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301章︰望向碧華(下)

作者 ︰ 白無心

寥寥無幾,除了墨落和一枝梅這兩個同樣驕傲不屑圍攻的年輕一代強者外,就只剩下那個穿著一身灰色布衣,面色始終淡若不波古井的中年男子。更新最快的小說站www.嘴角浮起促狹的笑意,墨落輕笑一聲,看了眼霍布衣,又看向一枝梅,悠悠開口道。

「你這個小蟊賊不是喜歡偷盜奇珍異寶嗎,如今擁有星槎的人就在眼前,怎麼還不上前親熱親熱。」

眼見兩人都沒理睬自己,墨落心道無趣,繼續轉望向戰圈,眉頭微皺,就見那君公子似乎難以為繼,且戰且退,陡然間收回那三只古怪的蛇人,持劍斬殺向戰圈外圍的兩名妖王。

周繼君雖精通群戰之道,可畢竟場中大多數強者修為實力都要在他之上,三柱香時間不到,趁亂斬殺了數人後,周繼君渾身上下大小傷口十余處,道力消耗了七八成,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周繼君就會敗亡于此。想要繼續廝殺,借此戰揚名,周繼君就必須施展「萬類臣」來彌補自己疾速消耗的道力,可那夜「嗜天魔尊」在大風山上已使用過萬類臣,群妖震驚,想要在此處施展則必須滅殺了那兩個妖王,免得身份暴露。幸好白象妖王被六耳獼猴道破隱秘,羞惱之下率手下的妖王返回積雷宮,只留下兩名法天下品的妖王監守此處,周繼君想要斬殺之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功夫。

白衣翻飛,周繼君向後射出君子劍,瞬間分成百來柄將眾人阻擋了片刻,隨後閃身而上,眼中寒光暴綻,雙拳猛地轟出,擊向那兩名妖王。那兩妖王怎會想到周繼君會拋下眾人來殺自己,神情一愣,下一刻就被瑩白色的光暈籠罩。戰天宵出,時之意境彌散開,那兩名妖王身形一僵,仿佛被冰凍住般,全身上下無法動彈。

「那一招怎麼這麼眼熟?」

東海山外,少年人怔怔地望向補充完道力繼續廝殺的周繼君,目光游走在他掌前半黑半白的漩渦上,神色陡變,猛地回頭望向涯先生。就見涯先生正低頭飛快地書寫著什麼,全然沒有看到戰局中的場景。也不知為何,偃子心中忽地猶豫了起來,他張了張口,艱難地壓下將這個發現告訴涯先生的沖動,心中卻不知自己為何要這麼做。

「終于找到你了,原來你叫君公子」

深吸口氣,偃子臉色微微發紅,口中喃喃道。

「你在嘀咕什麼呢。」

涯先生抬起頭來,不解地望向一臉興奮的偃子,又望向山頭如火如荼的戰事,淡淡一笑道。

「既然你一時半會找不到那個嗜天魔尊的下落,不如就將此人作為第二篇傳記。君公子現身東勝神州,第一戰就斬殺十來名法天境界的強者,也算有英豪之姿了。」

「那他今日會死嗎。」

偃子捏緊拳頭,有些急切地開口問道。發現嗜天魔尊和這君公子是同一個人後,偃子心情激動而又復雜,他以君公子為自己史錄上的第一人,還發現了他的秘密,自然希望他能活得越久越好,最好日後能成為霸佔一方的英豪,這樣自己為他撰寫的傳記才有價值,可眼下的戰斗艱險無比,君公子幾次陷入死地,雖險象環生,可也落下數處重傷,再這樣下去,恐怕過不了半柱香的時間,那君公子就要落敗身死了。

長安城里,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隨意地坐在溪邊磐石上,婦人浣洗羅衫,少女追逐嬉戲,大唐國里永遠是一幅升平的景象。目光流轉過潺潺流淌的溪水,波紋輕蕩,漸漸平緩了下來,凝成二三十丈寬長的水鏡,鏡子里一頭銀發的青年正廝殺在群強聚集的山巔。

「他會死嗎」

目光落到東海山外手執書卷小毫的師徒身上,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咀嚼著偃子的問話,隨後望向被大唐修士護在陣中的碧華公主,目光漸漸變冷。

