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紫猛地感到全身上下奇癢無比,就像幾萬只螞蟻在往她皮膚里拱。她恨不得將自己的每一寸皮膚抓爛。同時,她被胳肢得越來越想笑,極難忍受。
要是一般人,現在保準會一邊大笑一邊在雪地里打滾了。但連紫沒有。她只是咬牙忍著,牙齒被她咬得咯咯地響,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豆子大的汗珠從她額頭紛紛滑下,鼻息十分沉重,但她毅然緊閉著雙唇死撐著,半句求饒的話也不說。
「哼,還挺硬!」凌風塵感到面前的這個小女孩兒有頂撞她的意思,頓時有些惱火,于是,啪啪,又連打了兩個響指。
這下連紫終于支持不住了,她腳一軟,單膝脆倒在地,十指深深抓進雪里,大口大口喘著氣,前胸和後背的衣服都濕透,樣子十分可憐。
現在已經接近連紫能承受痛苦的極限了,如果凌風塵再打一下響指,連紫十有**要昏死過去。
但連紫竟還是沒有笑出一聲,沒有在地上打滾,沒乞聲求饒。
無數出生入死的磨難,早就鑄就了連紫鐵一樣堅韌的忍耐力。只要她想堅持下去,就沒人能讓她認輸!
常靈在一旁,對凌風塵的手段有些看不下去,同時她對連紫也又覺得同情又覺得氣惱。「何苦再這樣死撐下去,你還現在這樣頂她,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常靈心中這樣想著,她覺得這個叫衛薇的女孩實在太傻了,替她著急。
連紫真是傻嗎?
其實,連紫在心里已經算計得十分清楚,現在這女修士對她用刑,她基本只有兩種選擇,其一,經過一番折磨之後,認輸服軟,然後再向她說出自己編好那段謊話。其二,打死也不認輸,給她死抗到底。反正,這兩個修仙者眼中並沒有殺意,不會真想殺她。之後,再尋機說出自己精心編造的故事。
同樣是要說謊,
第一種選擇,騙人的效果不會很好。因為人們一般不會輕易相信簡單就能到手情報。並且,如果連紫輕易認輸,那就會同她在洞穴內狠辣果斷的作風,很不相襯。聰明人,只要細一想想,就能猜到連紫的求饒是在裝樣子。
第二種選擇,死抗到底。這本就是連紫的真實性格,表演起來會很自然,不會讓人起疑。而且,很多人都有這麼一種成見,即認為︰那些意志極為堅強的人,往往不善長說謊……
過了好一會兒,連紫體力透支得真快要昏過去了。她身上開始出現紅、綠、白、紫等許多種顏色的光芒。好像凌風塵打進她體內的水珠,也不是光用來拷問的。
在高空中的陸敖,也看到了這一幕,但他並沒有來阻止凌風塵。他看著連紫身上不斷變換著的彩色光芒,竟是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念道了一句︰「可惜了的!」便又繼續開始施法。
常靈終于看不下去了,搶前幾步,走到連紫身旁,轉過身,向凌風塵撲通跪下︰「求求您,饒了她吧。」
凌風塵撇撇嘴,一對靈動的大眼楮,來回轉了幾圈,這時連紫身上的麻癢感覺消失了,也不怎麼想笑了。連紫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一下蔫了,晃了幾下就要栽倒,還好是被常靈攬住了。
常靈關心地問道︰「你沒事吧。」
連紫臉色慘白,像只垂死的小鹿,奄奄一息,但她還是倔強地搖了搖頭,接著又瞥了眼此刻正笑眯眯望著她的凌風塵,眼神中充滿了怨毒。但她又馬上將目光縮了回去,似是在如此強大的修士面前,她終于膽怯了。
凌風塵上前幾步,蹲子,湊近點連紫,親切說道︰「你可別怪我,是你先編瞎話的,我水幻子?凌風塵法力通天,道法奧妙無窮,任何人在我面前說謊都逃不過我的眼楮。」
「……」連紫沒答她的話,一雙眼楮怔怔望著地面,好像是在生氣,又好像是在猶豫著什麼。
