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huishu.net追書網然而今日的京城中卻透著幾分古怪,街頭市坊行人極其稀少,靜謐異常。[
于是乎,當那個人再次出現在京城中時,幾乎所有的百姓都翹以盼,心癢難耐亦有些麻木不仁。
百姓躲在家中,朝臣們聚于府中,而那皇宮亦是安靜無比,偌大的京城之地,只有周繼君師徒倆悠哉悠哉地獨自走遍京城的大街小巷。這座天下最龐大的府城中,仿佛就只有他們兩人,卻是千年萬年從未出現過的情形。
「好像一座死城啊。」齊靈兒拉著他師父的手,皺著眉頭道,轉爾似乎想到了什麼,咯咯直笑,「真好玩呢。師父,你是這里所有人的敵人,可我們在這閑逛,就好像在自己北朝一樣,不僅沒人敢管,連這大街小巷也為我們騰得干干淨淨,好像專為師父接駕一樣。」
「很好玩嗎,一會還有更好玩的事呢。」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目光掠過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所在,心頭流淌過莫名的情緒。他生于斯,可平生最恨的地方也是這里,正如齊靈兒所說的,若干年後,當周繼君重回故里,已經成了這座城池的敵人。面對敵人,要麼斬殺,要麼征服,這座讓周繼君刻骨銘心的城池,注定要被他征服,即便這里早已沒有了他的家。
「對了師父。」齊靈兒眼楮一亮,用力敲了小腦袋,抬頭望向周繼君道,「這京城之中沒人敢找師父的麻煩,師父干嘛不直接去皇宮將那個死老頭殺了,這天下不就得到了嗎。嘻嘻,省的還要打仗,車兒師弟現在肯定很苦。」
「你當師父不想現在就去宰了那條老狗嗎。」周繼君眼中泛起一層寒光,轉瞬消散,他揉著齊靈兒的小腦袋,淡淡地說道,「在這京城,還有一人,他的實力不在你師父我之下,若我前去殺煜德,他定會出手阻攔。和他打,師父不出全力必敗,到時候定難顧得上你,師父可不想你落到那老狗手中,以此脅迫我。」
「哼,靈兒就這麼弱嗎?」齊靈兒不滿地撓著周繼君手心,囔囔道,爾後眼中浮出好奇的神色,開口問道,「師父,這七州除了月叔叔虛叔叔他們,還有和師父一樣厲害的人物啊。」
「當然有,或許還有很多很多,真正的隱士高人都是你我不知道的存在,有的恐怕比師父還要厲害。」
周繼君輕笑著道,身旁的齊靈兒滿臉不服,卻找不出話來反駁,半晌她才悶悶不樂地開口道。
「哼,師父就知道嚇唬靈兒,我就不信了,這京城里還有和師父一樣厲害的家伙。」
「師父哪有嚇唬你。那個人,如今正在京城之上看著我們呢。」
周繼君淡淡一笑,春風拂來,雪白的衣衫掀得老高,若浮雲翩躚。抬頭,目光凝成直線,射向萬丈高空,天頭雲層漸漸翻開,那個許久未見的人腳踩紫氣翻騰的雲朵,也是一衫白衣,和若干年前一樣,他俊美的面龐堅硬若大理石。
瑩白的心念和極紫心神重重地轟擊在一起,半空中,空氣宛若海浪翻騰,一波一波地蕩開,京城之中無數的亭台閣劇震開來,沙石簌簌地滑落,兩人身體同時一晃,卻都未離半步。京城之中,再度交手,雖然只是試探,可無論是周繼君還是千十七都心知肚明,苦修了這麼久,修為實力突飛猛進,可他們依舊和數年前一樣,旗鼓相當,不分伯仲。好比這高天廣地,誰也說不清,到底是這天更高,還是地更廣。
「果然尚未到通天,可他怎麼能煉化雲座。」周繼君眼中浮起疑惑之色,口中喃喃低語道,「地仙他是指我嗎。」
「師父,那是什麼?」
齊靈兒抬頭望向京城郊外,在那里,金黃的巨火不知何時升起,火焰漫天,竟將天邊的雲彩燒得赤如血。周繼君心頭微動,心念瞬間飄至詭道棋盤上,在密密麻麻的黑白格紋中央,那天元之地處,本已落後己方雲台數格的皇室雲台金光大作,有如神助般在短短一剎那追趕上來,轉眼後就要將銀白的封神雲台越,佔據天元。
「封神了嗎。」