「確實是個難得的人物,二十多歲的法天,還掌握了上古時候的吞噬戰技。換做往時說不定我還會提攜一番,可如今我之大局里再無法容下任何變數了,特別是你,若若。」

相貌平凡卻讓溪邊女兒們紛紛偷眼打量的男子輕嘆一聲,目光凝聚在那個血染白衫的青年身上,淡淡一笑,捻起一顆石子彈射向溪水。

溪面蕩開一圈漣漪,漣漪中人影搖曳,殺了十九法天強者後,銀發青年哈哈一笑,舉劍斬向虛空。

「今日得眾位招待,君銘記在心,君且辭,日後再找諸位了結這場因果。」

東海宗山頭,血水染盡墨色,周繼君揮卷袍袖,環視著驚疑不定的眾人,抽出君子劍重重斬向虛空。棋子落盡,今日再難有所為,周繼君趁亂斬殺十九名強者,已然達到立威揚名的目的,若非眾人亂斗,周繼君也難以有此斬獲,他方才法天下品的修為,只需一兩名法天巔峰的強者出手就可將他擊殺,然而那些勢力強者卻未能看明此中道理,可若繼續拖下去,等到他們回過神來,周繼君就再無回旋的余地了。

劍刃斬向虛空,虛空中出現層層疊疊的裂痕,內中光影閃現,卻讓周遭上百強者微微一驚。

「這又是什麼戰技。」

一身華羽的墨落皺起眉頭,打量著虛空裂縫中那些深長看不明晰的大淵,眼中奇光連連。

「或許是他月兌身之法,倒是有幾分意思。」

大盜一枝梅意味深長地說道,臉上浮起淡淡的驚訝,他的修為比墨落要高上幾分,更能感覺到斬破虛空的意境,這一招戰技絕非法天強者能施展出,至少也要有玄天境界的修為才能掌握。看向揮劍斬破虛空的周繼君,一枝梅的眼中浮起幾分深思,下一刻,他眉頭一皺,就見不遠處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駕起雲頭向遠處飛離。

「怎麼,你不去追嗎。他可是擁有奇寶星槎呢。」

墨落促狹地看了眼神色淡漠的一枝梅,眼見他並不理睬自己,心道無趣,又繼續望向場下的戰圈。

斬破虛空,周繼君趁著眾人愣神之際,身形如電,向光暈流轉的劍下世界飛去。冷風拂開發梢,余光中,擁有傾倒世間眾生容顏的女子朝他柔柔一笑,目光卻篤定無比。心頭滑過一道暖流,周繼君深吸口氣,嘴角微翹,不再猶豫猛地鑽入劍下世界。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可卻為時已晚。

晴空萬里,一顆流星劃過天頭,轉眼後,巨大的黑隕從天而降,猛地砸向東海山巔。

強絕的氣息傳來,天地變色,千萬里群山都隨著這顆隕石顫抖搖晃起來。巨隕撲面而來,空氣中蕩起一圈烈焰,將晨時的天色映得通紅,仿佛晚霞下的黃昏。眾人神色大變,哪敢硬抗,向另一邊飛去,倉皇逃竄著。

火紅的天色下,碧華公主慘白著臉回頭看去,芳心猛地一抽搐,就見那顆方圓百丈的巨隕正落向虛空裂痕,下一刻,周繼君的劍下世界被碾成粉碎,天地重新恢復寧靜,可那個白衣銀發的身影卻消失在巨隕下,不知生死。

「大魔頭」

碧華肩膀顫抖著,難以置信地望向巨隕下那一片染著血漬的白衫,濃濃的哀慟涌上心頭,瞬間將她淹沒。淚水順著眼角流下,良久,碧華公主深吸口氣,轉過身死死望向長安城方向。

長安城內,黑袍男子彈出一顆石子,冷眼望向水鏡中被巨隕擊中的男子以及破碎的劍下世界,剎那後,他眉頭皺起,淡漠了上萬年的面龐上終于微微一變。

「果然,你就是我這一局中的變數了」

水鏡中,著上半身的男子盤膝而坐,張口吞吐著,他不在東勝神州,亦不在劍下世界,而是藏匿在一處虛空縫隙中。

「亂世出妖孽,二十多歲的年紀竟也能悟出輪回之道。如此,留你不得了。」

大唐國師站起身形,溪旁的女子們就見他淡淡一笑,下一刻她們的身形陡然凝滯,整個大唐國萬萬子民都是同時靜止了下來,黑色的身影穿梭其間,萬分之一彈指剎那後,大唐王朝又恢復了往昔的鮮活,可溪邊的女子們卻神色一黯,腦中恍惚浮現出一個獨坐溪邊的淡雅身影,可卻仿若夢幻,讓她們只覺得幾分不真實。

