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騎劍仙 第302章︰無風翻飛(中)

作者 ︰ 白無心

「他們三人這一鬧,勢必會打亂大周太子原先的計劃,而你只要配合他們就可。葉*子悠*悠你要做的是」

紙鳶飛到柳煙落肩頭,附耳說著什麼,漸漸的,柳煙落眼中恢復了原先的光彩,她深吸口氣,眉宇間浮起淡淡的喜色。

雲荒之外,是那荒蕪亂戰之地,三城一殺場,五城一戰地,硝煙滾滾,戰火終年不止。

周繼君三人按下雲頭,降于一處小山包上,眼前一片開闊,寸草不生的焦土盡頭隱約傳來陣陣的馬蹄聲。

「你們準備劫持的究竟屬于哪方勢力?」

一頓疾奔,直到此時,周繼君方才抽得空閑問出心中的疑惑。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

墨落看了眼周繼君,哂笑一聲道。

「來的是大周迎親隊,當頭騎著八足雷雲獸的就是當今大周太子,俊杰榜上排名第三的強者,而一身修為也是了得,有人說是法天巔峰,也有人說大周太子已修煉到玄天境界,總之要比我們三人強上半籌。」

「如此」

事到如今已容不得周繼君反爾,大周太子前來迎親,那隨從中必定是高者如雲,以他們三人之力想要劫持商隊恐怕難而又難,沉吟著,周繼君揉了揉眉頭,開口問道。

「你們可有什麼布置打算?」

「自然有。」

墨落輕笑一聲,指向旁邊面色平靜的男子道。

「一枝梅負責偷盜貨物,而我以一變萬震懾隨行兵馬,至于君兄,你戰技強悍,那大周太子就交由你來應付,只要拖上半柱香時間即可。」

「我們劫持大周車隊雖然險而又險,可憑我們三人之力,只要同心協力並非沒有可能。能否立足雲荒,就看眼下了。」

「立足雲荒」

「煉化法寶可不是這樣的,更何況是分寶崖上的法寶。」

體內先天輪回中,雲霄莫名的一笑,隨後沉聲道。

「道友凝神,待我傳你煉寶之法。」

尋常法寶若欲煉化,只需以心火鍛之,爾後取心頭之血將法寶和心神相系即可。然而分寶崖上的法寶命屬封神輪回,又是那五位遠古大軍閥所煉制,想要將它們煉化,卻需施展復雜的道法毀去其上法陣。雲霄傳于周繼君的是截教六字真言,和周繼君得自極墟天書上的天音訣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輔以先天精氣,發出上古天音,以解法陣。

雲霄以心神傳授六字真言,截教道法博大精深,一時半會周繼君雖無法融會貫通可已然掌握了兩三成。手捏印法,眸中閃過道道精光,周繼君張口低喝,先天精氣暴涌而出,每綻出一個真言,牆上的壁畫就松動了一分,六字真言齊出,少頃,壁畫猛地一震,從牆上月兌落了下來,光華綻放,渺渺天籟憑空奏響,半空中的畫卷兀自飄舞片刻隨後發出低鳴聲,仿佛生出翅膀一般,就欲飛逃而去。

「好寶貝,哪里走。」

周繼君目光緊緊盯著畫卷,臉色通紅,他拂起袍袖,揮出道力將壁畫卷入手中。上下打量著不住掙扎的畫卷,周繼君嘴角微翹,張口吐出紫色的心火,瞬間紫火將畫卷淹沒。畫卷中發出哀淒之聲,仿佛女子泫然欲泣般楚楚可憐,周繼君毫不理會,屏氣凝神劃破額心,摘取一顆心血滴落其上,轉瞬後畫卷的哀泣聲漸小了下去,周繼君分出一絲心念探入其中,將畫卷和心念緊緊束縛在一起。

眼見周繼君一蹴而就,煉化了畫卷,雲霄嘴角含笑,眸中閃出莫名的光彩,幽幽道。

「算是便宜你了,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哪一個不被無數人爭奪,煉化時候氣機引來別的強者,又是一番激戰,哪會有你這般輕松。」

