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周繼君戰意全無,亦揮袖散去水滸輪回,順著千十七的目光向花果山北面望去。
又是一衫白衣,施施而行在東海上,在他身後拖著長長的血痕,依稀還能看見沉浮在浪尖的尸身,少說也有百條。一步一個腳印,白衣男子踩著被鮮血染紅的海水,邁上花果山,蹬空而起,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周繼君和千十七,半晌,面容漸漸變得端莊肅穆。
「皇天在上,人如螻蟻,翻身而起,人人為皇。我得宏願,普渡眾生,三百教義,皆為皇道皇天北來,我欲立下皇天正教于這四大部洲,兩位皆是故人,不知可願為我教左右護法,共行皇天正道。」
洛繼傷口吐梵音,如是說道。
細細望向洛繼傷,雖然如今面貌全非,周繼君猶能看到那個攜皇天大火席卷半個七州的男人,亦或是當年地府中穿著奴僕服飾的少年。
「洛教主,似乎不用每次見面都說這番話,徒費口舌罷了。」
周繼君淡淡地說道,當年七州時候引領風華的少年除了左游生和月羅剎外,皆已在此。時隔若干年,也算是故人重逢,卻是那不戰到死不罷休的故人,心底別有一番滋味。在七州那一處小地廝殺時候,都是螻蟻般的存在,誰曾想過竟能一飛沖天,紛紛來到天地穹宇,立足四大部洲,成為當今天下有數的強者、豪雄。
周繼君玄天巔峰,千十七玄天巔峰,洛繼傷雖暫只有玄天上品,可他攜著皇天教意之威,上萬教徒的信仰之力,亦不弱于周繼君和千十七。
哂笑一聲,臉色漸漸恢復平和,洛繼傷看向周繼君,沉吟著開口道。
「既然君兄和千兄不願意,那暫且聯手罷了。」
「哦?為何要聯手。」
周繼君眉頭微皺,疑惑地開口道,只听花果山之南傳來轟轟浪潮聲,余光中,就見一個火紅的身影踏浪而來,也同洛繼傷一般,他的身後拖著長長的血跡,殷紅的海水間埋葬著無數尸身殘骸。
「你從西而來,殺盡一路強者,到達花果山難道不是為了搶奪機緣嗎?聖人布下的法術陣威力奇大,需得我等聯手才能破去。」
一頭紅發的妖冶少年冷笑著看向周繼君,而後蹬空走到千十七身旁,目光落向洛繼傷,嘴角揚起。
「千兄,你這兩位故人果然了得,難怪能做助你成就百世輪回的爐鼎。」
話音落下,周繼君和洛繼傷同時色變,眉宇間浮起一絲陰霾,洛繼傷朝紅發少年拱了拱手,開口問道。
「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
「你欲在四大部洲立教傳道,卻連我都不認識,真是可笑。」
紅發少年譏諷的一笑道。
「閣下可火焰山紅孩兒。」
耳邊傳來淡漠的話音,紅發少年扭身望向周繼君,嘴角浮起妖冶的笑意。
「還是大鬧天宮的君公子有點見識,不錯,正是本王。」
紅孩兒傲然說道,火紅的披風現于身後,迎風翻飛,火光騰空將漫天紅霞都比了下去。和千十七一般,同為穹天境界的他自削一世道力,將修為強壓在玄天巔峰,上輪天地大戰就已成名的強者,火焰山中的帝王,面對後輩周繼君和洛繼傷,自然高傲無比。
目光遠蕩,周繼君打量著花果山南北面連的血海殘尸,心中不由得思量開來。自己前往花果山,不過是為了替劉海還願,可他們三人前來,卻都是同一個目的,紅孩兒口中的機緣。這又是怎麼一回事?莫非和來前那頭猿猴所言有關。
「君兄尚不知花果山之事?」
洛繼傷眼見周繼君面露疑惑,眸中閃過異色,開口問道,話音落下,紅孩兒微微一怔,爾後朝周繼君望來,面色古怪。
「原來是誤打誤撞到了花果山,你這君公子還真是好運。」
苦笑著搖了搖頭,紅孩兒低聲喃喃道。
眼見連向來冷漠的千十七都目不轉楮地盯著自己,周繼君心頭愈發疑惑起來,忍不住開口問道。
「敢問各位,這花果山究竟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黃昏下,山風陣陣,良久,只見紅孩兒邁開大步,腳踩虛空,伸手指向身下的山島,悠悠說道。