虛空縫隙中,周繼君忍著渾身上下的劇痛,張口吞吐。那顆巨隕轉瞬到達,在他即將邁入劍下世界時候將虛空碾碎,劍下世界的通道毀去,而那顆巨隕迎面砸來,生死一線時候周繼君只覺得一股莫名的道力從巨隕上傳來,幾乎下意識的,周繼君一邊疾退到虛空縫隙中一邊舉起手中的精氣漩渦,吞噬著巨隕上的道力。

那道力順著經絡流轉于體內,雖只有一絲,可磅礡的巨力肆無忌憚地在體內橫沖直撞著,差點要將體內經絡震碎。百分之一的彈指剎那後,那絲道力被煉化,卻被藏象拒之門外,還未等周繼君想出主意,那絲道力就月兌離了經絡大周天,自顧自地向那穹宇深處流去。

穹宇深處,光陰莫測的小漩渦平穩運轉著,道力進入小漩渦世界後,周繼君只覺得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覺生出,卻是小漩渦中,那方一層一層環繞開的世界仿佛活了起來。周繼君心頭一動,心念飛入漩渦世界中,就見那最上一層的世界中,山石樹木緩緩飄蕩在半空中,這些本是那天夜里周繼君以「嗜天魔尊」身份戰于大風山時,施展萬類臣所吞噬的。道力緩緩流轉于第一層世界中,晶瑩剔透的珠粒一顆顆破裂開來,內中的精氣流轉過天穹,漸漸的,分成六道,竟是那天地六氣。

眼中掠過千萬道光影,念海之上主星運算連連,周繼君眸子時開時合。身處虛空縫隙中,他只覺得自己體內的世界和體外的世界悄然生出了一絲聯系,可卻非通天、法天那種天地人合一的感覺,而是一種前所未有,難以道明的感覺。

正文第五百零八章月羅剎的劫數

北俱蘆洲,飛雪連天,終年不變的天寒地凍。雄山峻嶺被皚皚白雪覆蓋,山巔罡風陣陣,巨雕盤旋回轉,越過五片湖泊,飛落到穿著簑衣的男子肩頭。

「還剩下兩名守姬了。」

月羅剎眺望向遠處的大山,掏出酒囊痛飲了口,隨後抹了抹嘴巴,轉眼望向懸浮在湖面上的女子。

「宗主的進步還真是快呢,紫姬本以為還要等上個十年八年,沒想到四年不到,宗主就已經突破到法天巔峰了。」

一身紫色羽衣的女子輕笑著,朝向月羅剎盈盈一拜,目光漸漸變得尖銳了起來。

「不過,紫姬可是擁有玄天下品的修為,玄天與法天雖只差一線,可其中的差別卻有如天壤,宗主可做好準備了。」

「玄天境界嘛,不過是擁有自己的道意法則,你的道意法則又是什麼?」

指尖游走在竹葉上,月羅剎深深看了眼湖面上的女子,全身道力已然醞釀至巔峰。四年來,月羅剎一次次的越級挑戰,戰敗五名守姬,修為也從通天中品一躍達到法天巔峰,離那玄天境界只差一線,所欠缺的只是獨屬于他自己的道意法則。

「我的道意法則宗主一試就知了。」

紫姬嬌笑一聲,媚眼如絲,卻透著凌冽的寒意。就在她剛要出手時,天頭傳來一陣怪笑,兩團濃濃的烏雲轉眼後越過七湖,向藏有月影宗遺址的大山飛去。

「爾等何人,竟敢擅闖我隱月山。」

異變突生,紫姬也不去管月羅剎,駕起雲座,騰飛而上,迎向那兩團烏雲。當先一團烏雲中傳來猖獗的笑聲,陡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大爪擊向紫姬手中的長槍。紫姬一擊未成,身體微晃,詫異地看著雲中的猿猴,就在這當口,緊隨其後的烏雲也趕到了,雲座一分為二,將那只猿猴截于當中。

「咦,兩只大馬猴?」

月羅剎灌上一口酒,好奇地望向天頭,就見當中的那只大猿耳生三瓣,肋下夾著一本書卷,滿臉不屑地冷笑連連。將它攔于身前的大猿身形高大魁梧,雙臂奇長,手持一條黑黝黝的鐵棒。

