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鞠功領人備好了車馬,姬丹、尉僚和張耳華服盛裝,攜了一些金玉之物前去拜訪昌平君熊啟。
昌平君的府邸位于王宮西南,離姬丹這並不遠。車馬來到昌平君府邸前面。熊啟府邸迎賓守門的僮僕,那都是多年的老門人,都是練就的火眼金楮,認得乃是昌安君姬丹的車駕,早笑盈盈的迎了上來。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候。
姬丹笑呵呵的道︰「為我稟報君侯,姬丹來拜!」
為首的僮僕接過鞠功遞上的賞錢,滿面是笑,道︰「君侯乃是常來常往的,那里還要稟報。君侯且隨我來就是!」
後面的幾個守門僮僕,接過姬丹的車馬,自去安置。那為首的僮僕倒退著,領姬丹和尉僚、張耳、鞠功等人進府。到了里面,自有昌平君門下迎賓之人換了那個僮僕,帶姬丹等人進到一個大堂暫候。
自姬丹跟著大王嬴政從雍城回兵平叛之後,昌平君對姬丹是越發的親近。兩人時常往來。就是這堂中所用器物,都是姬丹贈送的。
昌平君現在住的,是前幾個月大王新賜的府邸。原來的府邸,當初被嫪毐手下賓客武士攻破,除了預先率精裝去保護華陽太後的昌平君夫人和兩個兒子外,其余府中上下和在府里暫居的昌文君一家被斬殺殆盡不說,這府邸里的財務還被劫掠一空,然後又放了一把火。只剩下殘垣斷壁,根本就沒法再用。大王嬴政得知以後,當即又賜了一個大宅給昌平君居住。
姬丹從嫪毐之亂後的處理結果,就知道昌平君乃是繼任丞相的不二人選。自然是要找機會拉攏感情的,因此督促門下木工,連夜趕工,為昌平君打造了好幾套桌椅高幾條案之類的家具,在昌平君剛入住的時候,就直接送了過來。
這新宅子很是闊大,昌平君就是有錢,這很多的家具器物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齊備的,姬丹送來的這些,雖不值錢,但卻正是時候。加上又是權貴府上目前正流行的。昌平君很是喜歡,專門選了一間大堂擺放,姬丹每次前來,昌平君都要將姬丹讓到這里就座。
姬丹進了屋,也不客氣,直接在客位上坐下等候,沒過多久,長廊上一陣腳步聲響,隨著環佩叮當之聲,御史大夫、昌平君熊啟帶了幾個賓客從門口轉了進來。姬丹起立迎候,笑道︰「君侯數日不見,越發的神采奕奕呀!」
昌平君哈哈笑著,和姬丹見了禮,道︰「多謝太子吉言,如今庶務頗多,勞太子久候,倒是我失禮了!」
姬丹嘿然道︰「君侯說哪里話來,君侯位居三公,指日還要高升一步,自然公務繁忙,哪里能像我這閑人,無所事事!」
熊啟對于相位,早已視為囊中之物,听姬丹恭維他還要高升,倒也心安理得的笑納。雖是常客,也沒有枯坐的道理,當即傳來酒菜,和姬丹等人飲宴。
言語之中,漸漸說道朝中政局,昌平君越發的意氣風發,一副指點江山、大干一番的模樣。姬丹心中一動,笑道︰「君侯乃世間大才,大王得相如此,大秦之盛,恐各諸侯更加望塵莫及!」
「文信侯執政多年,心月復黨羽多用六國之士,勢力早已遍布內外。如今雖已罷相,但根基仍在,君侯當國施政,只怕這些人會多有掣肘之舉呀!」
昌平君身為御史大夫多年,對朝中官吏甚是熟悉,這朝中列卿高官,以積功老臣居多,最多比較親近呂不韋罷了,所謂呂不韋的嫡系人馬還真沒有幾個。呂不韋的勢力,經過呂不韋這多年經營,主要集中在宮中朝上這千石左右的令、丞、監、大夫當中。這次上書勸諫被殺的,可不都是這些人麼!
姬丹這麼一說,在昌平君想來,這還真是一個問題,呂不韋雖然已被罷相,但他仍是大秦文信侯,賞封十萬戶,舉國無一能出其右者。朝中有這些黨羽在,說不定哪天借機生事,內外呼應,搞翻了自己,呂不韋卷土重來也是有的!
