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煩。
真得很煩。
連紫真想一箭射死那黑影,還自己一個清靜世界。
但,她還是從青兒背上取下刀劍,瞅一個沒人的地方,幾個躍縱上了房頂。走到那黑影(也就是狐毛)跟前。
「找俺干嘛?」連紫沒好氣地問。
「走,有好戲看。晚了,戲就演完了。」狐毛語速很快。話剛一說完,就一把將連紫帶到懷里,連紫連驚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又被狐毛摟住腰躥飛到了空中。忽地,兩人就不見了。
「放開我,青兒還一個人留在大街上呢?」連紫掙扎道。
「沒事,有人替你看著呢,看完戲,我們馬上就回去。對了,青兒是匹馬,不是人。」
「你……咳,」連紫被迎面的強風噎了一口,「你才不是人呢!大半夜,強搶良家女子。死不要臉,沒臉沒皮……」
「噓……這麼大聲,人都給你驚走了,我們就沒戲看了。再說,你算哪門子的良家女子?你要是良家女子,狐某就給四方城所有的青樓女都捐個牌坊……呃,我是說你武功好,不是那個意思。」狐毛有個極不招人喜歡的特點,就是他在和女人斗嘴時不會吃虧。而且,越是遇到他喜歡的女人,他的這個特點就越明顯。
連紫一時間到也不吭聲了,因為,她感到胸中一股血正在往頭上頂,頭嗡嗡的,腦子不由自主地便冒出一個想法,「反正自己就要死了,為什麼不拉上這死王八蛋當墊背!」
理智雖然告訴連紫不能這麼做,但控水術還是在她左手心上運轉了起來。而狐毛既然是摟著她,那他的左胸心髒對這只左手也就是門戶大開的……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不行。不行。不行。連紫心中這兩個聲音在激烈交戰。絕望中的憤怒,求生理智和做人的良知在不斷地踫撞。
就在千軍一發之際,狐毛抱著連紫腰的右手突然松開,隨勢又捉住了連紫的左手,並小聲說道︰
「到地方了。」
兩人悄悄地落到一家小院的牆頭上。從狐毛帶起連紫騰空到現在為止,其實也就用了不到百息的時間。但連紫的心怦怦地急跳,後背沁出了大片冷汗,像是害了場大病。她剛才真有可能將狐毛給殺了。
「以後,管好你這張臭嘴巴,唔!!!」連紫正想鄭重警告狐毛一下,但狐毛又再次很無禮地將她的嘴捂住。並用「傳音入秘」向連紫說道︰
「小姑女乃女乃,現在別說話,回家隨你怎麼說都行。」
狐毛放開手,又向連紫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連紫這才厭惡地瞪了他一眼,扭過頭去沒再說話。
院子里正有兩個青年在打架。連紫細一看,竟是張祥和楊中白。同樣是被打得衣衫不整,鼻青臉腫,但是揚中白的臉上卻密密麻麻生出很多紅點。那是解掉「當蒲」毒性後留下的後遺癥。
想來是打得極累了,張祥一拳揮空,身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幾次想爬起來都沒能成功。楊中白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頭被打成了豬腦袋,他兩手的關節也都紅腫得厲害,喘息時渾身都在發顫。他見張祥沒了力氣,就干脆自己也坐到了地上。
張祥喘著氣說︰「你這麼做,對得起你的哥哥們嗎?你去向城牧大人投案吧,或許還有條活路。」
「哈哈哈哈哈……」楊中白大笑起來,「祥子,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就看你不順眼嗎?……因為你他娘的太笨,太自以為是!告訴你,衛大人早就知道是我干的了,今天下午我是被薛執事押到了府衙里。」
「不,不可能。」張祥直搖頭,「既然大人知道了你干的事,就絕不可能放過你。通匪可是殺頭的大罪!」
「所以說你是個笨蛋。受了我大哥針鼻兒大的恩惠,就將我們一家人都當成了恩人。我就要走了,臨走跟你說句實話︰當年我大哥接濟你們兄妹倆,其實是看上了你妹妹。他想讓蘭妮兒當我媳婦。明白了吧,你個笨蛋!」
「呵呵……」張祥苦笑了兩聲,「這事我從一開始就明白,可當年要不是你們家,我們兄妹早就餓死了,讓蘭妮兒嫁給你又有什麼不好,況且蘭妮兒她……她打心底里喜歡你!」