「馬猴?」

袁洪冷哼一聲,余光掃向月羅剎,爾後揮舞乾坤棍攪動流風猛地劈向下方。乾坤棍瞬間變長,仿佛一條巨柱般轟擊向月羅剎,喝斥聲從不遠處的高山上傳來,一身白衣的女子身形如電彈指間越過兩片湖泊,手持雙劍攔截下乾坤棍。

「傳說中最後一名守姬也登場了。」

月羅剎饒有興致地望向神色肅然的白姬,背上卻已冷汗連連,適才那一棍之威宛若雷霆風暴,一棍劈下,磅礡的巨勢席卷月羅剎,竟讓他心中生出難以攖敵的恐懼,少說也有玄天中品以上的修為。

「爾等何人,此乃我宗門禁地,還不速速退去。」

白姬和紫姬並肩而立,冷眼望向天頭的兩猿一人,不多時,其余五名守姬也紛紛趕到,滿臉戒色。

「宗門禁地?」

六耳獼猴嗤笑一聲,目光掃過月羅剎,掐指捏算,漸漸的,臉上浮起玩味之色。

「我道是哪個宗門,原來是曾經名動天下的月影宗,失敬失敬。」

話音落下,七姬臉色陡變,而站在六耳獼猴身後的男子則滿臉古怪,良久哂笑一聲,朝著月羅剎拱了拱手。

「閣下莫非就是新任月影宗宗主,想不到數萬年後月影宗又重新出世了,也不知那平天君聖現在何方。」

「你是?」

月羅剎陰冷下面龐,望向天頭手持三尖兩刃刀的男子,若之前舞動黑棍的巨猿一身氣勢宛若獅虎,那麼眼前的男子則堪比上古凶獸,月羅剎沒見過那些傳說中的凶獸,正因如此,那個看不透虛實可氣勢強絕霸道的男子才讓他覺得無比恐怖。

「在下楊戩。」

話音落下,為首的白姬神色一變,她忌憚地打量著楊戩,爾後閃身飛向月羅剎,玉臂舒展將他攬進懷中,帶著其余六姬向隱月山飛去。香玉在懷,月羅剎顧不上享受溫柔,可用盡全力卻掙月兌不開,只能仍由著白姬「親昵」地將抱著他飛向大山。

「小爺自己會走他究竟是什麼人。」

月羅剎漲紅著臉,滿眼古怪地瞅向白姬,就見冷若冰霜的女子斜睨了他眼,冷聲道。

「他是宗主百年內都惹不起的人。」

「六耳,你算盡天機卻也難逃今日劫數了,我和袁兄也不為難你,只要將書卷交出即可。」

收回目光,楊戩看向滿臉桀驁不馴的六耳獼猴,緩緩開口道。他是天宮第一戰神,一身修為實力高絕,聞名穹宇,可這一切都是他數萬年苦修得來,平日里除了苦修便是戰斗,甚少去管閑事。他這一輩子只負過兩個人,除了那個至今仍會偶爾想起的女子外,就只剩袁洪了。六耳獼猴手中的書卷若傳揚出去定會引來天上地下無數強者的爭奪,對于楊戩來說乃是無比影響修行的身外之物,可卻是袁洪最想得到的,因此楊戩才拋下一切和袁洪萬里追殺六耳獼猴,只為奪取那書卷,償還他對袁洪的虧欠。

「是極,六耳你我皆為混世靈猴,只要你不為難我,我自會留你性命。這書卷乃是天下第一禍根,你難以消受,不如就交由我來掌管。」

袁洪直直盯著六耳獼猴肋下的書卷,哈哈一笑道。

「你說的也算沒錯,我帶著這書卷確實會引來大禍,只不過我六耳最討厭威脅了,所以」

六耳獼猴揶揄地一笑,目光游走在那本還未開啟的書卷上,幽幽一嘆,轉眼後抄起書卷猛地向隱月山扔去。

「好膽」

眼見六耳獼猴竟將那書卷扔了出去,袁洪勃然大怒,舞動乾坤棍就向六耳獼猴砸去。

「先勿理他,奪得那書卷要緊。」

低沉的話音響起,卻是楊戩駕起雲座越過兩只大猿,向隱月山飛去。

塵封了不知多少年的書卷直飛向隱月山,半空中,罡風陣陣,掀起書頁翻飛,金黃色的光暈流轉在書卷上,它方一打開,飛沙走石,風雲起伏,天色陡變,古老而又玄奧的氣機從書卷上升起,射向四面八方。