手捧畫卷,周繼君將君子劍收回,上下打量著其上栩栩如生的景致,強壓住欣喜若狂的情緒。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大凡都有斷山裂開,席卷天地之能,機緣巧合下得到這件法寶,雖尚不知其名,可周繼君已能感覺到畫卷中蘊含的磅礡氣勢,遠超法天巔峰,若非被他煉化,焉能如此輕松地捧在手中,有此法寶相助,自己的實力定能提高數籌。

「咦,竟是它。」

腦中傳出雲霄的驚嘆聲,周繼君心頭一動,開口問道。

「莫非雲霄道友知道它的名號。」

「之前你未曾煉化時我倒沒看出,這法寶竟是山河社稷圖,你得到它也算是福緣深厚。」

听得雲霄微微復雜的聲音,周繼君把玩著畫卷,嘴角微翹,心知這定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寶,思索片刻,周繼君將山河社稷圖收入體內,輕聲問道。

「不知這山河社稷圖有何效用,與雲霄道友的混元金斗比起來」

「同為頂尖法寶,個中功效君道友日後自己慢慢體悟。」

不及周繼君說完,雲霄開口打斷道。

「之前我欠道友兩番恩情,如今你得到這山河社稷圖,也算還上一恩。剩下的恩情等出了封神輪回,日後再報。」

「道友多慮了。」

周繼君沉吟片刻,也不推辭,沉聲說道。他自為爐鼎相助雲霄成就輪回之道,雲霄助他煉化山河社稷圖已還了此恩,剩下的便是周繼君帶她解月兌出封神輪回。雲霄乃是穹天境界的絕世強者,能得她一諾,也算給日後留了個強絕無比的後手。

邁開腳步正欲走出宮殿,周繼君目光飄落到殿柱上,神情陡然一怔。

「道友為何滯留不前。」

雲霄的聲音再次響起,隱約間帶著幾分急切。

「既然這壁畫能是法寶,那這殿柱或許也是法寶也說不定。」

「君道友,法寶皆有命數,無緣切莫強求,你能取得山河社稷圖已是大機緣,不可再生貪念了。」

體內先天輪回中,雲霄臉色微變,故作鎮定道。她修為遠超周繼君,心神所及,早已發現殿內八根巨柱上也和之前的壁畫般透著不同尋常的氣息,若非懼怕那時間亂流,定會出手將八根殿柱收取煉化。雲霄匿身于周繼君體內,探其心意,不由自主地對周繼君生出幾分忌憚,天下英才雖多,可鮮有三十歲不到就修煉到法天境界且得悟輪回之道者,如今他已煉化山河社稷圖,若再得那幾根化身殿柱的法寶,待到日後修煉有成,手執法寶,這天地穹宇又有幾人能敵。

「就算真有那機緣之數,可我來到分寶崖已是有緣人,這法寶命當屬我。~」

周繼君不理會雲霄,眸放精光,手捏印法,張口吐出六字真言。

「道友且慢,小心引來變數。」

「哼,陸壓取走這麼多法寶尚未引發變數,我只取兩寶又何來變數。」

雲霄還欲勸阻,六字真言盡出,八只殿柱微微搖晃,爾後華光綻放,每一根柱內,現出四十九條火龍,蜿蜒飛騰,頃刻間,聚寶殿內已成一片火海。

「竟是通天神火柱。」

雲霄幽幽一嘆,心神飛出,打量著全心全意煉化法寶的周繼君,面色復雜,張了張口卻沒再說什麼。

不多時,通天神火柱已然煉化,和山河社稷圖的祥和不同,這八根巨柱透著濃濃的暴虐氣息,火光搖曳隱約間閃過血色,似在預示著什麼。周繼君沉下心念,打量著變小後矗立在手心的通天神火柱,心中若有所思,掐指捏算起來。

穹宇空茫,天地如淵,無數機緣命數藏于其中,宛若蛛絲纏繞,網格密布,每牽動一條,就會波及到其余的機緣命數發生發生相應的變化,例如封神輪回中的法寶出世。撥開宛如蛛絲亂網的機緣命數,周繼君向前「看」去,那未來之象混混沌沌、模糊不清,雖無法辨識,可已能見著幾絲端倪。