凌風塵到也不在意連紫的不敬,而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那你再給我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不說清楚,呵呵,我癢死你!」
連紫眼楮閃動了幾下,接著便一只用手撐著地面,要站起來,常靈好心想將連紫挽起,但卻被連紫倔強地推開了,「我自己行。」連紫終于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她望著凌風塵,眼楮里還是充滿了敵意。
可是凌風塵此刻手指尖又聚成了一顆放著各色光芒的小水珠。連紫面色一寒,心有余悸,終于將頭低了下去,眼楮也似乎不敢與凌風塵對視了。她啟口道︰
「我,我的故事太離奇了,說了你也不信!」
凌風塵︰「你只管說,真話假話,本仙能听得出來。」
連紫醞釀了一下,好像真是準備要將自己的過去合盤托出了,她說︰「我應當就是這本地的人,但也可能不是,師傅她老人家是在森林里將我撿到的。然後我就被師傅在大森林撫養長大。師傅她人很好,而且文武兼修,她將她的所學都悉數教到給我,就是從來沒有給我起過名字,也不準我問她的名字。她只我小丫頭,我也只叫她師傅。」
凌風塵︰「等等,你所說的大森林,是不是就是在北面?」凌風塵這時腦中立時浮面了四個字︰「密霧森林」!
「是。」連紫回答得很誠懇。(凌風塵卻哪知道,她剛才這一驚訝的問話,已經讓連紫確信她並沒有辯別真假話的能力。在對方還沒有看透你之前,先把對方看透,這是行騙的基本功!)
「繼續說。」
「哦,其實那些修仙的方法,也都是師傅她教給我的,只是師傅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精通,所以就沒敢多教我。後來我慢慢長大,就跟著師傅一起大森林里打獵。但是不知為什麼師傅不準我出森林,她自己也不出去。而且我們在森林,經常能看到比如今天在那地穴里出現的野獸,它們好像每只都會些法術。師傅並不怕它們,她武藝很高強,幾招就能將那些野獸殺死。我也是跟著她慢慢地才學會了對付會法術的野獸的辦法……」
凌風塵︰「什麼叫會法術的野獸,叫魔獸不就得了。真笨。」
連紫︰「是,魔獸。」
凌風塵︰「呵呵,既然你有個這麼厲害的師傅,那我到想見見,你不會想對我說她已經消失了吧?來個死無對證,嗯?!」
連紫臉不發紅心不跳︰「五個月前,師傅一個人出去打獵,結果就再也沒有回來。」連紫眼眶濕潤,似是真說到了傷心事,又道,「我四處找,都沒有找到她。可自己反而因為被野……不是魔獸攻擊,再加上誤服了一些藥物,所以留下了很重的內傷。我知道自己在那森林里繼續待著,根本就活不下去了,所以就想離開大森林,可誰知道光是為了離開森林就用了將近三個月的時間,而且其間更是好幾次險險被野獸吃掉,上個月才總算走出來……」連紫抽噎了起來,淚盈于睫,樣子很是叫人心疼。
雖然連紫的話,很是讓人匪夷所思,但常靈覺得「衛薇」並不是像在騙人,這是她女人的直覺吧,心理更是有點同情她了……
然而凌風塵卻冷笑了起來,並道︰「你臉皮還真厚!我都將你的謊言揭穿了,你還敢再往下編。看來你是沒笑夠是吧。」
說著,就又要將那顆小水珠打向連紫。
「唉……」常靈剛想勸止,旁邊的連紫卻做出了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舉動。
「等等,我有證據!」說著,連紫就開始月兌掉自己的外衣,然後是襯衣,然後是……