周繼君遙望向青雉山方向,目光若飛劍。在高高的封神雲台上,盛裝女子手持天言,不多時,又一顆熔煉完畢的巨大心神從雲台爐鼎中飛出。強大的氣息傳出,上達九霄,下追黃泉,天地中央,梵音大響,萬物齊朝賀。
就在周繼君踏足京城之時,大煜的封神雲台正式開工,上百顆神位被投入熔爐,熔煉成是十二顆,分賜給活到最後的十二準仙神。殺伐慘烈的氣息傳出,卻是那十二仙神正開始煉化那最終的真神位,京城之上天高雲淡,可在青稚山上空卻電閃雷鳴,烏雲滾滾,其勢竟不弱于適才周繼君和千十七交手的剎那。
天下風雲再變
周繼君瞳孔猛縮,眼底升騰出暴虐的氣息,卻是他突然現自己之前太過小看了用一半神位封出的真神。這些神位上的氣息絲毫不弱于月羅剎沙摩尼他們,若由這些仙神完全煉化了神位,再過個兩三年,這大煜就會擁有十二名和周繼君差不多厲害的強者,到時候非但麾下十二星主,就連周繼君自己也沒有把握將他們全部誅殺,北朝大禍將生。
伸手將滿臉呆滯的齊靈兒攬進懷中,周繼君一個閃身,正欲向封神雲台處趕去。就在這時,雷光從天頭劈來,周繼君身體微移,張口吐出君子劍斬碎了那道紫雷。天雷滾滾轟轟作響,強大的氣機籠罩上了周繼君,只要他稍微動彈,就會急驟而降。
「原來你現身于此,是來阻我的,怕我壞了你們的封神大計。」
周繼君抬頭望向天空,眼中殺機滾滾,下一刻,雷鳴般的聲音響徹京城。
「千十七,你我約好敗者五年不得踏足七州,你竟毀諾,枉我曾對你高看一籌。」
略帶惱怒的質問聲回蕩在耳邊,千十七神色不變,英劇而冷硬的面頰被遠火映上,赤紫交替,宛若神祇。感受著周繼君不斷上升的殺氣,千十七沉吟著,半晌開口。
「因,為」
他還未說完,破空聲響起,三道快若閃電的身影跨越偌大的京城直射向周繼君。千十七目光掃過三人,目光變幻著,轉瞬後,消失在天空。
「竟然跑了。」
周繼君嘴角微微揚起,從天頭雲端收回目光,轉望向飛身而來的那三人,目光冷凝若冰。
周繼君眼中寒光乍閃,掃過眼前這三個當世絕頂強者,竟然避而不戰,身形疾退。
街道一旁的府院閣中傳出陣陣不可思議的嘆息聲,來的那三人他們都不陌生,皇室為其造勢,如今在京城中人眼里,他們乃是這七州之地不弱于君公子的頂尖強者。本以為會有場驚天動地的惡戰,不料素來高傲的君公子竟然不戰而退。他是怕了嗎,年年月月逝如流水,莫非當日那個敢獨戰皇駕前的少年也被這流逝的光陰侵蝕、改變,變得膽小而又懦弱?
「哈哈哈哈,你君公子也有狼狽逃竄的這一天呵。真是可笑,獨進京城卻不敢應戰,你在北朝說的那些狂言去哪了?」
紫微神王臉上浮起瘋狂之色,譏笑連連,他卻沒現,被他們追趕的男人身上氣息正在緩緩上升著,他每掠過一地,氣息就漲上一層,卻又隱而不露。從西向東,白衣銀的身影橫穿了整個京城,無數百姓都看到了煜朝三強疾追君公子的一幕,心思復雜無比,竟有些黯然失落。兩次獨戰京城群雄的男子,如今卻只能倉皇而逃,莫非他也是一顆轉瞬即逝的流星,在這個日新月異高手輪番揚名的亂世,他也正走下神龕,屬于他的時代不再他真的準備這樣一直躲下去嗎,他可是君公子呵。
對于出身京城世間,可卻成了這座城這個國最大敵人的周繼君,京城百姓們心情復雜,有些親近有些懼怕亦有些他們都不知道為何的期盼。漸漸的,那些對君公子心懷崇拜之情的少年青年不顧家中長輩的勸說,紛紛跑出家門,聚上街頭,朝著君公子遠去的地方趕去。
城東,在距離城門還有百十丈遠的地方,周繼君停。他掃視著空曠冷清的校場,眸波化作淡淡的水紋流轉開來,五年前,就是在這里,他一戰揚名。而在觀禮閣上,今日的帝王那時候還在大煜為質,卻對周繼君一見傾心,為他高歌助威
七州風雲起,齊聚京城擂。白衣少年雄,獨身戰百人。斬破百千道,誰死誰生還。我座壁上觀,待君奪魁元
「靈兒呵,這里可是師父當年參加武道大會的地方。」
周繼君對著齊靈兒輕聲道,不遠處,紫微神王三人業已趕到,卻都疑惑地望向周繼君,眉頭微皺。