封神輪回中的法寶除了兩樣落于周繼君手中外,其余大多都被那個心思詭譎難料的陸壓所得,帶出封神輪回,注定會流落到天地穹宇各處。穹宇大戰將起,棋子紛落,棋局即開,各種變數紛至沓來,例如四大靈猴齊出,封神榜現世,都會將原本就注定慘烈無比的大戰引向那難以預知的前方,如今封神輪回中的法寶也紛紛出現,歷史新一頁的篇章即將在燎遍天地大戰火中掀開。

目光盡頭,那場驚天動地的戰火熊熊燃燒著,周繼君心頭沒來由的一寒,猛地將心念拉回,重新回到聚寶殿中,就見失去梁柱的大殿劇烈搖晃顫抖起來,下一刻崩離塌陷,整個宮殿都化作一團齏粉消散在分寶崖上。

「封神輪回里最後的法寶也有歸屬了,也不知是哪個倒霉鬼幫我分擔了劫數。」

大唐長安城,西市上,行人熙熙攘攘,小販們爭相叫賣。一身華衣的男子翹著二郎腿隨意地坐在藤椅上,身前放著兩只擔子,也是在賣貨,可他的生意卻做得極差無比,行人走過視若無睹,半天過去都沒賣出一件。午後的陽光飄落眉梢,透著幾分慵懶繾綣,片刻後卻被遮擋住,貨郎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斜眼望向站在面前的黑衣男子,嘴角微翹。

「原來是大唐國師駕到,不知國師大人想買什麼。」

「我都要了。」

「不妥不妥,我這貨只單賣,每人僅可買得一樣。」

「如此我只要那盤古幡,敢問道兄價錢多少。」

「價錢嗎,待我想想有了,國師就拿大唐亡國來換。」

「傳我話去,準備金銖百箱,天馬五十匹,千里香十壇送往太清鎮」

柳煙落望向庭院中的老樹,秋風卷落葉,冷清淒涼,可卻絲毫沒影響到她的心情。頓了頓,嘴角浮起暖暖的笑意,柳煙落轉頭向侍從道。

「把財貨備好,一會我親自送去。」

聞言,那侍從臉上生出猶豫之色,遲疑著拱手道。

「小姐此舉萬萬不可,那君公子可是殺害大周太子的嫌凶,僅僅送去財貨家主或許不會說什麼,可大小姐親自去見他,家主定然不悅。」

「你錯了。」

臉上浮起玩味之色,蔥白玉指游走在手中玉佩上,柳煙落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此一時彼一時,他如今儼然成為雲荒新貴,各方勢力爭相結交賣好,我此時去見他爺爺或許表面上假裝不悅,作給大周看,心底定然歡喜的很。」

侍從退下,柳煙落起身走到銅鏡前,梳妝打扮,目光落到額前幾縷銀絲上,神色一黯。

「即便沒了大周這一樁婚事,可又能守多久。」

呆呆地看著銅鏡,耳邊傳來「撲稜撲稜」的響聲,少頃一只白鴿扇動著翅膀,飛落她手心。收斂心緒,柳煙落從鴿腿上取下竹筒拆開,細細看向那封密函,神色復雜。

「四年前和你一起來的女子就是大唐碧華公主呵,兩日後卻要嫁給那東海三太子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良久,柳煙落莫名地一嘆,將密函藏入腰間,起身走出。

太清鎮上人頭攢動,各方勢力巨頭或是親自前來,或是命手下送來賀禮,總之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象。墨落忙著迎接來客,一枝梅則苦著臉登記財貨,他縱橫四大部洲二十余載,從來都是偷盜寶物,何曾有過像今日這般不用費力就能收到一大堆好東西。心中微微恍惚,一枝梅抬頭望向殿堂一角兀自飲茶的白衣男子,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如今我們佔得太清鎮和東西兩府,比之前設想的好上無數倍,為何君兄卻抑郁寡歡,自打從封神輪回歸來你就始終愁眉不展。」

將茶盞放在幾案上,周繼君看了眼忙得不亦樂乎的墨落,淡淡一笑朝向一枝梅。

「你不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太順利了嗎。」

一枝梅眉頭微蹙,爾後舒展開來。

「君兄你多慮了,我們得以立足雲荒雖是巧合,可也是一場機緣。機緣之數向來如此,難見端倪不明因果,卻並非難以承受。」

听得一枝梅所言,周繼君微微頷首,一枝梅修煉的梅花斗數和他的君子斗數恰有幾分相似,斗數道意包含星辰衍變、機緣命數,而一枝梅也算是天資超絕之輩,對斗數的領悟雖稍遜于他,可也別有一番見解。