常靈、凌風塵都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了,空中的陸敖也趕緊扭過頭去。修士之間斗法,因為有金鐘罩護體,所以很少受皮肉傷的。就算有幾條傷口,愛美的女修士,也可以用仙法治愈,不會留下任何傷痕。
但是現在的連紫……
她的身上傷痕累累,那些小傷口略過不算,只是那大的傷口就有十余處,最駭人的就是她後背那四條深深的長疤。連紫慢慢地轉動身子,好讓凌風塵看得清楚。並說道︰「我身上的傷口,大多是野獸的爪牙留下的,這些都做不了假吧。」
連紫開始穿衣服,望著還有些迷登的常靈,還有皺著眉頭冥思苦想的凌風塵問道︰「如果我說的話都是假的,二位姐姐還能為我這身上的傷找到更合理的解釋嗎?」
說罷,一滴晶瑩的淚珠已經從連紫臉上滾了下來。
將心比心,有幾個女孩能受得了連紫所經歷過的苦難,此時,連紫的淚是真的。
常靈此刻已經完全相信了「衛薇」,她竟然也陪著「衛薇」哭了起來。常靈並沒有想到自己的不幸,其實,關于常氏滅門的一切負面感情,如仇恨、憤怒、悲傷、報負,大多都已經被人封印在了常靈的心底,所以她的許多表現並不像是一個滿懷血海深仇的女子,而只像是個初涉人世,經驗不足的姑娘。也只有在她蝶化的時候,她的仇恨才會涌動出來,化為可以焚盡一切的火焰。這對常靈未嘗不是件好事。
現在,常靈只是覺得「衛薇」很可憐,真心地憐憫「衛薇」。
待連紫穿好衣服,常靈便說道︰「你也不要擔心,你身上的傷,在修士中也算不得什麼,只要勤加修練,到了築基之日,自然便會月兌胎換骨,你身上所有的疤痕也都會消失的。」
連紫點了點頭,對常靈的關心表示感激,但心里卻苦笑道,「築基?少說也得幾十年吧,阿紫現在哪還有命活那麼長的時間!」
再望向凌風塵,此時凌風塵正用手托著腮,苦想著,嘴里嘟囔著︰「……或許……大概……或許……」她又不停地搖頭,將自己的一個個假設推翻,而似乎只有連紫自己的解釋才是最合理的。
(凌風塵雖然非常聰明,但她的聰明大都用在仙術上了。這察顏觀色、辯識人心其實是門很深的學問,豈只是一個聰明,就能全部悟通的。就比如凌風塵現在表現,就顯得很不成熟。她讓連紫看清了她的疑慮,也就等告訴連紫,該在何處修補自己的謊言。而如果凌風塵能老成一些,不論連紫說什麼,都不動聲色,那麼連紫的騙局也就不會輕易成功了。)
凌風塵看了眼連紫,很不情願地放緩了口氣︰「你和你師傅打獵的那個森林,叫什麼名字?」
連紫知道凌風塵已經將她的話信了大半了,不由得松了口氣,便道︰「我出森林後,听一位獵戶說,那座森林叫‘秋葉林’。」
事實上,連紫的進入大吳境時,的確是經過了「秋葉林」,而且「秋葉林」中也的確是被她遇到過幾頭魔獸。
凌風塵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我說也是,怎麼可能是‘迷霧森林’呢,那地方就算我進去,估計也一樣出不來。」
「什麼?」連紫故作驚訝的一問。
「沒你事。」凌風塵白了連紫一眼,然後轉頭問頭頂上的陸敖︰「師兄,你去看看,最北面的那處大森林里有沒有魔物。」
「呵呵,昨天夜里,我探察的時候就發現了。想來也是那破逆珠搞的鬼。我現在施法,也正是想要收伏它們。」
「哦……」經陸敖這麼一說,凌風塵只好點了點頭,面對的連紫的氣勢又弱了幾分。可是她方才明明都已指明連紫是在說謊了,再把話咽回去多難看呀。就算是只為了自己的顏面,凌風塵還是不願相信連紫說的話。
凌風塵用眼瞥向連紫,好像馬上就要拆穿連紫的真面目似的。
連紫被看渾身不自在。(裝的)
其實,連紫現在已揣摩出了凌風塵的心理動態,小狐狸暗自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贏嘛,我讓你贏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