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趙明面上使者往來,親密無間。暗地里卻是磨刀霍霍。
姬丹將自己掌握的詳細情況寫了一個奏章,派專人趕赴薊城,送交燕王喜。
燕王喜收到太子的秘密奏章,打開看了許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浮出輕松地笑容。
當初太子回國,雖說燕王喜按照太子之計,派太子入趙結盟,然後又按照太子的意思,逐走秦人張唐,任範增為亞相刷新國政,但燕王喜暗地里卻始終是擔心不已。
燕國這幾年得以平安無事,全靠了當初蔡鳥出使秦國,送給文信侯呂不韋河間十城才得以與秦為盟,秦燕盟好,南北呼應,作為仇敵的趙國在秦的巨大軍事壓力下,怕為秦所趁,才不敢對燕國輕易動兵。
愛子坦言秦國野心甚大,為保燕國長久,必須和趙,以趙為燕國的南部屏障。
燕王喜身為大王,執掌國政這麼多年,就算兩次出兵大敗,損兵折將,但王位卻絲毫沒有不穩的跡象,這心計又豈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他又怎麼不知道屈身侍秦,將來定有秦國兵臨城下之禍?
只是燕王喜也沒辦法,自己兩仗敗下來,國力大損,雖然恢復了幾年,可北有東胡襲擾,相對于秦、趙和齊三國,燕國小弱,軍力不振,乃是擺在眼前的事實。秦國之禍,不管怎麼說,還在將來沒了屏障之後。可趙人的威脅和壓迫,卻是始終存在著的。趙國只要有機會,不是以燕國為目標進行敲打?燕國可沒少在趙身上吃虧呀!
連秦制趙,是沒辦法的辦法。
知道秦國有驅虎屯狼之意,燕王喜當然震怒,但更是心驚︰秦王政這一招實在是太狠毒了!一石雙鳥,先坑燕國後坑趙,好處全歸秦國撈去,這嬴政別看年輕,這行事可夠老辣的。
連趙制秦成了唯一的選擇,他只能讓太子去趙求盟。
雖說太子出使很是順利,和趙國簽了盟約。但燕王的心里可沒輕快多少。
戰國亂世,諸侯紛爭,今日和,明日戰,彼此間只有利益,盟約信義誰肯認真!
想想當初,自己不是前腳派栗月復去趙置酒,言談甚歡,回來就大兵六十萬伐趙了麼?
趙國真要是和了秦國,盟約啥用也不頂,打燕國估計就不待商量的。
「這下好了,秦趙馬上就要打起來,總算今年顧不上騷擾燕國了。」燕王喜心里還真是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
「要是兩國大戰一場,最後來個兩敗俱傷,嘿嘿,恐怕三年之內都不用擔心趙國的威脅了。」
「至于三年之後麼,那誰強誰弱可就不一定嘍!」
燕王喜一邊在大殿當中踱著步,一面想自己的心事。
兒子這次從秦回來,可真是帶了不少的人才回來,要說兒子看人的眼光,還真不在自己之下呀!
關鍵兒子不但識人,還一心為國,頗知分寸,將範增等人給自己留下,自己卻主動跑到下都鎮守去了。
兒子的前面那些奏報,燕王都細細的讀了,看的出來,兒子不但是心有忠孝,還頗為得人,手下人才濟濟,範增、酈生就不說了,如今在自己身邊得用。就听下面奏報的情況看,兒子在下都練兵也略有小成。那個尉繚也是長才呀!
如今既然趙國按兩國之約行事,燕國怎麼也沒法置身事外吧?
該怎麼應對,才能獲取最大的勝利呢?