眉頭舒展開來,周繼君轉望向一旁坐立不安的少年,嘴角含笑道。

「還不知道尊姓大名。」

「在下偃子。」

少年期期艾艾地說道,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從封神輪回中出來後,自覺做賊心虛的偃子剛想開溜就被周繼君攔住,什麼也沒說,只是留在身旁,墨落和一枝梅自然奇怪,而偃子更是膽戰心驚,生怕被周繼君發現什麼。

「偃子」

周繼君低聲咀嚼著,打量著眼前的少年,陡然開口問道。

「適才你建議,給我們新創的這番勢力取名叫游俠盟,卻又是為何.YZUU點com」

話音落下,偃子語塞,滿臉窘迫。

「游俠盟這名字也不錯,這太清鎮是為根基,可我們總不見得永遠留在這,說不準哪天憋得心煩意亂就會出門遠游。」

掀開門簾,滿臉喜色的墨落走了進來,笑盈盈地開口道,另一邊的一枝梅也點頭稱道。

周繼君深深看了眼偃子,剛想說什麼,就覺遠處傳來龍嘯聲,不多時,一衫羽衣的女子含笑走進,面色微有復雜。

「無垢不請自來,還望幾位公子恕罪。」

看向眼前面色平靜的女子,周繼君和一枝梅互視一眼,眉頭同時一皺。太清鎮一劫後,五大勢力已去其四,剩下的大小勢力也重新洗牌,底蘊深厚的隱隱崛起,根基不牢的小勢力皆被吞沒,而周繼君等人趁勢而起成為雲荒新貴當屬異類,雲荒大小勢力中,唯一沒有受到波及的只有來福客棧,此時來福客棧的管事人突然駕到,隱約攜著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恭喜幾位公子成為太清鎮之主。」

無垢淡淡一笑,朝著周繼君拱了拱手,幽幽道。

「幾位公子無需多疑,無垢只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恭賀罷了。」

「多謝了。」

周繼君也拱手對禮,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如今雲荒格局生變,卻不知來福客棧如何自處。」

「咯咯咯」

無垢掩嘴而笑,上下打量著周繼君,嘴角微翹道。

「公子說笑了,客棧客棧自然只是招待往來賓客,雲荒格局再怎麼變和我來福客棧又有什麼關系,我來福客棧只做買賣,從來不參與爭斗。」

說完,無垢有意無意地看了眼偃子,爾後合上面紗,告辭而去,只留下一陣淡雅的香風許久未散。

「這女子,總覺得看不透。」

待到無垢走後,墨落堆了滿臉的笑容漸漸消散,目光也冷凝了下來,卻讓周繼君微覺古怪,轉而釋然。如墨落一枝梅這般青年才俊,在四大部洲闖下偌大名頭者,又豈會是毫無城府之輩,周繼君雖和兩人結成聯盟,然而除了共同經歷了一場劫數外,並無其他了解,墨落覺得無垢看不透,可他在周繼君眼中何嘗不是一個謎團。

「好歹並肩作戰了一回,羅剎不知所蹤,碧華被困于大唐公中,我若想在四大部洲闖出一番基業著實需要幾個盟友」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就听耳邊傳來冰冷的聲音。

「適才那個女子很是了得,差點發現我。」

聞言,周繼君微微一怔,爾後苦笑著,射出一道心念順著話音傳來的方向飛去。太清鎮外的小山包上,眉宇淡雅的女子迎風而立,發髻高束,寬敞的道袍迎風翻飛,將曼妙的身姿隱于其中。沒來由的,周繼君腦中浮起一個人影,卻是大名府中那個跳入火海的美婦。此生若不能相依,便以死求來生