四大部洲之西的大海,幽幽若冥,在大海深處坐落著巨大的宮殿,身形修長的男子端坐殿首,滿臉淡漠地听著群臣的奏章。忽地,他眉頭一皺,掐指而算,半晌,眼中精光乍閃。

「左右殿帥何在?」

「末將在。」

「爾等率十部人馬出兵西海,一月內攻佔西海海域,不得有誤。」

「末將領旨。」

那兩員殿帥一臉驚疑,面面相覷,隨即磕頭領命毫無半點遲疑。幽冥海已經止戈數萬年,自從那場大戰後,就開始休養生息起來,這麼多年來元氣尚未恢復到鼎盛時期,此時匆忙開戰誰也不知究竟為何,可既然陛下下命,那執行就是,誰也不敢生出違逆的心思。不僅因為他是穹宇有數的強者,更是因為他的深謀遠慮,上一戰,覆海君聖雖然戰敗,可卻是碩果僅存的將剩余勢力整合完全的帝王,依仗幽冥海,布下海陣,覆海君聖負手站在幽冥海之上,天宮陳兵千萬,卻不敢踏足幽冥海半步。

眸中浮起深思之色,男子輕輕敲擊著椅臂,良久,他站起身,拖著長長的斗篷邁開大步向殿外走去。

「陛下要去何處?」

「上天宮。」

金闕銀鑾並紫府,琪花瑤草暨奇葩。朝王玉兔壇邊過,參聖金烏著底飛。

天河瑤池之上,南天門內,頭戴三百零六顆玉珠冕冠的帝王端坐天宮,三呼九拜之後,一名老臣手持玉筒就要上前啟奏,就在這時,從陛座卷簾後走出一員雙耳奇長的大將,他朝著那帝王磕頭一拜,隨後附耳說著什麼。

「哦?終于出世了。」

陛座上的帝王淡淡一笑,他生的厚耳大眼,面龐開闊,一副英明神武之貌,然而本來好端端的帝王威嚴之相,卻被唇邊慵懶的笑意打破。

大殿之下,不少仙神都察覺到幾絲異樣,紛紛捏指掐算起來。

「無需理會,繼續朝議。」

玉皇大帝輕咳一聲,目光游走在神色捉模不定的一眾仙神臉上,嘴角微翹,藏在袍袖中的手指卻捏出一個古怪的印法。

天宮之外,駐守在第五層天的大軍轟然出動。

書卷開啟,氣機傳至穹宇各處,大小勢力強者無不聞風而動,征伐殺戮的氣息漸漸彌散開來。混世靈猴出世的第四年,戰火的苗頭終于生出,天地格局也在這一刻悄然發生著變化。

隱月山山巔,月羅剎一把抓住從天而降的書卷,疑惑地看了眼天頭疾飛而來的雲座,隨後轉眼看向手中的書卷。

第一眼,月羅剎便生出似曾相識的感覺,只覺得這書曾經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目光投向書卷的封面,下一刻,月羅剎滿臉震驚,就見那卷面上赫然寫著兩個金光燦燦的大字——封神。

墨落直截了當地說道,自尋了張圓墩坐下,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周繼君。

周繼君眸中劃過一抹異色,微微詫異地看了眼墨落。

「君兄之所以會引來這些麻煩,是因為你孤身一人,不屬于任何勢力。想要解決這些麻煩卻也簡單,只要你擁有一方勢力,且在這雲荒站穩腳跟,想必各方勢力也不會再找你麻煩。」

墨落玩味地打量著沉默不語的周繼君,自顧自地說道。

听著墨落這一番話,周繼君眉頭微蹙,心底思索開來。誠如墨落所言,若自己真有一番勢力,也無需東躲了,可雲荒乃是東勝神州最為混亂的地方,大小勢力並存,想要建立一番勢力談何容易。一直以來周繼君都想在東勝神州尋一立足之地,卻從未想過在這勢力遍布強者如雲的雲荒,而墨落給周繼君的感覺亦不甚真切,時而膚淺,時而又語出驚人,加上他奇異的功法戰技,讓周繼君難以看透虛實。