「靈兒知道了,師父不是不戰,而是想在這里殺了他們。」一路上冷著小臉的齊靈兒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看了眼四周,蹙眉道,「好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擂台都不在了。」齊靈兒悶悶不樂地說道。
「想要有擂台還不簡單。」
周繼君輕笑一聲,三道之力從腳底流轉進大地,城東之地微微顫抖著,爾後,以周繼君為中心,方圓百十丈的泥地竟陡然凸起,漸漸聚成一個三丈高的龐大平台。此時周繼君尚不知,他隨心所欲的以泥地築擂台,已然接近那些傳說中的神通法術,卻是通天境界以上的修煉者才能做到的。
抬頭望向不遠處面色不定的三人,周繼君嘴角卷起一縷揶揄的笑。
「這里是我當年揚名之地,今日就在這里誅殺爾等,也讓你們這些踏腳石隨著我一同名留百世。」
「哼,當真狂妄。」渺雲道人死死盯著周繼君腳下的擂台,故作不屑地說道。
七尺精光從眸中射出,周繼君冷冷地望向那道人,袍袖翻飛,君子劍攜著他醞釀至巔峰的殺意猛地轟向渺雲道人。
城東擂台百十丈,此時已成為京城萬眾矚目之地,那些躲得遠遠觀戰的人們恍然大悟,君公子非是懼而不戰,而是想在他曾經大放光彩的城東擂台,獨戰大煜三英。兩次戰京城,兩次重傷敗北,今日君公子將要從城東擂台起,斬殺大煜強者,重拾他京城無敵之名。
年輕人們緊緊盯著那柄呼嘯而來的君子劍,心中的熱血隨著那道劃破空氣的裂痕一點點地沸騰開來,而被殺意籠罩的渺雲則冷笑著,張開雙臂,腳步變幻,不住移動身形。與紫微神王和異人王不同,他雖早知君公子之名,卻未嘗一見,更別談交手了,眼見君公子只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心中難免升起輕敵之情。
「所謂的七州第一人居然是個毛頭小子,這七州的修煉者當真衰敗如斯。」渺雲道人嘴角浮起不屑,早已忘記了眼前的男子是那個殺光山海通天的絕世強者,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酣暢淋灕地斬殺此人,取而代之成為這七州第一人,名動天下,享受世人敬畏的仰視。
誰說修煉者清心寡欲,他們被枯燥的道意條令約束了百十年,入世後,往往會比世俗人還要貪婪無數倍,利欲燻心,就如同眼前只渴望收獲名聲的渺雲道人。
手捏法印,磅礡的氣勢從渺雲身上騰起,他猛地張開手臂,虛影從他掌上漫出,層層疊疊,乍一看去,他的雙手卻是在瞬間變大了無數倍,宛若樹蓋。
「恆河大手印」
渺雲低喝一聲,手捏印法迎向周繼君。山海秘境之北有一河,河此水勢極大,貫穿三山五島,河水卻古怪異常,夏寒冬炎,卻是和這天時規律背道而馳。天山修士往往都會在冬夏之時靜坐于河上,感悟天時之變,若干年來,創出無數神奇的功法,而這恆河大手印卻是所用功法中最為神秘強大的那個,非席弟子不能習。
「不可」
「道長切勿正面接那劍」
卻是一旁的紫微神王和異人王同時出聲勸阻,他們或是和周繼君交過手,或是見識過他的本領,自然知道君子一劍之威,更何況數月不見,以君公子遠常人的修行進度,這君子的威力劍定然又強大不少。可心比天高的渺雲哪能听的進,他只當兩人想要搶功,心中微急,死死盯著呼嘯而來的君子劍,手中法印飛快地轟出。
兩只巨大的手印浮于半空,一紅一白,分別攜著極炎極寒的氣息,宛若火山冰河,重重地撞上君子劍。
「原來你這老兒比我還要狂妄,這天底下的確有人能接下我這劍,可卻不是你。」
周繼君滿臉冷意,心念一到,君子劍以一分十,各攜接近百萬斤的巨力刺入手印中,如蛟龍鑽騰,剎那後撕碎了火山冰河般的大手印。惡君子道意隨著君遠伐轟向渺雲道人,渺雲口吐鮮血,慘白著臉,難以置信地望向轉眼被破去的恆河大手印。彈指剎那後,他回過神來,驚叫一聲,就欲轉身而逃。
