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彎彎曲曲的道路,從汾城沿著汾水河谷逶迤北上,經過霍邑、界休等城邑將秦國河東和太原兩郡連在一起。
紛紛揚揚大大雪不斷地飄落,將河山平原都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抬眼望去,除了白色還是白色,天地之間,除了這艱難前行的車馬,似乎一切都淹沒在死寂的白色當中。
剛下來大雪,車輪碾上去,留下深深的兩道痕跡,從南方不斷地延伸。拉車的馬匹唇鼻間不斷地噴出白氣,偶爾的仰首嘶鳴,也因為寒冷而被凍的尖利而短促。
鞠功坐在大車的前面,駕馭者車輛前行,雖然上面有傘蓋遮擋,但狡猾的雪花還是隨著風勢,繞到鞠功的肩上,頭上。在鞠功的頭上形成了一個冰雪的白丘,幸虧頭上羊皮大帽很是厚實,才不至于把鞠功的頭發凍成一個冰疙瘩。
姬丹坐在車中,看見四下的雪景,忽然想起了一個很有名的打油詩︰「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背上腫!」再看看鞠功的頭上,姬丹不由莞爾。
尉僚斜靠在對面車廂上,這廝最是怕冷,今日從界休城出來之後,這廝從上車開始,就是這樣毫無形象縮在羊皮墊子後面,除了偶爾用手緊一緊墊子,好讓墊子能裹的更嚴實之外,根本就是一動不動。只是半閉著雙眼,在那里養神。
姬丹這一笑,尉僚卻看在眼里,伸出手來,猛力的揉揉凍的通紅的鼻子,苦笑道︰「冰天雪地,太子居然有這等笑意,可是想起了什麼好事?」
姬丹微微一樂,道︰「想起了幾句話罷了。尉卿閉著眼楮也能看到?「
尉僚道︰「這天太冷,臣還真怕這眼楮給凍在一塊睜不開呢!」
鞠功在外面,接口道︰「你在車里還怕凍住,那就到我這車外試試,只怕給你凍得眼楮再也合不上!」
尉僚嘿嘿一笑,道︰「呵呵,閣下多辛苦,我還是在車里待著吧!」
姬丹坐了這麼久,身上有些皺,拽住披著的羊皮大袍往身上一裹,哈腰走出了車廂。姬丹伸伸手,狠狠的長了長腰,這才覺得舒服了一些。寒冷的西北風,像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刺啦啦的生疼。姬丹伸手,狠勁的揉揉臉,問道︰「鞠卿,今日已走了多遠?」
鞠功用手扒拉一下頭上的積雪,,抖一抖雙肩,大聲回道︰「太子,今日已經走了二十多里!」
「只是這雪越發的厚實,這馬拉車可是多費不少的氣力。這要走到天黑,只怕這馬可堅持不住,太子,以臣之見,如果前面有有鄉村聚落,還是住下,看看天氣再說!冒雪趕路,萬一這路上有不妥之處,豈不是危險?」
尉僚在車內也道︰「太子,鞠功說的是,這雪太大,這一路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太子何必急著趕路?還是住下等天晴才好!」
姬丹向後面看看,兩輛馬車緊緊地跟著,前後左右,白皚皚的,只有自己這三輛車在風雪中掙扎前行,後面駕車的宋意看到姬丹,伸手揚了揚。姬丹呼出一口白氣,大聲道︰「到前面村落,停下休息吧!」
鞠功答應一聲,道︰「外面風大,太子請回車內吧。」
姬丹扭扭身子,舒展一軀,這才鑽回車內,靠在車壁上坐下,尉僚拉過一個羊皮墊子,給姬丹蓋在腿上。看看車外,姬丹道︰「尉卿,這一場好雪,只怕我們要多耽誤兩天功夫了。」
尉僚心里算了一下,咧嘴笑道︰「太子不必憂慮,就算在這里困上三天五日,也誤不了行程,按照時日,張君他們也不過剛到鄰晉而已。」
姬丹點點頭,靠在車廂上出神。
自從十天前跟著張耳等人偽裝出城後,尉僚他們安排了一個掉包計,散在他處的賓客混進張耳的車隊中,姬丹則有尉僚和鞠功陪同,帶了宋意、夏扶等七八位武藝高強的壯士,護著姬丹輕車快馬,直奔河東郡。一路之上,都是尉僚出面,以朝中御史的身份,自河東奔太原,倒也無人注目。張耳等二十多人,則是按照安排,一路不徐不疾,從咸陽趨鄰晉再轉向洛陽。
尉僚和張耳等人原本不同意姬丹走河東、太原這條路。因為河東郡還好、太原郡這里,無論是從太原過井陘奔趙國,還是從太原趨代地,都是數百里的山路險峻,人口稀少,常有野獸出沒的。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太子身為燕國儲君,負國家之重,何必要冒此危險!