沉吟片刻,周繼君抬頭打量著面色平靜的墨落,淡淡地開口問道。

「我與墨兄雖有一面之緣,可之前從未打過交到,墨兄為何會尋上我。」

迎上周繼君咄咄逼人的目光,墨落思索片刻,開口道。

「欲在雲荒建一勢力,不僅需要強絕的實力和名望,還需根底清白和各大勢力毫無瓜葛,我左思右想,在我認識的人中也只有兩位能達到,君兄正是其中之一。天下人皆知,君兄出自一無名小洲,七年前來到東勝,卻一直潛伏在東海宗內,四年前方才暴露,想來不會和各大勢力扯上關系」

「那墨兄呢。」

未等墨落說完,周繼君淡淡一笑,開口道。

「墨兄知道我的身份來歷,可我卻對墨兄一無所知,墨兄若不向君某底,我怎知墨兄是否身屬其余勢力。」

話音落下,墨落臉上露出猶豫之色,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怎麼,墨兄不願意和君某談談你的身份和來歷。」

哂笑一聲,周繼君看了眼面色復雜的墨落,抬腳欲走。

「君兄請慢。」

墨落微微一急,起身將周繼君攔下,輕嘆口氣道。

「非是我不願意道出我的來歷,只不過說出來君兄也未必會曉得,既然君兄非得知道」

話音未落,周繼君眸中閃過一道厲芒,君子劍從袍袖中抖出,猛地劈斬向半空。長滿梅花的樹枝一寸寸地浮現出來,殷紅的花瓣飛旋開來,附上君子劍劍刃,不多時就吞沒了君子劍。周繼君只覺得手中的長劍重若萬斤,朵朵梅花仿佛生著腳般蠕動上來,眨眼間化作花海將周繼君淹沒。

「墨落,這便是你尋的人嗎,俊杰榜上排名第九的君公子也不過如此。」

面色蠟黃的男子憑空出現在屋內,一雙丹鳳眼中浮出不屑之色,下一刻,他猛地回身,手中的梅花針陡然躥長,生出截截花枝,格擋住銀白色的長劍。

「大盜一枝梅?」

周繼君冷眼看向偷襲自己的男人,爾後手捏印法,君子劍以一分百,宛若龍飛蛇游,琢磨不清行劍軌跡。而一枝梅也捏出一個古怪的印法,梅花點點,飄忽不定,每十朵花瓣都能衍生出百種變化,百朵梅花千變萬化,猛地轟向君子劍。

君子斗數遇上梅花斗數,初次交手,君子劍飛回,梅花落盡,卻是不分勝負。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別斗了。」

眼見周繼君和一枝梅各退一步,警惕地望向對方,墨落苦笑一聲走到正中,將兩人隔開。

「君兄,我適才和你說了,除你之外我還相中了一人,便是這位大盜一枝梅。」

說著,墨落又朝向一枝梅拱了拱手,略帶得意道。

「如何,我這次找的人你可滿意了,連你的梅花斗數也無法佔到上風。」

沒去理會墨落,一枝梅深深看了眼周繼君,目光游走在君子劍上,良久嘴角彎開,勉強一笑道。

「君兄好手段,不知剛才那招叫什麼。」

「君子斗數。」

周繼君收回君子劍,細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就見他身形高長,手臂削瘦,生著一雙丹鳳眼,面部刻意涂成了蠟黃色,也不知是為了隱匿身份還是為了其他。這四年來,周繼君行走天下,也曾听過大盜一枝梅的名號,天涯閣排出的俊杰榜上,他高居第六,比周繼君和墨落都要高上不少。這大盜一枝梅和墨落一樣,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掩飾自己的心思和性情,不喜被他人看透,而周繼君又何嘗不是如此。

淡淡一笑,一枝梅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

「原來君兄也修煉斗數道意,我所施展的乃是四年前創出的梅花斗數,花花相連,變化疊加,卻也沒能破去君兄的君子斗數。待到日後有了閑暇,君兄可要陪在下好好切磋一番。」

說著一枝梅從懷中取出一卷草圖,施法懸浮在半空,朝向周繼君和墨落說道。

「我已探明了那商隊的行經路線,我們稍後就動身,趕到圖中標注的地點,將貨物劫走後低價轉賣給西牛魔祖門,換得地盤,隨後便可招兵買馬。」

聞言,周繼君臉上浮起古怪之色,他有些詫異地看向面前兩人,剛想開口就見墨落促狹地一笑道。

「我知君兄心有疑惑。可立足雲荒的大小勢力哪個不是做了慣強取豪奪之事,想要在雲荒分得一羹,就必須狠下心來。再說,我們只劫貨,不殺人,那可是足足一百車從東洲修煉聯盟運來的聚元丹,我們奪下,只要分出一半給西牛魔祖門,就能換得夾在雲荒五大勢力之間的太清鎮。剩下的一半拿去換法寶錢財,招兵買馬,以成勢力。」