昌平君心里想的多,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是殷勤勸酒。尉僚在下手,聞弦歌而知雅意,漫不經心的的接口道︰「太子過慮了,以君侯之明,豈不知那些六國游士俱都是心懷故國之輩?這些人來在大秦,食秦國俸祿,謀故國之利。如非文信侯重用這些三晉之人,國情外泄,五國之軍豈能到函谷之後?以魏、韓之弱,豈能至今自立于諸侯耶?」
張耳趕緊打斷尉僚的話,笑道︰「尉君只怕喝的多了,直如此口無遮攔。幸虧君侯這里,都是君侯心月復人,知道輕重。否則你這話要傳出去,可是給太子樹敵無數!」
尉僚卻絲毫不肯領情,撇一撇嘴,笑道︰「樹敵無數?那又怕什麼?有君侯如此明相在上,豈能還留這等隱患在朝?」
「文信侯當國十二年,先敗于信陵君,秦軍不敢出函谷關數年,二被五國之軍渡河而攻,百年之後,關中秦民又見諸侯軍馬,三敗于趙國,連上將軍蒙驁都未能生還。十年三恥,文信侯不以為意,君侯又豈能自甘乎?」
「君侯新登相位,非有一番作為,不能彰君侯之賢名,欲雪其恥,君侯豈無意于趙乎?」
「我燕居東北形勢,拊趙之後背,君侯令一軍出河內攻趙之南,一軍出井陘攻趙之西,我燕大兵雲集,右擊代北,左攻中山。趙四面皆敵,又無險可守,顧此失彼,豈有不敗之理?」
尉僚侃侃而談,昌平君听著只是微微笑著,不動聲色。待尉僚說完,昌平君仰首干了一爵酒,道︰「尉君真是好口才,太子莫非有意于趙乎?」
姬丹連連擺手,笑道︰「君侯,我燕國南鄰富齊,西鄰強趙,國小民寡,屢被二敵加兵侵伐,喪土失地不知凡幾。雖有意報仇,只是有心無力,徒喚奈何。」
「如今趙新敗大秦,龐暖老賊,只怕又盯上我燕了。我燕自保尚且不及,又豈敢攻趙乎?」
張耳坐在下首,听姬丹如此謙遜,早已不耐了,高聲道︰「太子何必妄自菲薄?我燕雖小弱,畢竟亦是諸侯大國,車馬萬乘,甲兵數十萬。如能善擇其將,又何懼于趙?」
「臣雖不才,也曾熟讀兵書戰策,雖不敢自比古之名將,但較之龐暖老兒,也勝之多矣!」
張耳大話炎炎,姬丹這里還沒接話,昌平君已然一擊掌,高聲贊道︰「張君真乃豪杰,果然見識不凡!」
「太子門下有如此賢才,燕國之強指日可待呀!」
昌平君如此說,姬丹只能遜謝一番,將話岔開。昌平君又傳來門下舞姬,令舞姬獻舞奉酒,幾人賞了一回,這才盡歡而散。
姬丹幾個人回到府內,範增接著,問道︰「太子今日所圖如何?」
姬丹笑著答道︰「甚好,甚好,有尉、張二卿,只怕還有意外之喜!」
範增知道尉僚多智,听姬丹如此說,甚感興趣,遂問尉僚今日所說,尉僚壞笑著道︰「並無他事,只不過給文信侯門下那些六國游士添了點堵而已。」
姬丹嘿嘿笑道︰「如今六國有才之士,多有慕秦之強,西上而謀富貴者,今日以危言搖動昌平君,使之對六國之客心有疑慮,豈不是甚妙?」
張耳笑道︰「尉君與太子,真乃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太子剛提一個頭,尉君就接的上話去,耳甚是佩服!」
尉僚斜著眼道︰「君也不善,某扯出去,君收回來,話鋒一轉,就到了秦燕合謀圖趙,君之才思當真敏捷的很呀!」
範增左看看,右看看,端詳了兩人半天,這才對著姬丹捻須微笑道︰「今日這兩位可大不同與往日,居然相互佩服起來,不容易呀!」
姬丹哈哈笑著,指著三人道︰「互相佩服,總比互相看不起好得多啦!今日這事不過剛開了頭罷了,且看昌平君動作,再定下步行止!」
以姬丹心中所記,這呂不韋之後的卿相大臣當中,除了昌平君昌文君兄弟,王琯、槐狀都位列其中,既然如此,不可不趕緊去燒燒冷灶,說不定哪一位說上幾句話,自己歸國這事順理成章的就成了。因此這後面幾日,姬丹優哉游哉很是往各家轉了幾轉。至于文信侯哪里,姬丹自己不好大張旗鼓的前去拜訪,免得得罪了昌平君等人,遂讓夫人贏玉,帶了諸多禮物前去拜訪張氏夫人,以示安慰之意。
十來日之後,大王嬴政經過慎重考慮,覺得相國權柄太重,遂廢相國一職,設左右丞相。下詔拜昌平君熊啟為右丞相,槐狀為左丞相,王琯為御史大夫。王陵仍為國尉,其余列卿缺員者,依次擇賢遞補。
這一番變化,朝中又是一番新氣象,昌平君想起那日尉僚和太子丹所言,正在考慮如何才能將呂不韋的勢力連根拔起。恰在此時,韓國水工鄭國為韓國間諜一案被徹底揭開!
雖然要走,還有一件小事,一邊折騰著走路,一邊把這事辦了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