有張耳在明拖後掩護,昌平君的眼光,一定會定在張耳一行身上。太子只要先行一步,經函谷走洛陽,北上鄴城都是一路坦途大路,料想秦人也發現不了。
只是姬丹堅持,一定要走河東北上。無他,趙國最後的上將,諸侯中唯一能和秦軍抗衡的大將李牧如今就鎮守在代地。
從歷史上看,自嬴政即位以後,在和秦軍交戰當中,和秦軍正面大戰唯一取得過勝利的諸侯大將就是趙國的武安君——上將軍李牧。當然了,現在李牧還在雁門代郡鎮守北邊,雖然在和匈奴的大戰中,已經取得了輝煌的戰績,使得匈奴的勢力退到了陰山以北,但在趙國大王眼里,還只是一個不錯的方面將帥,地方郡守,還沒有像老將廉頗一樣封君拜相。
對這個人,姬丹是充滿了好奇和景仰,如果有機會能和這個人拉拉交情,姬丹無論如何也是不會放棄的。
況且,代地雁門這一代,原本是婁煩林胡所居,在原本的歷史上,秦王政滅趙之後,公子嘉率數百宗族北逃,居然在這里又延續了數年的趙國國祚,可見經過數十年的經營,這里已經從諸胡繁衍之地,變成了趙國的根基之一。代北軍也是趙國和秦國對峙的主力之一。趙國是如何化胡為夏的呢?這是姬丹對代地情形最感興趣的地方!
姬丹既然穿過回這個世界,那就不想讓歷史還是走原先的軌道,他要依靠自己的頭腦和雙手,推動歷史去轉一個彎,讓華夏的歷史,從諸侯紛爭走向一統,建立一個遠超漢唐的強大帝國,走向經濟文化的第一個大繁榮。
但形勢不由人呀!
如今的戰國時代,早已不同于百余年前,那時各國雖強弱有別,但畢竟還算是群雄並起,各諸侯之間彼此牽制,通過各國之間不斷的合縱連橫,基本上還能維持一種不斷征伐下的恐怖動態平衡。七雄大國之間,有爭霸之勢,無滅國之危。因此,也給弱國變法圖強的時間和機會。先是三家分晉,晉國一分為三,而魏文侯僅憑其一,就西攻秦,東攻齊,南抗強楚。隨後就是秦孝公,用商鞅變法,十幾年間國富民強,將魏國勢力東逐了數百里,如果沒有秦孝公任用商君變法打下基礎,後代君王又勵精圖治奉行不違,秦國哪來的這赫赫霸業!
可眼下不同了,眼下秦國已經太強了。無論是地盤、人口還是秦軍戰力,都遠超他國。諸侯合縱,也不過是抵擋一時罷了。如果歷史沒有變化這後面的十幾年,就是秦王政一統**的時間!自己最為七雄當中最弱的一個國家,想咸魚翻身真是難得很哪!
最弱的國家,不是了,已經不是了,真要比一比,韓魏兩國被秦國連年蠶食,都不過只剩下一郡之地,戰國七雄,燕國如今也終于上升到第五位了!
姬丹面對這種地位上升,只覺得還是哭的理由要遠多于小的理由!
韓魏兩國,地處中原月復地,原本是諸侯對抗秦國的最前線,這兩國勢力強盛之時,秦國就被堵在關內,無法威脅關東。而這兩國衰敗,秦國勢力沿大河東下,已經截斷了天下腰月復,南迫大楚,東壓富齊,北威強趙。如果不是歷代經營,取得了這樣的戰略優勢,秦王政也不會在短短的十幾年間,就席卷天下一統**了。
在目前的情況下,要想對付強秦,暫時還是要靠趙、齊、楚三國,至于燕國,還不過是個小小的添頭罷了。
不過,靠人總不是辦法,再說,這三個又是靠的住的?
楚國離的老遠,別說八竿子,就是八百桿子也打不著,自燕楚兩國立國以來,好像兩國之間還沒真正交過手呢。
可齊、趙就不同了,先是齊國利用子之之亂,一舉滅燕,幸虧齊軍入燕之後對燕民不善,激起民亂,諸侯才合力送昭王歸燕即位,才使得燕國亡而復立。經過昭王二十八年的經營,聯合諸侯大舉攻齊,一舉破齊七十余城。一雪滅國之恥,報了大仇。
只可惜齊國又出了一個名將田單,燕惠王中了反間之計,被齊復國成功。燕齊之間也成了世仇,這麼多年,大仗是沒打,可小仗也沒怎麼停過。齊國面臨齊國威脅,或許還不敢對燕國大動干戈,要是強秦衰敗,只怕齊國對燕國也不會客氣!
至于趙國更別說了,父王想佔便宜反而被便宜咬了手,別說抗秦保燕了,只要秦國對趙國壓力稍微松一松,趙國就要找燕國的麻煩了!秦王政這次打的不就是這主意麼?
靠人不如靠己呀,只有自己強大,才不會被動,才不會無奈的成為別人的誘餌和棋子,才能有回旋的余地,才能有自己選擇的余地!
第三卷今日開始了,姬丹踏上了回燕之路,也就是踏上了強國斬秦,一統天下之路!
以弱小之燕一統天下,困難一定是有的,各位大大多多收藏,一塊陪著姬丹越來越強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