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滿面髭須的高大男人提著一柄鋼刀,從樹林里狂奔了出來,拼命的喘息著,他身上、腿上、胳膊上有多處傷口,衣衫破爛,血染如楓。
面前是起伏的土丘草地,再往前就是白沙河,只要泅過河道,他就有可能逃出追殺了。
于是他只想了一下,就一咬牙,向南面白沙河的方向奔了過去。他跑得非常狼狽,一連幾次都摔倒在地,就好像後面的追兵馬上就要到了似的。
但是若從他身手與跑動速度來判斷,你又可以斷定此人的武功在江湖上絕對是頂尖的。是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讓他如此恐懼,竟連舍命一戰的勇氣也沒有了?
撲通一聲,他再次趴倒在地上。前面是條小溪,他必須要喝些水,不然到不了白沙河他就已經累死了。
他手腳並用,踉蹌著向小溪爬了過去。直接將頭浸到了水里,貪婪地吸著水。片刻過後,他猛地一仰頭,啊地一聲長出了口氣,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支起身子,用袖口一抹唇際,看看四周,打算繼續逃跑。
但一霎間,他所有的動作停止了,他的眼皮在跳,嘴唇在抽搐,他的汗毛已經豎起,他的心髒幾乎沒有跳動。
啊地大叫了一聲,他霍然轉身,雙手握著刀柄,刀尖向著後面空無一人的空地。
「別過來,別過來!」
他大吼著,像是瘋了一樣了。
「是我小看你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中。
很奇怪,他無法辨清聲音的方向。他不停地傳身,刀口忽然向左,又忽而向右,生怕那人會突然偷襲他。
「只會躲躲藏藏的,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再與我喬志大戰三百回合。」
女聲︰「哈哈哈,喬大俠說笑了,奴家既不是什麼英雄,也不是什麼好漢,奴家只是一個小女子,今日只是來借大俠您的項上人頭,換些錢使使。」
在這段話音消失的同時,一個身著綠色紗衣的窈窕女子也便出現在喬志前方,並向他緩緩走來。
這綠衣女子單手提一柄短劍,高峰聳起,翹臀圓潤,素手如羊脂膏般白女敕。隔著老遠,喬志就好像聞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脂粉香氣。雖是大敵當前,生死未卜,他還是不由地心神一蕩,咽下口吐沫。
然而,這綠衣女人雖然體態優美,但卻帶著一個白色的笑臉面具,這笑臉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又好像毒蛇一般危險,讓喬志登時由頭皮涼到了後脊背。心中的欲念也立時一掃而空了。
他道︰「我喬志自問平生雖行俠仗義的事沒做過多少,但是大奸大惡的事也從未染指,姑娘為何不放在下一馬,不殺之恩大于天,您將來也好在江湖上多一個朋友。我喬志絕不是那種知恩不報的小人。」
綠衣女子止住了腳步,玩弄著短劍的劍穗,說道︰「要知道你的武功這般厲害,我也不會接下這單買賣了,但是你人頭的定金我已經收下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
喬志眼珠一轉︰「那只請姑娘告訴喬某,是何人想要我的命,喬某死也死個明白。以後做了怨鬼,也好去纏那正主,不來打擾姑娘的清靜。」
綠衣女子聳肩噗哧一笑,但轉念一想,還是說道︰「什麼人想殺您,奴家並不知道,但是原因嘛,我到是听說了一點……你知道的太多了,有人想讓你閉嘴!」
這時,喬志蒼白的臉上終于顯出了血色,喘息聲也不再那麼虛浮了,他一挺胸膛正色道︰「多謝姑娘,我已知道是誰了。來,想必姑娘也是等得不耐了吧。就給喬某來個痛快!」
喬志驀地虎吼騰空,衣袂在空中撲撲作響,鷹一般地向綠衣女子撲擊而去。這喬志哪還有半點逃命的頹態,竟活月兌月兌似一只下山猛虎。
綠衣女子不屑地輕聲一笑,身形一轉,眨眼間就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下一刻,她已出在了喬志了左側後方,短劍迸出鞘外,直削喬志的腳踝。
然而,哪知這喬志人粗心細,在綠衣女子消失的一瞬間,就提縱身姿,在空中以極快的速度翻了個筋斗。
綠衣女子一劍刺空,而喬志卻安心落地,剎那又是一滾,借著沖勁向南方奪命而逃。
「你走得了?!」綠衣女子一聲嬌喝,身如一箭,颼然躍前,短劍挾著一股勁風,直掠喬志後脊。
就在脊柱要被短劍劃斷的一剎那間,喬志大喝轉身,鋼刀與短劍轟然交擊,雙方氣勁浩蕩之下,激得地面草屑飛旋。喬志只覺那綠衣女子,雖身材嬌小,可是這短劍上傳出的力道卻極為強橫。
不由啊的一聲,整個人仰頭倒飛出去,半空中體勢散亂,像只散架的木偶。不過,就在他要落地一霎間,他突然發勁,身子又是一翻,眨眼逃出兩丈多遠。
「該死!」綠衣女子本以為這一擊已經得手,卻沒想到這喬志還有余力。只得執劍又追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每一次都是綠衣女子勝出,但每一次喬志也是能夠成功逃躥。這喬志在綠衣女子眼中就如同一只打不死的大蟑螂,恨不得馬上踩死碾碎。這綠衣女子在喬志眼里卻也像是獅虎蛇蠍,一招不甚,就會被她生吞活剝,唯有亡魂喪膽而逃。
他們一追一逃,轉眼就打了一柱香有余的時間,過了不下上百招。喬志身上又多了十幾處新傷,但幸好都不在要害外。
不覺間,他們已經到了白沙河的河畔了。
白沙河的河水湍急,四五人高的大樹桿拋入河水中,片刻就會被沖到百十丈開外,水性不佳的人根本就無法泅渡。
喬志第十三度與綠衣女子刀劍對撼,鐺的一聲,被震得右手虎口迸裂,右臂差點月兌臼。但這次他是拼出了老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所以雖然他自己被震得倒飛了出去,但那綠衣女子也是被震得倒退了三步。
空中,喬志猛瞥了白沙河的滔滔河水一眼。心中明悟,知道他已是不能再退了,再退就是沙灘和濕泥地,他的行動會非常不便,那女人就是硬拼也能將他活活累死。
是以,他當下不再猶豫,在落地的同時,長嘯一聲,整個人竟飛也似的騰空而起,縱跳向河面。
綠衣女子阻止不及,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費了好大勁的獵物就這樣跑了。胸中又氣又惱,驟然厲喝一聲,雙掌拍出,一股沛然的巨力登時自她掌心轟了出去。
咚!