「道友在想什麼。」

冷艷的面龐靜如止水,雲霄娘娘打量著周繼君的心念,黛眉之下隱約掠過一絲緋紅。

「無他,恭喜雲霄道友月兌困封神輪回,想必沒幾日娘娘的威名就會傳遍穹宇天地。」

周繼君含笑道,不知為何,心緒波蕩開來,宛若漣漪起伏。

「輪回往事如夢如幻,身陷其中則再難悟大道,道友謹記。」

雲霄淡淡說道,目光從周繼君心念上移開,抬頭望向廣漠無盡的天穹,嘴角忽地浮起一縷淺笑,宛若幽蘭綻放,看得周繼君微微失神。

「我欠道友一恩,日後來報,雲霄告辭。」

彩雲翩躚而上,不多時已然消失在視野中,周繼君收回心念,揉了揉眉頭,心緒微微復雜。

「只一世輪回就讓我如此掛記,真不知那些經歷百世輪回的人如何受得了千十七,我倒開始有些佩服你了。」

自嘲地一笑,周繼君強壓下心頭的患得患失,目光飄落,就見門簾再次掀起,一身緊束裙袍的女子走進,看向周繼君輕笑著道。

「久違了,君公子。」

「原來是柳小姐,足足四年多未見了。」

柳煙落也算是熟人,周繼君起身相迎,可就在這時,周繼君眉頭陡然皺起,卻是心底深處沒來由的涌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坐的女子,想到兩日後碧華公主就要遠嫁東海,心中沒來由的一慟,眸子發紅。東海雖不遠,可那東海海域離大唐卻有十萬八千里只遙,更不論傳說中的海底龍宮,公主這一去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

「婉兒別哭,我不會離開的。」

女子幽幽的聲音傳來,年齡尚小的宮女陡然一怔,驚訝地張大嘴巴,爾後猛地捂住,心懷忐忑倒退而出。

美輪美奐的宮殿中,一身華美裙紗的女子獨坐銅鏡前,銅鏡里的容顏悄然綻放,即便消瘦了幾分,可也足以傾倒世間萬物眾生。

公主欲殺人,朝起坐銅鏡,粉黛未傾顏,人頭已落地。

怔怔地看著銅鏡中發著愣的女子,碧華的眸子漸漸冷了下來,她掏出一柄短匕割下肩頭青絲,青絲散落,銅鏡漸漸變得模糊不清,少頃,鏡中的場景變化開來,駙馬府里,俊美的東海三太子正和手下把酒言歡。眉宇間涌出絲絲寒意,碧華手捏印法,召出一支小篆,就在這時大風從院中卷來,拂過銅鏡,鏡中的場景宛若冰裂般破碎開來。

「我還以為你真願意嫁給東海三太子。」

「他來了麼。」

看向鏡中的黑袍男子,碧華不答反問,眸中隱約浮起幾分希冀。

沉默良久,大唐國師幽幽一嘆,走到碧華身前,凝視著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半晌開口道。

「他如今已在雲荒佔得一方地盤,正忙著收取勢力,又怎麼會抽得出空閑。」

「你騙我,他若不來你又怎麼會來。」

碧華冷笑著,死死盯著大唐國師,許多年前,她曾以為眼前的男子會是她此生唯一的依賴,然而漸漸的,碧華愈發害怕起這個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男子,每次對上他,總會覺得心頭慌亂而又無比壓抑,不知從何時起,他已經變成了一個比大唐皇朝還要龐大無數倍的籠子,將碧華緊緊困縛其中,一生一世,亦或超月兌生死之外。

「等你嫁給三太子後,自然會知道了。」

深深看了眼碧華,眸中隱約閃過一絲不忍,卻轉瞬即逝,男子裹緊黑袍,大步走出幽冷的宮殿。宮殿外,雄壯的男子負手站在樹下,靜靜地看著溪水中的游魚,皇城恢宏、宮殿壯麗卻都懾服在他身下,不怒而威,雄豪之氣有意無意地流轉開來,曾經腳踩四大部洲點燃穹宇天地戰火的男子淡淡一笑,拂袖將周遭波蕩的空氣捋平,望向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的笑容。