然而,那十柄銀劍仿佛與大地融為一體般,強大的道意席卷而來,這一瞬間,他只覺得雙腳被大地黏住,動彈不得。全身道力猛地流轉至腳底,渺雲道人用力抬起雙腿,可就在這時,余光中閃過道道白影,卻是君子十劍已然飛至身前。
「不」
渺雲道人慘叫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十柄銀劍在他身體上下破開或大或小的洞口,鮮血汩汩流出,白骨清晰可見,而全身道力也隨之流逝。
「 嚓」
君子十劍合為一體,將他倉皇欲逃的心神斬于頭頂,渺雲道人身體微晃,努力轉頭望向周繼君,張了張口,隨即一頭栽下。這山海秘境第一人直到死前,都是滿臉不甘,不甘心他苦修了一百余年,竟然不是那個青年的對手,不甘他剛剛踏入塵世,還未享盡榮華富貴,就命送于京城。
「想問我是不是通天嗎。」周繼君嘴角微翹,眼中流淌起一黑一白的漩渦,精氣漩渦浮于頭頂,將渺雲的尸骨血肉盡皆吸入三道之種。三只小狻猊眼見又有美食,爭先恐後地撲將上來,風卷殘雲般,不多時,那渺雲道人已然徹底消失在天地間。
異人王沉默,紫微神王皺眉,遠處圍觀的人群中出驚呼聲。那渺雲道人乃是天下有數的高手,強悍如斯,竟也不是君公子一合之敵,初一照面,就落得個尸骨不存的下場。無數道目光射向擂台,男子一身白衣翻飛,傲然而立,若臨風剔羽的孤鷹,這京城的仙神修士、無數高手仿佛只是他的獵物。
「果然,他太小看君公子了,高手相爭,若懷輕敵之心,必死無疑。」
蕭破天淡淡地說道,他張口吞吐,玄氣若絲,悠悠地漫上天穹,風卷流雲,京城上空的天象因他吐出的奇異道氣不住變幻著。
「是啊,就剩我們兩人了。」
紫微神王開口道,眼中陡然散出灼熱的光芒,如中天之日,光華四散將京城千百府院籠罩其中,身處其中的百姓無不生出高山仰止之情,微微彎下腰。紫微乃主星之君,不輕動,而他紫微神王歷來也只喜虐殺準仙神,尋常的修煉者,即便再強大也進不了他的法眼。然而,眼前男子雖也是凡人,卻曾將他打得重傷而逃,紫微神王回轉京城後,重塑身體,更是請千若兮助他煉化了那些收集數年的神君之位。此時的紫微神王已今非昔比,一身法術與那天上的真正仙神相差無幾。
「看來你們都準備用全力了,準備得差不多,那就上擂台。」
周繼君掃過將氣勢醞釀至巔峰的二王,淡淡一笑,翻開右手指向擂台,卻是在邀請他們上擂。齊靈兒嘻嘻一笑,乖巧地退到擂台邊緣,目光落在不遠處意氣風的男人身上,心中涌起一股說不上的情緒,有暢快亦有懷念。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過這樣的師父了,隨著周繼君修為道意愈高深,他的一舉一動也愈符合君子之道,時而飄逸時而沉穩,卻幾乎不再有眼前這般漏*點火熱的風采。
原來師父是回到了他少年時候大殺四方的地方,所以才會這樣呢。
齊靈兒頰邊掛起甜甜的小酒窩,點了點頭,心中暗道。
「怎麼,不敢接受我的邀請嗎?異人王,紫微神王,兩位別再猶豫了。」
「君公子,去死。」
紫微神王嘶吼一聲,雙手握緊巨斧重重向周繼君劈下。
「鏘」
君子劍出,周繼君揮劍迎上紫微神王攜帶近千萬斤巨力的一斧,巨斧之下,別說君子劍,就連周繼君也顯得渺小無比,可君子劍堪堪抵住了巨斧的下劈之勢,紫微神王用盡全力也無法再壓下半寸。就在這時,青灰色的人影閃過,卻是異人王蕭破天終于出手了。他揚起手臂,風水火雷融于一起,漸漸匯成了一桿四色長槍,槍尖刺入空氣,狂風火雷奔涌,那空氣就塌陷下一塊。
「砰」
周繼君眼見長槍刺來,右手連忙捏緊成拳,戰天宵瞬間施展出來,擋住了蕭破天神出鬼沒的一槍。
紫微神王和異人王都是與周繼君同一級別的強者,兩人竭盡全力的一擊又豈同小可,周繼君脊背微震,退後了半步。兩股不同的道力順著斧鉞長槍轟入他體內,雖然被三道之力擋了回去,可體內穹宇在這一擊之下微微搖晃起來,震得周繼君氣血不寧。