喬志所處的那塊水面爆炸開來,揚起了高達四五丈的水花。綠衣女子的衣服也被河水濺濕了,但她渾然不動,只是靜看著那處水面。
喬志還是沒有浮上來,要是常人準保是死了,但是綠衣女子卻不相信他能這麼容易就死。
「今天我試著不用內功殺人,讓你撿了個便宜,休要讓我下次再踫到你!」說罷,綠衣女子恨聲而去。
這綠衣女子在殺手榜上的代號就叫「無顏」。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她的師承,只是知道她的武功非常之高,自她在江湖上出現以來,就從沒有听說她敗在誰的手上過。但是,她在殺手榜的失標的案例卻很多,所以江湖上也並不讓她當成那種十分可怕的殺手。
她的人頭的賞金不足一萬兩。以她的武功來說,這是個很不相稱的價格,所以基本上沒有人去嘗試。幾年前,到是有一國的貴公子出了十萬兩的天價,想要請人捉個活的「無顏」,尤其要求是「肌膚完好」「處子之身」。結果半年後,這位貴公子便橫死在家中,至于是不是無顏干的,就不得而知了。
「怎麼只吃饅頭,廚房里還有菜呢。」蘇晨事故地說了一句,表情有些不自然。
連紫嗯嗯地搖了搖頭,又說︰「已經吃飽了。我現在就是特別想洗澡,髒死了,有地兒沒?」
「呃……」蘇晨想了想,便道︰「好,我去幫你燒水。」
……結果,因為蘇晨目前力氣太小,劈柴燒水的事,基本上都讓連紫自己干了。
連紫正在洗澡。蘇晨無所事事地站在外面,听著水房里撩水的聲音。醞釀了好半天,才說道︰「你要不要我幫忙?」
水房里面傳來連紫的輕快聲音︰「不,不用了。」
蘇晨哦了一聲,好像有點失落。
連紫似乎是覺察到了蘇晨的心情,便解釋道︰「你別亂想,我只是不是想讓人看到我的身體,我身上的傷……你也知道的。」
蘇晨心里一陣?然,帶著埋怨地口吻道︰「怎麼會弄成這樣子!」
她這話,卻是引來里面的一陣爽朗的笑聲︰「沒關系的,我己經很知足了,因為我有手有腳,而且還高高興興的活著。」
「這是真心話!」連紫又強調一句。
不知何因,蘇晨心里涌動出一股莫名的溫暖與感動,還有點淡淡自卑。這使她沉默了。許久,周圍只剩下水房里傳出來的撩水的聲音,以及柴禾燃燒的嗶啪聲,一只燭燈在微風里,輕輕地搖曳,照出蘇晨那絕美的容姿。
終于蘇晨長出了口氣,像是下定了莫種決心,便道︰
「阿紫。」
「嗯哼。」連紫輕巧地支應了一聲。
「我有件事想對你說。」
「那說唄。」
「回鄭國的路上,你的那些信箋都被我家里的人給截住了。我給你的信,也一件也沒有發出去。後來回家後,爹爹和爺爺都親自囑咐我,要我和你斷絕來往。他們說,我們的關系,若被這里的朝庭知道了,是很難說清的。弄不好,會連累整個蘇家。所以我以後就再也沒有給你寫信。」
蘇晨幾乎是一口氣,將話說完的,說時腦子幾乎是一片空白,而說完之後,心里便輕松了不少。
但她突然又發現水房里沒有了聲音,她急于想得到了連紫的回應,便道︰「阿紫,你怪我嗎?」
這時,連紫竟已經穿好了一身白色的內衣,笑著從里面走了出來,不由分說地走上前來,不由分說地將蘇晨抱住。
說道︰「我怪你,惱你。所以,咱們見面後的第一件事,我就要罵你。但是,罵過了,我也就不怪你了。你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但是,好的你是阿紫的姐姐,壞的你也是阿紫的姐姐。只要你不嫌棄阿紫,我們都永遠是最好的姐妹,最好的朋友。」
在這一刻,蘇晨感到連紫下巴埋在自己肩窩里,自己的下巴也埋在連紫的肩窩里。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她們的心更緊緊地貼在一起。連紫的話,像是沙子和蔥做的,讓蘇晨的眼楮和鼻子覺得特別難受。
很快,蘇晨唔的一聲,像個小姑娘一樣,哭了起來。任由連紫輕輕拍著她的背。連紫雖然沒有像蘇晨那樣激動,但眼眸中也是流下了晶瑩地淚珠。
…………
在遠處的房頂上,木慈師太輕輕落向地面,走回自己房中。雖然蘇晨很信任連紫,但這並不代表木慈師太就能相信連紫。為防連紫有什麼不良的居心,木慈一直在靜悄悄地監視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