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些上卿和各國質子,這朝中其他官吏,姬丹也送了不少名簡出去。
政治投資,抓住當權派當然不錯,但一個更高明的投資者,除了看到眼前的勢力,更能慧眼識珠,在那些中級低級官吏中挖掘出將來的政治明星,提前投資給給這些政壇潛力股。才能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自己在秦國朝堂的關系網和影響力。
姬丹作為一個穿越者,最大的優勢就是知道結果,對于馮氏家族的馮劫、馮去疾和蒙氏兄弟這些後起之秀,姬丹借著王離這個大舅哥,自然要單請一場的。
最先來的是李信和王洪。
王離一介紹,姬丹心里可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由上上下下打量起李信來。
這個人可不一般呀,領數千精兵,將太子丹一直追殺到遼東的不就是他麼!
不愧是贊為壯勇的大將,身高比自己還搞了有兩寸有余,黑紅的臉上,兩條濃眉一雙大眼,高鼻方口,頜下一圈胡須,雖然不長卻甚是茂密。身上雖然穿的是大袍寬衣,但腰間錦帶一束,站在那里,虎背熊腰,很是英武。
李信看到姬丹不說話,只是不斷地打量自己,也不由狐疑,低頭上下看看,沒發現自己身上有什麼奇怪錯處,奇道︰「太子殿下,有什麼不對嗎?」
姬丹一驚,這才醒過味來,忙道︰「非也,非也。不是足下有何不對,乃是姬丹久聞大名,今日一見足下乃如此壯士,心里有些吃驚而已!」
李信呵呵一笑,道︰「太子真是客氣,李某不過軍中無名小卒,哪里有什麼大名!」
姬丹一笑,搖搖頭道︰「足下不知,在我這里,足下大名可是銘記在心呀!」
李信見姬丹如此說,心中雖不解。但燕太子如此奉承,李信也是歡喜,忙道︰「久聞太子素喜壯士,果然如此。」
見過了王洪,姬丹三人領入堂內,分賓主坐下。不久,馮劫、馮去疾和蒙氏兄弟也都到了,彼此寒暄見禮已畢,姬丹傳令,擺酒宴客。
這次請的,都是年輕人,姬丹索性在大堂正中,擺了兩張太子桌,四周公孫椅,和眾人團團圍坐。
待僮僕流水般送上酒菜,姬丹請眾人連干三爵,這才各隨其意,飲酒聊天。
這些年輕人,目前官職雖不高,但都是官宦子弟,選在在大王身邊做侍衛,可謂見多識廣,這酒席宴上再有姬丹穿針引線,自然很是熱鬧。
看著這一桌的人,姬丹心里暗道︰這一桌,可是不簡單,除了這王洪,史書未見記載,這其他人,無一不是出將入相的人物,我要是來上一壺毒酒,將這些人一碼灌倒,不知道後面的歷史會拐多大一個彎?
這里面,李信最為年長,他又是爽快不拘的性子,一邊喝酒,一邊笑道︰「人都說太子這里,美味甚多,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太子真是多才多藝,連這吃食也都懂得!「
王洪笑道︰「玉姑娘能賜婚太子,果然是有口福了!「
馮劫接口道︰「玉姑娘可不僅是有口福。家姊言道,太子對玉姑娘甚是寵愛,這燕玉羹一出,如今咸陽,誰不知道玉姑娘一日受賞千金。」
姬丹听馮劫說起,他這里早收了不少情報,知道他所說的姊姊,乃是文信侯長子,太中大夫呂覽的夫人馮氏,隨道︰「令姊乃呂大夫的夫人,論富論貴,這大秦還有比得過相國文信侯的麼!」
馮去疾搖搖頭,笑道︰「文信侯再貴,也不過是相國而已,而玉姑娘賜婚太子,將來為妃為後,盡有一國,豈不是富貴不可更言?」
李信笑眯眯的道︰「太子,玉姑娘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這幾位可都是以玉姑娘的大兄,日後太子要是欺負玉姑娘,我等幾個可是不依的!」
姬丹哈哈大笑,道︰「玉兒有這麼多娘家人撐腰,我有多大膽子敢欺負她?」
王離笑道︰「只怕太子歸國,我等就是想管,那也是鞭長莫及呀!」
姬丹嘿嘿一下,道︰「無妨,無妨,大兄到時跟我去燕國好了,我燕國這些年屢敗于趙,正缺良將,大兄若肯去,我定推大兄為大將統兵!」
李信一樂,道︰「王離呀,還是太年幼了些,要是讓世叔去,只怕正好!」
馮劫連連搖頭,道︰「上將軍不幸故去,少上造正要大用,上將軍一職,乃王老將軍囊中之物,世叔豈肯離開,自今以後,只怕王氏一門三世,乃我大秦軍數十年之柱石!」