右手突然力,銀光若流觴將蕭破天淹沒,異人王臉色陡變,卻是覺自己全身上下動彈不得。幾個剎那後,異人王掙月兌了戰天宵的束縛,放眼看去,卻見周繼君已和變身巨人的紫微神王斗在了一起。斧影如重巒疊嶂,層層鋪灑開,可周繼君好似翱翔于山巔的鷹隼,手持君子劍直射巨人的眼窩,厲斧迅疾如閃電,卻連周繼君的衣衫都沾不著。
眼見那柄巨劍即將射入自己眸中,紫微神王咆哮一聲,張口吐出一抹血箭,卻是他危急關頭咬破舌尖,硬生生地用自己的鮮血擋住了可怕的君子劍,而此時,異人王亦飛身殺了上來。周繼君眸底浮起憾色,收回君子劍抽身疾退,重新站大片擂台上,而巨斧和長槍亦紛紛落下。
三丈高的擂台上,周繼君獨戰二王,打得不可開交,數百回合下來,三人仍舊未分勝敗。在京城百姓看來,當真是一場好斗,就像說書人說的一般,棋逢對手將遇良才,可戰圈中的紫微神王和異人王卻隱約覺得有些古怪。他們兩人越戰越吃力,可對面的君公子則和方開始時候沒什麼兩樣,仍舊戰意昂揚,幾次在兩人的殺招下逃得性命,這擂台仿佛原本就和他一體般,兩人使盡全力也無法將他擊倒。
「地仙呵,到底何為地仙。」
自從方才從千十七口中听得地仙二字後,周繼君心中就生出一絲玄而又玄的感覺,再次將先天精氣與腳下大地相融,這種感覺愈清晰起來,仿佛來自大地的召喚,隱隱約約似要告訴他些什麼。
「莫非這地仙是異與通天的另外一道?」
「不對,通天乃是天地人合一,而我如今只能與大地合一,若地仙真的只是如此的話,卻要比通天弱上一籌這地仙之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呵?」
周繼君猛地止住身形,借著大地之勢擋住了兩人合力一擊,心底卻在不斷地吶喊質問著,瑩白透紫的心念隨著先天精氣涌入大地,攜著周繼君的疑惑,順著永無盡頭的大地蔓延開來。
滄瀾之海外,飄過過茫茫西海,是一個名叫西牛賀州的地方。岸邊高山秀麗,林麓幽深,卻是高山峻疾,大勢崢嶸。而在群山之中有一山名為萬壽山,在那山中有一座佔地極大的道觀,內中卻人煙稀少,終年只有一個老人,兩個小童和十數名年輕弟子。
此時的道觀中,老者獨坐院台,門下的弟子都聚精會神地听他講道。這老人稱得上是鶴童顏,頰邊隱隱透著紅光,看其相貌和尋常的耄耋老者無甚兩樣,不過多了幾分精神矍鑠,然而在他頭頂高懸的牌匾上卻書著十四個大字︰
長生不老神仙府,與天同壽道人家。
風鈴響起,卻是兩名童子穿過系滿風鈴的樹叢,滿臉喜色地走了上來。
「老爺,小徒成了。」
倆童子跪倒在地,朝著老人磕了個響頭。
「花了兩百三十年終于到法天了,也算講究。」
大月復便便老人緩緩開口道,他低頭看了眼圓鼓鼓的肚子,想了想還是沒有起身。
「你們是第幾代。」
「回稟老爺,我是第七十八代清風,她是第七十八代明月。」男童恭恭敬敬地答道。
「七十八代了,時間過的可真快。」老人模了模自己的大肚皮,樂呵呵地說道,「你們每人可得一顆草元旦,下山為老爺我尋來新的清風明月,然後就能去西了。」
「是。」
清風和明月滿臉歡喜地答道,他們忽視一眼,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別看了,再過一百年,等你們都到法天境界也能去西。」
老人瞪了眼身下左顧右盼的弟子們,清了清嗓子,正欲接著講道。就在他指尖觸模到地面的那一刻,古井不波的面容上忽地浮起古怪的神色,他思索片刻,放下手中的道經,閉目掐算起來。良久,他睜開眼,長長的白眉簌簌抖動的,卻是在笑。
「有意思,真有意思,沒想到在千萬里之外,居然有人能悟到獨屬于我五莊觀的地仙之道。」老人嘴角浮起耐人尋味的意味,輕聲說道。
「老爺,莫非吾等又要多一位師弟了嗎?」
為的弟子壯著膽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們這幫小家伙,老爺我讓你們悟道,可老是三心兩意」
老人沉下臉低罵一聲,抬手彈出一指,那名開口問的弟子身體一哆嗦,隨後憑空消失,又一個彈指剎那後,那名弟子重新回到五莊觀,可渾身上下卻已濕透,頭上還頂著一只神色茫然的老王八,看得周遭弟子掩口偷笑。