「幾世了。」

「太多了,都快記不清了。」

「虧你還等得下去。大戰快開始了呵,覆海已經等不及先行落子,移山監守佛域,你在大唐,剩下的兄弟卻不知所蹤。」

「等到大戰開始他們會回來。」

大唐國師走到平天君聖身前,順著他的目光看向水中歡快嬉戲的游魚,目光起伏不定。

「那個陸壓道人正在城內賣法寶,平天,你就不想會一會他。」

「你已經見過他了,我再去也沒甚意思。有幾成勝算。」

「三成不到。」

嘴角浮起些許苦澀,大唐國師低聲說道。

「那我頂多也只有四成了,遠古君聖中,那五大軍閥只有準提露過面,孔宣自躲九天之上,這陸壓道人算是第一個登場的,卻不知他打的什麼主意。」

深吸口氣,平天抬頭望向濃雲密布的天穹,掐指捏算起來,陡然間他臉色微變,詫異地看向身旁的男子,轉爾笑了起來。

「你在城中布下了殺局,想要對付誰。」

「一個年輕人,法天上品的修為。」

「哈哈哈」

聞言,平天君聖仰頭大笑了起來,神色古怪無比,良久他止住笑,上下打量著大唐國師,揶揄地說著。

「滅殺一個法天修煉者也要如此大動干戈,竟將你養在輪回界中殺手都召了出來。」

「就當是大戰前熱熱手罷,養了他們那麼久,也該出來見見血了。」

大唐國師沉聲道,冷然的目光飄向宮殿高處,青煙裊裊,從唐宮之巔燃起來,幽香傾散開來,風起雲涌將青煙遠蕩向熙熙攘攘的長安城里。

駕雲而行,半個時辰後周繼君已來到長安城前,城池雄壯高聳,青苔密布,烏雲裂開逼仄的豁口,一線陽光刺破雲層落到城牆上,流轉開來,斑駁陸離。

思索片刻,周繼君望向城門旁,在那貼著十來幅人像,卻是大唐發布的海捕令,上面不是惡貫滿盈的大盜就是反賊逆臣,當先的那幅畫中赫然是個白衣銀發的男子,不是周繼君又是誰。

白衣蕩開,周繼君走到城門前一把將那幅人像揭下,旁邊的守誠兵將紛紛看來,爾後神色大變。

「大盜君公子在此,休放在了賊人」

長劍飛出,銀光劃過天際,守城的兵將們難以置信地模著脖頸,鮮血溢出,剎那後頭顱紛紛跌落。異變突生,長安城外一片混亂,來往百姓呆若木雞地看著暴起行凶的白衣男子,前一刻他還是翩翩君子的模樣,可手起劍落,他的神色陡然一變,暴虐之色涌出,漫過城牆,頃刻間,長劍再次劈下,重重地斬向城牆。

屹立在這片土地上數萬年未倒的城牆劇烈搖晃起來,轉眼後轟然坍塌,方圓數里的城牆皆化作碎石粉末,空空如也。塵埃揚起,殺意宛若燎原大火涌進長安城,無數強者紛紛被驚動,釋放心神射向立在廢墟上的白衣男子,驚疑不定。

「碧華,我來了。」

深吸口氣,惡君子道意流轉而出,周繼君眸子赤紅如火,爆喝一聲手持君子劍向皇宮方向飛去。

數萬年來,即便有過被敵軍深入月復地的險情,可長安城始終固若金湯,守護了一代又一代百姓的城牆一朝坍塌,卻化作濃濃的陰影籠罩在長安子民心頭,不知不覺間,天頭的烏雲又濃了幾分。雷雨般的鐵蹄聲從皇宮方向傳來,間或還夾雜著破空聲,周繼君手執長劍,目光冰冷,見一人殺一人,但凡攔于身前者,皆被他斬于劍下。

雷聲響起,墨色的濃雲隱伏波瀾,下一刻,天降暴雨,渾身是血的周繼君眯起雙眼看向由遠而近的那幾個氣息強大的修士,冷笑一聲,躍下雲頭沖進鐵騎之中。戰天宵出,轉瞬間,近千士卒被轟碎成肉泥,血水混著雨珠游散開來,將萬年古都長安城染得猩紅。疾飛而來的唐神衛按下雲頭環視四周,上千鐵騎潰敗如斯,血流成河,卻尋不著一具完整的尸體,將士們膽戰心驚,可那一個揮劍斬千卒的男人卻不見了蹤影。