「五大勢力之間的太清鎮」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看向墨落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異樣。初時周繼君只覺他行事魯莽欠思量,後來見他連向來獨來獨往的大盜一枝梅都能說服入盟,周繼君不由得稍稍高看了他一眼,眼下听得他有條不紊地娓娓道來,說要擇太清鎮立盟,周繼君也不由得暗暗點頭。若真想在形式錯綜復雜的雲荒建立自己的勢力,又沒有強絕的依仗,那首先要做的便是借勢,身處五大勢力之間,至少短期內不會招惹到誰,而自己芝麻大點的勢力也不會惹得五方勢力眼紅來犯,就算真惹上其中一方勢力,到時利用五大勢力之間的矛盾或許也能化險為夷。

「半個時辰後,那家商隊就要到雲荒邊緣了,我們這就出發。」

一枝梅揚了揚手,沉聲道。

「君兄,你來嗎。」

墨落斜睨向面色平靜的周繼君,淡淡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不知不覺間,墨落和一枝梅一左一右,將周繼君圍于當中。若周繼君不肯答應,兩人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周繼君斬殺于此,以免消息泄露。

「反正近日也無事,就陪你們走一遭。」

來福客西南方的茶齋中,十七八歲的少年眉頭緊鎖,手中的小毫遲遲沒有落下,半晌,他輕嘆了口氣,苦惱地撓了撓頭,抬眼望向客棧三屋子里的白衣男子,喃喃自語道。

「四年來,他就出手過這一次,所用的戰技和之前的還不一樣,他所擅長的絕技到底是什麼」

就在偃子愈發糾結時候,客棧中的男子似有察覺,轉目朝茶齋望來,偃子心頭一慌,趕忙低下頭,眸中卻浮起幾絲興奮。

「四年過去了,君公子終于又要出手了,也不知他另一個身份會不會出現大衍五萬七千零四年,君公子、大盜一枝梅、墨落在雲荒結盟,這三個當世年輕一輩中的頂尖人物聯手,會不會打亂雲荒數萬年不變的格局呢。」

偃子越想越興奮,握緊小豪在卷上疾書起來。

「這三人都是生性孤傲之輩,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他們聯手結盟,該取什麼名號才好呢。」

筆尖微頓,偃子赤紅著面頰,喃喃自語著,余光中,就見三人已悄然潛出來福客棧,各施手段,向東北方疾行而去。

「算了,就叫這個。」

心頭一急,偃子提筆在書卷上寫下三個字,隨後施展身法,匆匆忙追向三人。

偃子剛走沒多久,在他原先坐的木桌旁蕩開一圈圈漣漪,身著青色羽衣的女子邁步走出,發髻高挽,面容淡雅,正是那陛座前的執燈侍女無垢。

「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結盟,竟也值得天涯閣傳人如此大動干戈。」

嘴角浮起莫名的笑意,女子遙遙望向東北方,輕抬右手,一只雪白的紙鳶憑空出現,撲騰著翅膀向遠處飛去。

「不過這名字取得倒有點意思游俠盟」

雲荒有大江,名曰黑水,這黑水縱橫七千五百余里,將雲荒分成東西兩個部分,而江中有浮島十來座,俱歸東洲商行所有。此時東洲商行內張燈結彩,歌舞聯翩,酒席擺開,觥籌交錯不絕,十來座小島全都籠罩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

「姑爺快要來了,小姐該換新裳了。」

嬌俏的小婢戰戰兢兢第站在房門外,手中捧著紅燦燦的新裳,小院中冷清孤寂,除了這貼身小婢外,所有人都躲得遠遠,探頭望向反鎖的房門,壓低聲音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都散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時辰到了我自然會去。」

冷漠的聲音傳出,門口的小婢猶豫片刻,嘆了口氣,將新裳疊好放在門口,輕手輕腳地走出小院。

「這一天還是來了。」

透過半敞的窗戶,柳煙落怔怔地望向院中的老槐樹,流風卷落葉,卻更顯幾分淒涼。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你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心里也再容不下其他人,我卻還在傻傻的幻想著。」