楊中白一愣,嘴角微微翹起,傻笑了幾聲,但臉上的表情隨即又冷了下來,向夜空苦澀地嘆了口氣。
楊中白翻身爬起來,撢了撢身上的泥土︰「我得走了。衛大人已經給我準備好了馬。明天一早四方城就會貼滿我的懸賞告示。」
「衛大人到底要你去干什麼?」
「不能說。」
「那你當初為什麼要給龍虎山的人當奸細?你家又不缺錢!」
「錢算個屁。潘大當家答應過我,只要事成之後,他就願意收我為徒,將畢生的武藝都傳授給我……可現在,一切都完了。喏,這是我這幾年的積蓄,不多,你給蘭妮兒出嫁時,再多添幾件嫁妝吧。」
楊中白扔給張祥一沓銀票。
扔起地上的包袱就要出門。這時,他又說了一句︰「張祥,以後你別再犯傻了,知道嗎,如果今夜不是衛大人已經知道我是奸細,我早就殺你滅口了。」
張祥愣坐在地上,等他醒過神來時,楊中白已經消失無影無蹤。張祥從地上模到一塊磚頭,大吼一聲,像是發泄他心中的不甘與憤怒似地將磚頭朝大院木門扔了出去, 鐺一聲,然後夜色在呼呼的北風中又重歸于寂靜……
狐毛牽著連紫的手,在空中疾飛,不知什麼原因,他這次沒敢再摟著連紫。很快他們就看到了青兒的向這里奔來,除此之外,街面上沒有什麼人了。
連紫跟著狐毛在房頂停了下來。
狐毛道︰「什麼嘛,他倆說的話我都沒怎麼听懂。」
「這都听不明白,笨蛋,一定是張祥早已知道楊中白是奸細,今夜來楊中白家勸他投案的唄。到是你,無事啦啦地,讓我看什麼好戲?」
「唉,你不知道,這倆笨小子方才掄拳打架時好玩極了,我當時沒看完,就趕著回‘幽竹居’,不巧路上正踫到你,所以也想讓你也來看看。因為這是你辦的第一個案子嗎,我覺得你一定會很感興趣。」
「呵呵。」干笑兩聲,「俺沒興趣,而且,俺覺得你很無聊。不,是無聊到極致!」
說罷,連紫一縱身正好躍到了奔來的青兒的背上。但青兒停下後,便用後蹄子直敲地。
狐毛也從空中落到連紫身後。連紫突然扭頭問︰「這里藏著的人,都是你的手下?」
「哦?你竟然能發現……沒錯,是衛大人讓我今夜派人保著楊中白出城,所以我就帶來了幾個家中的手下。他們藏身的本事相當不錯你猜出來,他們有幾人嗎?還有,在楊中白家周圍有幾人?」
「與俺何干!」連紫一拍青兒的,便揚長而去。
狐毛討了個沒趣,只好嘆了口氣,然後,倏地也就消失了。
連紫不得不快點跑,因為狐毛的手下,她是一個也沒發現,發現狐毛手下的是青兒。連紫可不想讓狐毛知道青兒的這個本事。
連紫騎著青兒一通疾跑,沒多長時間,便回到了「幽竹居」。
連紫牽著青兒走進屋︰「老何。」
老何一邊施禮一邊應道「小姐有何吩咐?」
「弄些吃的,然後,自井里打一桶涼水,抬到俺房去。用洗澡的水桶。」
「啊?這大冷天,小姐莫非是要洗冷水澡不成?您凍壞了身子,狐爺那邊,老奴可沒法交待。」
「哎呀,不是洗澡。你去辦就是了。另外你的狐爺也快來了,你也為他弄點吃的吧。」
「好,老奴這就去準備。不過小姐,狐爺他己經到了,這不,幾個伙計正為狐爺備制洗澡水呢。」
連紫到也沒吃驚,只有些生氣地向狐毛房間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拉著青兒拐進了自己的廂房。
吃了點東西。然後,老何也將大木桶注滿了水,搬了過來。待老何和幾個伙計走後,連紫便摞起兩張椅子,坐在上面,正好可以將兩只腳伸進木桶里。如果身體好的話,連紫真說不定像在「迷霧森林」中一樣,跳到湖水里練功。那種方法練功效果最好。而打到木桶中的水的效果就有些差了。尤以被燒過的水效果最差。
可惜,連紫擔心自己的身子骨恐怕是受不了那麼強烈的寒氣了。所以只好取了個折衷的法子︰在冷水桶里泡腳,但又讓人將廂房里的暖爐燒到最旺。
廂房里的燈已經熄滅,外面偶有人走動也都輕手輕腳,連咳嗽一聲都不敢。連紫運行著《水木真經》,同時懷抱著一個不可能的希望︰「如果〈水木真經〉能到第六重,我的壽命就一定可以延長!」
當然,連紫的這個希望是不可能的,因為她現在的水平才只是剛達到第五重而已。
「我不想死……」連紫在心中默念著。「……我不會死……一定不會死……不會死!……」
心中的無助與恐懼化作兩滴淚珠,滾過連紫的粉腮。連紫的意識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