「送你去西海龍宮走一趟,那里的景色不錯,要不要再去一回。」
老人狠狠瞪了眼那個噤若寒蟬的弟子,爾後拾起地上的。
「都別笑了,接著听老爺我講道。」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老者左手輕輕按上地面,嘴唇微張。
「地勢坤」
他們食天露卻不敬天,吸天野精氣卻對浩淼天道置若罔聞,他們扎根泥土以大地為父母。天庭數次招攬,卻都被他們拒絕,對他們來說,穹宇大道不在冷清淒寡的九霄之上,而在腳下這片廣漠充滿生機的土地里。縮地成寸、彈指萬里地、一念穿山、肉身下地府黃泉這些神通廣大的法術卻是他們微不足道的小把戲,他們的修煉境界劃分雖和天地間其余修士一樣,地境、人尊、通天、法天然而他們卻擁有獨屬于自己的地仙之道,地仙者,敬穹宇千萬蒼生廣地,非是擁有此心之人不能修得。即便這穹宇之間無數修煉者對地仙一道覬覦的緊,可卻無法偷習到地仙所擁有的神奇法術,只因心不敬。而天庭亦不敢強行招攬,地仙三祖,卻是這天地穹宇之中,最古老的君聖。
千百萬年來,天地大戰無數,地仙一脈亦卷入大戰中。戰火燎原,天地殺戮無止境,即便擁有君聖封號的絕世強者,往往也無法保全。老一代君聖死,新一代君聖誕生,大小戰役萬余場,隕落的君聖亦有一手之數,而地仙一脈更是隕落了兩名君聖,勢力大挫,原本嘯傲十余洲的地仙們再無從前的繁榮之象,在最後一名君聖的率領下,退回四大部洲。再戰,亦敗,退至西牛賀州。再戰,不敵到了最後,僅剩的不足萬數地仙盡退至西牛賀州的萬壽山上,淒淒慘慘,惶惶恐恐。
天宮、佛域,甚至一些實力強橫的妖王都率領大軍齊聚萬壽山前,欲要將地仙一脈斬草除根。亂世大戰諸強並立,能少一方,那就多一分機會,而這地仙一脈著實詭異,若不斬草除根,以他們頑強的生命力,遲早會像戰火過後倔強而生的草芽,漸漸又成席卷天地之勢。
萬壽山被圍成鐵桶般水泄不通,天頭黑壓壓一片,卻是天兵天將妖魔鬼怪,偶爾還有佛音傳來。而在萬壽山中,最後那名地仙君聖用利刃捅穿心口,滴下心血,隨後恭恭敬敬地匍匐于地,在他身後,近萬地仙亦是如此。鮮血將萬壽山染紅,攜著他們對這片土地的熱愛,遠蕩千萬里,彈指剎那後,整個四大部洲土地上都溢出赤紅之色,就連清淨污垢的佛域靈山亦不能免。
「地勢坤,吾以吾生敬蒼生大地,但求地道永存,地仙一脈不絕。」
盡萬地仙將他們的心血和平生道意傾灑入大地,只希望留下種子,待到他們身隕後,這地仙一脈不至于失傳。然而,就在他們的生命即火將燃燒殆盡時,一股奇異的力量從大地深處涌上,不僅將他們傾灑的心血道意回復,還在那萬壽山谷中,生出一株奇異的大樹。大樹生插于地,見風而長,轉瞬後就長成通天之勢,將偌大的萬壽山包裹其中。枝若鐵壁,葉若神兵,把盤踞萬壽山外的千軍萬馬擋在其外,而仙神妖魔施盡神通法術,也無法令這顆奇樹損壞半分。
僵持了三年,終于有一天,大樹中央裂開一道細縫,那名地仙君聖笑盈盈地走出,眾人放眼看去,只覺得他似乎和從前有些不一樣。還未等眾人想清楚,就見他腳踩綠葉瞬間飛至天宮大軍中。舉臂、揮手,率領天宮大軍的君聖頭顱滾落。回身飛至佛域大軍,只是一腳,那名佛家君聖就被他踹飛出千萬里,絲毫沒有還是之力。
「從今往後,吾地仙一脈只守萬壽山,再不插足天地大戰。」那名地仙君聖站在天空,掃過一臉震驚的仙神佛魔,他揮手卷來那顆不住掙扎的君聖心神,手指一捏,心神灰飛煙滅,「日後若有人敢打我萬壽山的主意,便如此人。」
一招滅殺天宮君聖,一腳踹飛佛國君聖,如此強大的實力將群雄震懾當場,轉眼後紛紛散去。從此以後,萬壽山五莊觀再無人敢覬覦,那里是地仙的國度,雖然只有一山一觀,卻已足矣,因為只要腳踩土地,他們就永遠逍遙自在。
三萬年為一輪,在大衍兩萬余年的那一輪穹宇亂世中,天上地下公認的第一強者便是這位建立五莊觀的君聖,地仙之祖鎮元子。