低聲呢喃著,良久,柳煙落深吸口氣,眸中浮出決然之色。這世上有一類女子,她們和大多數女子一樣身不由己,命運始終掌握在別人手中,若此生無所戀,或許也會選擇隨波逐流,听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擇一夫君隨便嫁了。可一旦遇到讓她們此生再難忘卻的人,即便無緣無分,她們也會使盡一切手段去與命運搏斗,即便能與他白頭相伴,也不會再嫁給另一個人。

「君公子,你還欠我一個承諾。四年過去了,你雖也聲名遠揚,可離我所期盼的還差上不少。法天上品,俊杰榜排名第九,卻遠遠敵不過俊杰榜排名第三的大周太子。」

黛眉微蹙,柳煙落平復下紊亂的心緒,望向牆壁上的雲荒地圖,思索起能將她解救出眼前困境的計策。四年多前,柳煙落耗盡手段讓周繼君欠下一個人情,卻因她對君公子抱有厚望,以為四年時間足夠他突破到玄天境界,這番想法雖和天方夜譚沒什麼區別,可那君公子可是二十多歲就修煉到法天境界的絕世天才,四年雖短,可對他來說也並非不可能。可現如今,寄托在君公子身上的希望破碎,讓他去阻攔自己的準夫君大周太子無異于以卵擊石,柳煙落只得另謀它法。

「天宮那位神秘帝王創下的來福客棧,佛域勢力,幽冥海,西牛魔祖門,還有那個佔據七城卻至今未暴露身份的神秘勢力,這五方勢力和大周毫無瓜葛,也無仇怨,自然無法說動來助我。大唐和大周雖不對路,可卻同屬東勝修煉聯盟,就算暗里有所動作,也不會影響到這場婚事。東海龍族」

雲荒大大小小的勢力逐一列出,柳煙落心底卻愈發冰冷起來,數遍各大勢力,她竟無法找出能幫上自己的,雲荒雖錯綜復雜爭斗不斷,可都是利益為先,自己只是東洲商行的小姐,掌握的權力連兩成都不足,又如何能說動他人。陣陣疲憊涌上心頭,絕望之情生出,柳煙落呆坐在床榻上,只覺得全身力氣瞬間被抽光了,手腳冰涼。

「大周太子,未來的大周王朝之主,你若嫁于他,日後成為大周皇後,你東洲商行四大部洲第一的地位也能更加鞏固了。」

嬌柔的話音隨風蕩來,柳煙落微微一怔,抬頭看去,就見一只紙鳶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前,盤旋在半空,周身溢出瑩白色的光暈。

「敢問閣下是誰?」

柳煙落身為東洲商行第一繼承人,長年行走四方,自然見多識廣,眼見這紙鳶竟能悄無聲息地穿過禁衛森嚴的東洲商行,心知對方定是少有的強者。

「我是來幫你的人。」

紙鳶落于床榻,嘴角竟浮起莫名的笑意,看得柳煙落心頭一驚,可轉瞬後她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

「你幫不了我,除非你能讓大周太子不來娶我。」

「誰說不行。」

柔柔的聲音傳至耳邊,柳煙落神色一動,爾後眸中閃過幾絲狐疑。

「你究竟是誰,又為何要助我?」

「我只是不想看到日後大周王朝吞並東洲商行,顛覆東勝格局罷了。至于我是誰,你不知道更好。」

話音落下,屋內陡然一靜。良久,柳煙落輕嘆口氣,這突然出現的紙鳶宛如那最後的救命稻草,讓她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曙光,雖仍舊微弱無比,可也讓她怦然心動,再不去顧忌其他。

淡淡的光暈從紙鳶身上浮起,頃刻間,雲霧氤氳升騰,凝聚出一張鏡幕。鏡幕中,柳煙落只見三名男子駕雲而飛,正向東北方向趕去,目光落到墊尾的那衫白衣上,柳煙落下意識地輕咦了一聲。

「君公子?他怎麼」

「他正和另外兩人聯手,準備偷襲大周太子的車隊,搶奪聚元丹。他們三人還真是膽大妄為,卻不知這車隊中還藏有另外一寶,各方勢力都虎視眈眈,可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這一鬧勢必會打破僵局,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是什麼?」

柳煙落好奇地問道。

「它是什麼與你無關,你只想讓那大周太子無法迎娶你,不是嗎。」。

龍騎劍仙第301章︰望向碧華(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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