長安城龐大無比,方圓二十里不止,城中巷陌環繞,市坊連綿,一處青灰色的小巷中,滿身是血的男子憑空出現,卻把那些往來接客的姑娘們嚇了一跳。

遙望向城中央那座高大雄偉的宮殿,周繼君深吸口氣,縮地成寸飛走而去。

半柱香不到,周繼君猛地止住身形,皺起眉頭環視周遭,縮地成寸一步百多丈,可走了這麼久周繼君卻陡然發現,自己還在這一方巷子里,巷陌中愈發冷清,只剩下他一人。

不遠處矗立著一座森嚴的府邸,突兀地出現在巷口,隱約透著幾分離奇古怪,周繼君也不多想,正欲駕起雲頭飛離此地,就在這時,府門打開,一抹火紅飄出,卻是個穿著紅裙的冷艷女子。

「公子欲往何處。」

「你是何人?」

目光凝滯在女子身上,周繼君沉聲問道。

「妾身名叫紅線。」

女子淡淡地說道,爾後從懷中掏出一本書卷,周繼君目光所及,就見封面上寫著三個大字——唐傳奇。

「欲出此巷,只有一條道,便是這節度使薛府,也是紅線一生所在之地。不知公子敢還是不敢。」

「有何不敢。」

周繼君冷聲說道,騰身追著女子進入府邸。府邸空曠冷清,第一進的牆壁上卻雕刻著一副圖畫,內中景致人物栩栩如生,待到周繼君回過神來,身旁的女子已不見了蹤影。

「紅線」

周繼君回頭看去,原先的府門也隨著女子一同消失,只剩下那本唐傳奇。

揮袍卷起書卷,周繼君凝起眉頭,翻開書頁。

唐潞州節度使薛嵩家青衣紅線者,善彈阮咸,又通經史,嵩召俾掌表箋,號曰內記室。

魏博節度使田承嗣想奪取薛嵩的領地,薛嵩听說後,日夜煩憂。紅線窺得到薛嵩的擔憂,笑而請命,願為薛嵩分憂。紅線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飄然而去。

薛嵩關門,忐忑地等待。忽聞號角悲鳴,一葉承露而墜。薛嵩驚起,就見紅線已回到屋內。薛嵩急忙詢問,紅線取出一只金盒,道︰「田承嗣罪不當死,所以只取其床頭上的金盒以示警戒。」

薛嵩大喜,派人將金盒帶給田承嗣。使者到的時候,正見到田承嗣合府都在搜尋金盒。使者用馬棰使勁敲門求見,田承嗣立即命人帶入,一見金盒,面如土色,急忙隆重招待使者,大加獎賞,求使者帶信給薛嵩,他再也不敢打薛嵩封地的主意。

薛嵩知道紅線是異人,極為寵信。但紅線卻不願繼續留在薛府,自請離去。薛嵩知道無法挽留,就大擺筵席,為其送別。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薛嵩不勝悲痛,紅線也泣下沾襟。紅線裝醉離席,不知所終。

目光游離在書卷上,周繼君眉頭微蹙,半晌抬首掃視四周。府邸空曠冷清,壁畫上的人物活靈活現,可觀之繪畫卻非染墨,而是一種很奇特的手法。君子采百家之長,對于繪畫一道周繼君也微有涉獵,雖無法如當世大家般作出美輪美奐的畫卷,可對于繪畫的手法還是了解通徹。薛府中的繪畫非染墨非火繪,無印文陽文,卻仿佛貼在牆壁上般,筆墨簡單,寥寥幾筆就將內中人物景致刻畫得入木三分。壁畫長約二十丈,前後餃接,仿佛在記敘一段故事。

「這天地穹宇間從未出過什麼節度使,牆上的壁畫也古怪無比這到底是在哪兒。」

心中微微恍惚,周繼君收回目光,就听耳邊傳來琴簫聲,悠悠揚揚,不絕于耳。

不再多想,周繼君順著琴聲向里院走去,走過第二進方見著侍女奴僕,他們穿梭在庭院中,見到周繼君都是恭敬地一拜。不多時,周繼君已來到內宅,就見院中賓客如雲,散亂紛座,正中的高台上,幾名身著絲縷的女子奏琴**,微有發福的中年男子坐于主座,捋著胡須悠然自得地賞听。

