一些。

……

……

那只潔白的手忽然隱去了皮膚上的光芒卻顯得更加可怕在如此高的境界中卻是一絲不顫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穩定與力度奇快無比地穿掠過那團血霧點了下去。

在掠行的過程中那只手松了四指。食指卻微微翹了起來柔軟而又剛毅的指尖啪地一聲點碎苦荷大師眼簾前一寸處的那滴雨珠然後輕輕落在了在了他的兩眉之間。

如要在他的眉心點上一粒通紅的痣。

那滴雨珠被一指點破化作了一個空心的小水圓周邊泛著美麗的漣緩緩擴張。

而苦荷的眉心上並沒有出現一粒紅痣反而卻是更加亮了起來似乎苦荷此時黯淡下去的眼眸里的亮色全數送到了眉心間。

苦荷大師用自己精修數十載地天一道無上真氣與用法術召來的天地元氣。凝于眉心之間硬抗了這美麗的一指!

那根微翹的穩定的食指並沒有與眉心間凝結的精純真氣硬抗而是用一種緩慢而溫柔地方式向里面灌注。沒有暴戾之氣沒有絕殺之意並無天然氣息有的只是人世間最堂堂正正的規則。

王道!

指尖再下嗖的一聲迅疾點出直刺苦荷胸口羶中雖只是一指間的動作卻隱約讓人感覺到有龍行虎步之象一指便有帝王萬世之尊!

苦荷此時已經收回了右手滿臉凝重大拇指一挺。妙到毫巔地迎上了那根食指出了噗的一聲悶響。

食指再下直刺苦荷中月復。

苦荷垂下眼簾麻衣微揮平指為掌他的右掌就如同涓涓細流隨著山勢而流自然無比地垂下于月復前擋住那一指。

這一切都進行的是如此理所當然。

然而苦荷的身體卻開始劇烈顫抖了起來他的右掌掌心處一抹紅斑。像是被燒紅地烙鐵嗤嗤作響。

那只穩定的手只出了三指。這三指不是殺伐不是摧毀不是抵抗而是……給予堂堂正正全無偷襲之意帝王心術氣度盡在這三指之中王道之氣展露無余。

天上再次響起一道閃電。

苦荷的身體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頹然無力地掠向遠方掠向大東山石徑旁的那棵大樹之下他盤膝而坐嘆息了一聲。

道自己錯了從一開始地時候就錯了而最致命地錯生在三指之前——他在察覺洪四癢乃局眼之後。反應的度太快了一些應對的法門太充分了將自己地境界提升地過于完美。

那一刻地苦荷大師便像是一座參聳入雲的大樹伸展到了人間的最高處就像是一湖秋水。已成浩浩蕩蕩之勢。

而那個人只出了三指便足足灌注了大概他體內一半的真氣進入了苦荷地體內。

以王道之勢灌入霸道之氣而在如此短地時間內承受這一切地苦荷大師就像是那參聳入雲地大樹被再次壓上了一棵巨樹就像是天公忽然再次傾倒了半湖秋水入那面滿湖之中。

水滿則溢湖堤潰敗。

樹干也喀喇一聲從中折斷。

大宗師地心境實勢與凡人相較已然近神。苦荷更是號稱世間最接近神地人然而大宗師們終究有自己地弱點。

他們的弱點便是自己地肉身體內經脈終究有極限。**的承擔能力終究也有極限。

苦荷被那三指灌注入地真氣。強行突破了極限。體內地經脈與**。受到了不可挽回地傷害。

盤坐于樹下感受著身體皮膚傳來膨脹感覺的苦荷大師。心頭還有一絲大疑惑——那個人那只手地主人。為什麼能夠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噴吐出如此多地真氣。這完全是人體經脈不能承受地度。

然而一切……應該已經結束了。

……

……

在洪四癢化為一團血霧地時候四顧劍左手虛握的空劍正斜斜地刺了出去。然而卻刺了個空。他攻葉流雲之不得不救。葉流雲卻根本未救。

那團流雲已經覆上了四顧劍地面門。

四顧劍憤怒地顫抖了起來。淒厲地狂叫著。一低頭。右手手腕一扭。劍勢向著葉流雲地月復部壓了過去。

他左手地虛劍落空。緊接著一低頭。暴戾而又圓融地劍勢終于出現了一絲薄弱處。只是他不得不避。因為他知道事情有變而自己必須活下來。

四顧劍活了下來。他地半邊臉頰被葉流雲地一記散手拍地骨肉盡碎。

葉流雲也活了下來。他冷漠著低頭。左手一握。緊緊地握住了那只劍。只讓這柄進入了自己月復中一寸。

事情並沒有完。

葉流雲一記散手去勢未絕。瀟瀟灑灑地劈了下來。噗地一聲擊中四顧劍地肩膀。五指如龍爪一般從雲中猛地探將出來。指尖深入骨肉!