繁雜的道意攜著地仙一脈的往事流淌在周繼君的念海之中,彈指一揮間,已了然。
「原來這便是地仙。」周繼君心念瞬間通達,輕輕唏噓著,眼中忽明忽暗,若天河般的浩瀚道意雖不是一時半會能完全消化的,可不知不覺間,他與這大地的聯系又強上一分,「地勢坤莫非我真要去修這地仙之道?地仙雖強,可我要做的卻是獵下那天宮,在天地間立下我君子一脈的道意。」
周繼君眼中浮起茫然的神色,就在他心思復雜變化時,巨斧長槍再次襲來,周繼君在念海中看著地仙由興到衰的數百年,然而在這東城擂台上也只過了兩三個剎那,眼見兩人的殺招再次轟至,周繼君閉上雙眼,再度睜開時,眼中浮起通達之色。巨斧長槍撲了個空,而周繼君則淡淡一笑站在兩丈外,卻看得遠處的齊靈兒心驚膽戰。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我之君子道意又豈是能輕易動搖放棄的,天地大道無窮,各有所長,又為何不能為我君子道所用,君子者,海納百川,包容萬象。」
心意通達,先天精氣直插入土地,須臾間深至千丈,橫越萬丈,京城之地已與周繼君完全融合在一起。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即便這天地,亦可載。周繼君此時尚不知,他的修為雖未提高,可對道意的領悟又高了一個境界,融合天下之道,去蕪存菁,這是多少強者一輩子無法悟出的道理。可周繼君還未到達通天就隱隱模索出出來了,雖然方才開始,以他的心念和弱小的道意只能淬煉出地仙之道的皮毛,然而,卻已在路上。
路漫漫其修遠兮,君子上下而求索。
殺氣騰騰的紫微神王和異人王隱約覺察到幾分異常,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周繼君微微一笑,臉上露出無比滿足的欣喜。
「本想以兩位為爐鼎,突破通天。不料二位如此不給力,就此了解罷了。」
周繼君淡淡開口到,下一刻,紫微神王和異人王神色大變,只覺一股強橫如斯的吸力從地里傳來,雙腳微微抽搐,竟是讓他們無法離開這擂台。而在對面,周繼君迤邐而來,整個擂台乃至京城萬丈之地都隨著他的腳步顫抖搖晃,仿佛已與這大地融為一體。
「不好。」紫微神王臉上的莊嚴肅穆轉眼破碎,一如半年前北朝宮中時候,驚惶之色流轉于眸中,「此人不可力敵,蕭兄快走」
眼見異人王沉著頭並不理會他,紫微神王心中一陣惱怒,飛快地變回原形施展傀儡法術,雙腳躍離地面就欲遁逃。
「轟」
擂台邊緣翻卷而起,如同打蒼蠅般將紫微神王拍落,他心中一急,剛想沖天而起,就見那個令他恐懼無比的男子出現身前。
「本應殺你,可答應小咕要將你留給他。如此,那你就再毀你一次罷。」
素來高傲的紫微神王滿臉蒼白地看向高高落下的拳頭,拳影翻飛,轉眼間,紫微神王新煉化的肉身已成一堆白骨血肉,淒慘無比的掛在擂台上,那顆頭顱大小的心神顫抖著,飛向皇宮遁去。
擂台中央,異人王蕭破天緩緩抬起頭,眼中閃爍著火光,將他的面堂映得通紅。
「你毀我異人一脈,我身為異人王,面對仇人避而不戰,還有何顏面面對千萬異人冤魂」
身體猛地劇震,義無反顧的戰意從異人王身上騰起,臉上的痛苦之色一閃而沒,異人王抬腳,掙月兌了擂台的束縛。
「將心神點燃,以激出你平生最強的實力來戰我,之後無論是勝是敗,你終月兌不了身死的下場呵。」
周繼君揉了揉眉頭,喃喃道。他與異人一脈結下深仇大恨,和這異人王亦是不死不休的大敵,然而敵人分兩種,可恨者與可敬者,眼前這個為了異人最後的榮耀不惜透支生命的男子就是後者。
「君公子,戰」
異人王猛地揚起雙臂,天地風雲變,風水火雷從天頭源源不絕地傾瀉在他身上,流轉變幻,遠遠看去光華四溢,有如天神。
「轟」
攜著風水火雷的一拳朝周繼君襲來,雖是平平無奇的一拳,可若凝聚出天野四象,並且任意轉變,那這一拳便是通天境界強者亦不敢硬接。