「太子缺將,就讓李兄去好了!燕國有李兄這虎將在,龐煖那廝豈能討的了好去?」
既說起趙國,大家話題就轉到趙國的軍力,提起趙軍大將軍龐煖,蒙氏兄弟都是咬牙切齒,蒙毅恨道︰「可恨趙軍,居然殺我大父,若下次攻趙,某定要隨軍征戰,親手為大父報仇!」
李信道︰「要說此事,倒真是成嶠可恨,如非他舉兵反叛,上將軍豈能成了孤軍?龐煖以舉國之力對抗上將軍,也不過是都山小勝而已,若有援軍,這趙軍豈是我大秦對手!」
李信說的豪壯,別人都是點頭。只有蒙恬,自從落座,一直是不斷飲酒,沒說一句話,到了這時,才冷道︰「我看未必,即便援軍到了,只怕也是不勝不敗之局,大勝趙軍甚難!」
蒙毅听大兄這麼說,卻有點不高興,道︰「大父身經百戰,如有援軍,龐煖那廝又豈是對手?」
蒙恬搖頭道︰「大父雖經百戰,但大父出井陘,這山路四百里,車不能方軌,馬不能並行,軍少勢弱,軍多糧缺。宜安等地皆為趙境,一馬平川,趙軍糧草充足,調動近便,龐煖又善用兵,只怕這仗,誰統兵都不好打!」
眾人一想也是,秦軍遠出千里,這太原一郡,人少地多,又新佔不久,人心不服,如要供給大軍,需從河東一路送過去,路遠不說,這四百里山路可真是難走的很。調動民夫運送,單這沿途的糧草損耗,那也是個了不得數字。
而且這運送沿路,還要調不少的軍兵護糧,免得被趙國斷了糧路。這秦趙之間的仗要是在宜安最近打,秦國還沒動,就先被動了一籌。
王洪撓撓頭,道︰「井陘是不好出,況且閼與城還握在趙軍手里,對我軍後路糧道總是個威脅。」
「可要攻取邯鄲,非出井陘不可」馮去疾斷然說到,他用手沾了酒水,在桌子上一劃,道︰「趙國西北有雲中、雁門和代地,雖是地域遼闊,但地廣人稀,其根基還在中山、東陽、邯鄲。此處千里平川,人口眾多,且西有太行,南有漳水、東有大河。進可爭中原樞紐之地,退可自保以觀天下勝負。」
「攻趙不取井陘,只能是從南而北一路上攻。邯鄲以南,在漳水以南,有鄴地九城,此乃魏國新送趙國之地,取之不難,可漳水以北,趙有漳水長城,憑險固守,我大軍如要攻取,只怕費時勞力。即便過了漳水,邯鄲乃趙百年之都,宗廟社稷所在,定然是雲集精兵把守,當年長平之戰,趙國折損精壯四十萬,我軍次年圍困邯鄲,趙人不過是老弱之軍,尚且久攻不下,更何況趙有精兵堅守?」
「如此曠日持久的圍困之戰。我大軍頓兵于堅城之下,兵馬輜重耗費自不必說,我大軍盡數拖在邯鄲城下,東郡、河內必然空虛,若魏、楚等國趁機出兵,攻我之後,齊國大兵自東而來,只怕又是當年邯鄲之敗的結局吧?」
「若自井陘而出,大軍如取得立足之地,就已將趙地一分為二,可使趙國首尾不能兼顧。」
「從宜安、肥下而南,一馬平川沃野,趙無大城可守,趙軍如戰,平川沃野,以我軍戰力,趙國豈有勝算?趙軍不戰,獨留一座邯鄲孤城,我軍南北對進,正好讓趙軍作繭自縛!」
「以某看來,如要攻趙,非南北共進兩路夾擊不可。且主力定是在北!」
蒙恬點頭,道︰「馮兄說的是,如欲圖趙,非南北夾擊不可!只是這出井陘隘口,糧草輜重委實難解呀!」
王洪卻不同意,道︰「我看難題未必在此!」
「井陘山路雖險,不過四百里而已,只要我軍預先在太原、狼盂等地廣儲糧草,大軍前出之後,自可源源不斷的輸送。」
「以某來看,只怕馮兄忽略了趙國的代地邊軍!」
「大軍進兵中山等地,是將敵一分為二,可也是將自己陷入敵軍重圍!如趙軍主力自南而來,代地邊軍自北南下,會戰于中山之難,趙軍未必弱于我軍。勝負之數恐怕難說」
馮去疾反駁道︰「代地之軍,需抗北地匈奴諸胡,一旦南下,勢必讓胡人勢力大張。趙人豈能舍得代地三郡?」
王洪並不讓步,道︰「國祚之戰,趙敗必亡,那里還舍不得這邊地之郡?」
馮劫卻是幫著自家人的,道︰「縱有代地之兵,以我軍戰力之強,大將之善戰,只要我軍兵力不弱于趙,兩軍決戰,當也有把握!「
蒙恬搖頭道︰「未必吧,代郡之兵,乃是李牧所統,尤為精銳,實不下于我大秦,至于將帥,老龐煖也就罷了,這李牧可不好對付!」
李信敲敲桌子,笑道︰「今日之來,乃是找太子喝酒,兩國征戰的頭疼事,還是讓大王相國他們操心吧!莫要冷了太子好客之心!」
姬丹正暗自揣摩各人所說的道理,見李信打岔,這才笑道︰「無妨,無妨。正要看各位高論!只是听來听去,諸位好像忘了,我燕國又在中山之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