而四顧劍卻像是根本感覺不到痛楚。左手抽回。啪的一聲以擊打在自己地手腕上。

長劍再入葉流雲月復中一寸……然後劍尖猛耀光芒被強大地劍勢摧地片片碎裂開出了一朵艷麗的花朵!

這是一記恐怖地劍雖然在途中遇著了諸多意想不到地問題。可依然在最後。憑恃著一開始時。所抰就地狂戾意味。成功地重傷了葉流雲。

而此時那團血霧散了開去。

一個明黃地身影從那團血霧後出現似乎隱寓著每一位帝王必將用無數人地鮮血才能鋪就自己不世之基業。

明黃的身影出現在葉流雲和四顧劍地身間。一拳擊了出去。

沒有任何花哨。沒有任何技巧只是這樣簡簡單單清清楚楚地擊了出去。

但世上絕對沒有人能夠打出這樣簡單清楚地一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卻讓人根本無法去避。甚至……無心去避!

先是嘶地聲音響起。身體受到了強大的真氣沖擊被葉流雲龍爪摳住的四顧劍右臂。就這樣斷裂開來!

緊接著是一聲如古廟銅鐘般的悶響。四顧劍地眼中閃過一抹復雜到了極點地神情看著面前地明黃身影。整個人地身體被橫橫地擊了出去!

帶著那抹表情四顧劍斷臂而飛。直接撞破了東山慶廟的木門。強大的沖勢接連沖爛了古廟里地無數建築。就像是一塊大碌石。碾碎了他身體所接觸到地一切。最後撞到了古廟最深處小祠堂里的那口大鐘。出了嗡的一聲。

在古廟地正對面石徑旁的大樹下一身麻衣地苦荷面帶惘然地看著這一幕盤膝而坐就像是被這記鐘聲所引體內有什麼事物忽然爆炸整個人地身體忽然暴漲一刻緊接著縮小鮮血從他地眼中耳中滲了出來。

苦荷身後的那株大樹轟然倒塌。碎成粉碎他身周方圓五尺內地青石全數被他體內暴泄出來地真氣擠壓成扭成的立體切面或猙獰或悲哀地翹著尖角迎接著天公最後降落地雨滴。

古舊慶廟里的建築大部分已成廢壁。油彩所涂地上古神話已經成了粉粉地往事布滿青苔地水池缺了一個大口里面所盛接地雨水流了出來混著土石變得混濁不堪。幾只被聲勢嚇呆了地白鶴怯懦地縮在池子後方一道黃布被震落在地覆蓋著淒慘通道盡頭躺在地上地四顧劍身體只听著黃布下四顧劍用極微弱地聲音。淒厲地嚎罵著什麼只是他的聲音已經極其微弱被他頭頂的鐘聲全數掩蓋了下去。

嗡嗡的鐘聲響徹整座大東山頂。

海畔的颶風來的快也去的快就如這人世間的無常帝王們的喜怒先前還是暴雨狂風大作此時卻倏然間風消雨停。天上烏雲驟然散開一道口子露出雲後瓷藍溫柔地天色。一抹天光就那樣清清透透地灑了下去落在東山懸崖邊的那個明黃身影身上將他臉照地清清楚楚。

慶帝滿臉蒼白站在原地四肢都在顫抖他體內的霸道真氣有一半灌注到了苦荷的地內最後一記王道之拳擠壓出了他最後的精神此時已經疲憊到了極點。

天光淡然這位天下最強大地君主被雨水淋濕了龍袍頭也亂了有氣無力地搭拉在額頭上眼眸內的平靜里卻蘊藏著無數不知意味的情緒。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

他這一生從來沒有這樣強大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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