君子劍出,劍尖挑向異人王,虛空裂痕出,卻被異人王生平最強的一拳砸得粉碎,周繼君疾退。
又是一拳轟出,白衣翻飛,周繼君再退。
異人王連轟六拳,周繼君連退六步,一步五十丈,此時周繼君立于擂台邊緣,已是退無可退。
不遠處傳來驚呼聲,卻是所有人都沒想到那異人王會突然暴起,將君公子打的連連後退,而齊靈兒更是抱緊雙臂,僵著小臉緊張地看向周繼君,可心底那個念頭卻一如既往的篤定——師父不會敗。
雙腳踩著台沿,周繼君淡淡地望向那個精氣神醞釀至巔峰的男子,雙手負于身後,臨風剔羽,一如既往的翩翩瀟灑,臉上沒有半點挫敗之色。
「七州異人最後的風華就此消隕,異人王,我惜你統帥群雄英豪一世,今日采劍葬你于這城東擂台。」
清朗的聲音回響全場,蕭破天冷著眼,全身道力全部聚于他最後一拳上,蓄勢而,可當周繼君抽出那柄長劍時,他神色陡然一變,身體竟微微顫抖起來。
那是一柄青墨色的巨劍,重劍無鋒,周身嵌刻著樸實的紋路,風龍火虎遨于劍身,浮雲翩躚環繞其間,似獨尊天地卻有種說不出的逍遙自在。在劍柄處赫然刻著龍飛鳳舞的一個字,異。
「異人劍呵,時過境遷,不料又見到你了。」
蕭破天聲音有些顫抖,他憐惜地看向那柄層屬于他的佩劍,數百前的往事又掠過心頭,正因為這柄劍,他成就了異人王之位,也是因為這柄劍,他的心被深深刺痛,萬年來,修為停滯不前。成也異人劍,敗也異人劍,蕭破天拂袖而去,浪跡大小古洲,流轉萬年後重回七州,再遇異人劍時,那柄劍正直直指向自己。
「哈哈哈哈,我之佩劍居然落到了你手上,好啊,今日我就取會異人劍,斬殺你君公子,為它正名。」
聞言,周繼君臉上也浮起錯愕之色,轉瞬消散。他凝視著手中鏘鏘而鳴的巨劍,嘴角漸漸揚起,伸手,異人劍直指異人王。
「如此,用它葬你也算名至實歸了。異人王,某來送你最後一程。」
雪白的衣衫在擂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尾痕,周繼君舉起異人劍,直直刺向異人王。先天精氣攜著大地之勢席卷向蕭破天,而蕭破天不避不讓,他死死盯著那柄本屬于自己的劍,眼底的雄雄大火愈燃愈旺,萬年的情恨在這一刻被燒得煙消雲散,只剩下那顆純粹無比的異人心。
異人者,逍遙世間,帝王之尊亦不屈。異人不戰,戰則一往無前。
「死」
蕭破天仰天長嘯,用盡全力將他心意通達融合四象之力的最後一拳擊出。
天地變色,塵土飛揚,余力如波卷向四方,齊靈兒咬牙強撐著身體站在擂台邊緣,捏緊拳頭盯著纏斗在一起的人影。又一聲巨響傳來,三四百丈的擂台從中塌陷,周遭的泥土齊齊涌去,偌大的擂台瞬間潰散。
「師父」
齊靈兒被巨力掀飛出去,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目光卻始終緊緊盯著中央高起的那處土包,半晌未見人影,無論周繼君亦或是異人王,似乎都深深地埋入其中。心中一陣慌亂,就在她起身欲去時,低咳聲從身側響起,齊靈兒扭頭看去,就見臉色微白的周繼君不知何時來到她身旁,若有所思地望向那處土包,手中空無一物。
土包高聳如小山,屹立在京城之東,土色赤,仿佛被鮮血盡染,宛若墳塋。在這座周繼君搭建的墳塋上,青灰色的異人劍直插沒柄,無力地顫抖著,出淒涼的哀鳴。
「師父,他」
狂喜過後,齊靈兒滿臉關切地揉了揉周繼君的後背,隨後驚疑不定地望向那塊土包。
「異人王已逝。」
听著周繼君淡漠無比的話音,齊靈兒滿臉興奮,可轉眼後黯了下去,卻是在她師父臉上看不出半點喜色,有的只是讓她心頭隱隱作痛的沉重。
「今日葬君于此,千秋萬代,享我北朝香火。」。
龍騎劍仙第291章︰刑部大牢(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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