「君公子來了。」

也不知是誰先叫了出來,無數道目光紛紛射向周繼君,有的驚嘆,有的猜疑,而坐于主座的中年男子則哈哈一笑,起身迎向周繼君。

「君公子,久仰大名。」

「閣下是?」

周繼君疑惑地看向中年男子,就見他臉上浮起古怪之色,爾後哂笑一聲,挽起周繼君的臂膀向內宅走去。

「莫非紅線沒和公子提過?哈哈哈,不才正是薛嵩。」

「原來是節度使大人,在下眼拙,莫怪莫怪。」

沒來由的,周繼君口中蹦出這麼一句話來,卻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仿佛早已安排好了一般。深吸口氣,周繼君穩住心意,環視四周,就見府宅內金碧輝煌,陳設物件精美華麗,可做工卻從未見過,下意識的,周繼君心中又生出幾分恍惚,就在這時,沓沓的腳步聲傳來,門簾掀起,身形高挑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進來。

這女子正是紅線,就見她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見狀,周繼君陡然回過神來,她這番打扮模樣正應和唐傳奇中的描述。

「夫君久候了,妾身已邀來君公子,憑我們二人之力,此行定不會失手。」

「好,好。」

薛嵩拊掌而笑,他看了眼紅線,又轉望向周繼君,捋須道。

「那田承嗣覬覦吾潞州久矣,今日殺之,以免後患。」

「夫君不可,那田承嗣殺不得。」

「為何?」

「他欲奪夫君領地,失其大義,若他未有行動夫君先殺之,則夫君失大義,以此為藉口,那些節度使定會出兵潞州,到那時夫君危矣。」

「那如何是好?」

「紅線自有良策。」

听得兩人一席話,周繼君不動聲色,待到隨紅線駕雲飛出薛府方才冷聲問道。

「之前你說過出巷之路就在這薛府中,現如今又要隨你去竊金盒,紅線你究竟意欲何為?」

看了眼周繼君,紅線面色平靜,悠悠說道。

「公子勿急,等了結了這樁事,公子自可出府。」

深深看了眼紅線,周繼君不再多眼,片刻後,兩人駕雲來到田承嗣的府邸,輕而易舉地獲得金盒,爾後回轉潞州。

馬到功成,翌日,薛嵩大擺筵席,為兩人慶功。酒過三巡,紅線突然起身,朝著薛嵩作了三拜,拂袖離去。薛嵩攔而未果,兀自長嘆,淚灑前襟。席中清客冷朝陽獻歌雲︰「采菱歌怨木蘭舟,送客魂消百尺。還似洛妃乘霧去,碧天無際水空流。」

周繼君自坐席間,時不時有人前來敬酒,酒水下肚,周繼君心情漸漸煩躁起來,仿佛有什麼事亟待去做,可又無法記起來。入夜時分,酒席罷了,眾賓客散去,一輪皎月升上樹梢,周繼君對月而飲,醉意燻燻

又一日,周繼君正在庭院中散步,就見一侍女急匆匆地跑來,朝他磕頭道。

「公子,老爺有請。」

隨著那侍女走進內宅,就見薛嵩哈哈一笑,朝他走來,正在這時門簾掀開,沓沓的腳步聲響起。頭梳烏蠻髻,上插金雀釵,身穿紫繡短袍,腳踏青絲輕履,胸前佩帶文龍匕首,額頭上用朱砂寫著太乙神名,來人正是紅線。周繼君怔怔地看著紅線,心頭生起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卻模糊不清。少頃,薛嵩朝他拱手而拜,周繼君也不多想,自隨著紅線飛向田承嗣處

「一世輪回就已難辨真假,更何況是被我重新煉制的千百小輪回,生生世世,只在一個故事中輪轉。我倒要看過他能撐過幾個輪回。」

溪水流深宮,宮苑淒淒涼涼,一身黑袍的大唐國師看著溪水中的畫面,面色淡漠。

「竟然是他。」

耳邊傳來平天微微驚訝的聲音,大唐國師眉頭微皺,疑惑地看向平天。

「你認識他」

「當初曾被移山隔著滄海萬里擊殺,不料還活著,倒也有趣。」。

龍騎劍仙第302章︰無風翻飛(中)(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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