燕王喜又拿起太子奏章,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太子的對策。燕王喜放心不下,吩咐殿中謁者,去請國相鞠武、亞相範增、和上大夫酈食其前來。
範增這些日子,可是累的夠嗆。
他本來就是勇于任事之人,只要認為自己該做的,從來就不會客氣。如今受太子所托,行刷新政治之大事。範增自然不肯懈怠。
但燕國立功八百年,在諸侯當中,和楚國一樣,乃是立國最長的諸侯國。國內大臣、宗族、世家不可勝數,雖說前有昭王之政改革在前,但如今要推行新法,仍然是阻力重重。
諾大一個諸侯國,單是維持,那一國之相的事務也多如牛毛,何況還要推廣新政。
國相鞠武為人忠厚,在燕國乃是出名的好人緣,鞠武知道自己的長短,也明白太子推自己上相位,並非看重自己的才干,因此諸事多交給範增處理,自己則憑借威望和人脈,為範增疏通平路。
諸般新法,頒布容易執行難。這從上到下的改革政治,難處從來不在最終受益的百姓庶民能否接受,而是在于如何克服現有體制中的既得利益團體的抗拒和阻撓。畢竟革新不是革命,革命是打爛舊有的東西,換一個體制和團體來執行新的政治,那自然是雷厲風行。但革新從來都是要依靠舊有的體制去推行新的政治,而新的政治,恰恰又是從舊體制中的利益團體中劃出一塊利益來重新的分配,這怎麼可能獲得處于執行地位的既有利益者的贊成呢?有阻力,有難處才是正常的,沒有阻力才是不正常的。
有這麼一位好上司搭檔,範增雖能大展手腳,但也辛苦的很,兩人的合作至今也還很愉快。令範增頭痛的就是各級官吏和各地的世卿阻撓和不理解。
好在目前的革新,還主要是集中在興農,興工和軍事等幾個狹窄的領域,波及面還比較小,貴族官吏的反彈還不算太大。
但就這些事務的處理,已經讓範增忙的要命了。
大王有召,範增和鞠武不知道什麼事,簡單收拾了一下,聯袂前來參見燕王。
行禮參見以後,範增拱手問道︰「大王見召,不知有何事吩咐?」
燕王喜坐在幾後,手里拿著一卷竹簡,喜道︰「鞠卿,範卿,此乃太子所奏,你們看看。」
殿中謁者上前捧了竹簡,拿下來給鞠卿攤在幾上,鞠卿看罷,面色一喜,收起卷冊,遞給範增,範增接過來細看,乃是太子奏報趙國公子嘉前往武陽城等事。範增略略沉吟,笑著拱手道︰「臣賀喜大王,恭喜大王,太子之計得售,我燕國年內無外侵之憂矣!」
燕王喜笑道︰「範卿說的差了,要按此大戰規模,只怕兩年之內,趙國不敢與我撤約了!」
酈生在側呵呵笑道︰「太子在兩強之間設計籌謀,使我大燕兩年無外敵之擾,可見大王往日教導有方,方能成此英才卓越之太子,有子如此,不但是大王之福,更是大燕百萬臣民之福也!」
酈生說話詼諧有趣,燕王喜很是喜歡,酈生自從趙國回來,留他為上大夫。隨侍身邊以備顧問。
酈生本就多才,太子敲定各項革新之政,酈生又多所參與,熟知內情。範增剛正不阿,即便和燕王喜討論國政,也從來是持正不讓半分,還多虧了酈生利用隨侍大王的便宜,常對燕王委婉開解,為範增緩頰。也全賴有這樣一個人在其中周旋,燕王和範增二人才能合作無間,不至于發生誤會。
酈生剛才這話,先夸太子,後贊大王,燕王喜怎麼會不愛听,連連擺手笑道︰「酈卿不可阿諛!太子年幼,能有一見之得,還是賴卿等大賢在旁襄助之功.」
「秦趙之戰將起,實乃我燕之大利也。我看太子並未奏明我大燕該當如何行事,不知諸卿可有良策?」
臨機決斷,並非鞠武之長,所以鞠武听了燕王的話,一面慢慢琢磨太子所說的事,一面看向範增。
範增和酈生,當時都是籌劃此事的人,大原則當然知道,但真到了兩強開始行動,燕國該怎麼應付,只能是臨機處置。如今太子奏章之中,太子沒說後面的具體行動,可見太子有些事還在籌劃當中,並未想的完全。
範增一拱手,肅然道︰「大王有問,臣不敢不言!」
「秦趙欲戰,公子嘉北上到下都,乃是為了取信于燕,好燕趙聯合做局以誘秦。」
「既要誘秦,燕趙之間雖不至于真刀實槍的對陣,也總要擺擺樣子。以臣之間,待秋收已畢,如趙軍開始征召士卒,準備糧草輜重,我大燕亦當在中都、下都廣征士卒,整合兵馬以示備戰!」
「據臣所知,太子在下都委尉僚等為整兵官,操練整頓兵馬,甚是見效。我燕既然征召士卒,應付趙國之事,不如就以太子為統軍之帥。一來重太子之威,二來也讓太子能趁士卒集結之機,大操兵馬,整頓軍事,以備有用!」
「此次之事,兩國大兵數十萬相對,雖是做局誘敵,但庶民不知,未免人心擾動。大王可賦太子征討全權,令太子專司南面之事,中樞一概不予干涉。大王和臣等,則坐鎮薊城穩定大局,全力推進國政革新。畢竟賴敵不攻,莫如自強,令敵不敢攻!」
酈生拍掌贊道︰「亞相之言得之矣!太子整軍習武者,正為令敵不敢攻也,臣料太子必有奇計,欲在秦趙之間更取其利,此時不言者,當是時機未到也。天下之親,莫過父子,臣威之重,莫過太子!大王如能以兩都之兵,任太子調用,臣料太子定不負大王厚望也!」
趙軍既然前來,雖是做局,但此乃秘事,只有這些重臣知道一二,朝野之間,人心浮動不安當然是有的,如果明授太子掌兩都之兵以御趙。一則可穩定臣民之心,二則將來趙兵退去,太子等于是大大的軍功在身,對太子獲得臣民擁護肯定是好事,同時外事的勝利,也增加了朝中推行新政的力度。
燕王喜看到了這個好處,當然不會有什麼異議,怎麼這白來的軍功讓太子去拿總好過給那個宗室、大臣。
燕王喜正色道︰「既然兩位愛卿一力保薦,那就以太子為大將軍,兼屬下都守事。兩都兵馬錢糧和秦趙諸侯間事等事,悉有太子制之,寡人不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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