「此山本沒什麼特殊,不過是十洲之祖脈,九島之來龍,自開清濁混沌而立,鴻蒙判後而成。天地間,如花果山者雖不多,可也有數十座。可半月前,從西方佛域靈山傳來一道法旨,卻讓它變得與眾不同起來。」
打量著愈發疑惑好奇起來的周繼君,紅孩兒揶揄地一笑,伸手變出一支小毫,甩動筆尖在半空中書寫開來。
「西方有佛舍百世,游戲紅塵忘前生。記得大道存花果,立于水簾掌機緣。」
目光逡巡在那一行行篆字上,周繼君低聲念叨著,只覺得稀松平常,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見紅孩兒接著寫道。
「我佛算盡天機,五十年後,天地將重開殺戮,戰火一起,穹宇再無安寧之日。我佛憐千萬生靈,特于花果山中立下一機緣,有緣者前來,可執掌輪天地大戰運數,望以蒼生為念,以本心而為,早熄戰火。」
一紙寫罷,紅孩兒望向面色不住變化的周繼君,低笑一聲道。
「靈山上那兩個聖人命他們的佛子佛孫寫下這道法旨,分別傳向花果山東南西北四方,每一方皆可出一有緣者入山,開啟水簾洞,掌日後天地大戰的運數。我從南來,千兄從東來,洛教主從北來,各殺千百人,而你從東來,想必亦殺了不少人吧。」
心中浮起荒謬之情,周繼君于東海確曾大開殺戒,可並非為了花果山之事,先前也並沒見過那道法旨,莫非冥冥之中,已然注定了這一切?機緣嗎這世上哪有什麼真正的機緣,又或者,是聖人布下的局?
心意流轉,周繼君只覺得脊背微微發寒冷,若這花果山真是佛家兩位聖人布下的局,自己又如何能度過。聖人之下有君聖,君聖之下有穹天,穹天之下方才是玄天,自己雖是玄天巔峰,可和聖人比起來仍如螻蟻般微渺。
抬頭望向天邊暗紅色的火霞,一絲陰霾爬上眉梢,周繼君緩緩掃過洛繼傷、紅孩兒和千十七,沉吟著開口道。
「你們都相信下戰的機緣運數會藏于這花果山中?聖人便可主宰天地大戰的走向?就算聖人真能主宰戰局走向,為何不將此中機緣傳于佛家弟子,偏偏要放在這花果山上,引來各方爭奪?」
紅孩兒冷笑著,手間涌出一團大火,將浮于虛空的篆字墨斑燒得一干二淨。
「太平了將近五十年,五十年未曾大開殺戒,我早就渾身不自在了。佛家那兩位聖人傳下法旨,正好給了我們一個殺人的借口君公子,听聞你囚于離恨天四十六載,想必也如我一般想念極了殺人的滋味,我們能踩著無數修煉者的尸體站在這花果山上,卻說明我們都是同一類人。」
紅孩兒話音落下,千十七負手西望,洛繼傷眸里閃過一絲寒光,而周繼君輕嘆了口氣,揉了揉眉毛,卻也沒開口辯駁。誠如紅孩兒所言,在場四人哪個不是踩著血海尸山走到到如今,殺戮的念頭早已深植在心底,即便周繼君修煉君子道意,真君子道意時時鎮壓,可公子渡于東海,一怒拔劍,血染東海,連周繼君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為了立威,還是那顆蠢蠢欲動的殺戮之心在作祟。
眉毛挑起,陡然間周繼君心頭一動,不由得喃喃自語道。
「奇怪了,那佛家向來以慈悲為懷,可今日此舉,有緣者必須是殺意滔天之輩,卻又違背了佛教的初衷。西方二聖,究竟想做什麼。」
周繼君正思索間,卻听紅孩兒哂笑一聲,開口道。
「君公子勿要多想,將原本很簡單的事變太復雜,想得越多,越提心吊膽,反而不利于眼下的局面。就算水簾洞中沒有所謂的機緣,大不了白走一趟罷了,難不成聖人還會對我們出手?」
說著,紅孩兒手捏印法,一團奇異的火焰浮于眾人眼前,此火純白無雜質,世間萬物遇上皆燃,水土難滅
「我獻本命三昧真火,開啟法陣,卻不知諸位有何本事。」
「我獻皇天三百六十五教意。」
卻是洛繼傷開口道,轉眼後,他的手中飄出一部金光璀璨的寶典,歷經磨礪,洛繼傷的皇天教意已至大成,三百六十五道教意,道道可成皇天。
「紫龍法相。」
千十七淡淡地開口道,眉心微微張開,一頭紫龍騰挪而出,摘雲弄霧。這紫龍周繼君和洛繼傷皆不陌生,當初七州時候,人尊境界的千十七就是憑著紫龍法相,讓眾強俯首稱臣,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威力巨大的人尊法相早已被周繼君和洛繼傷丟棄,唯獨千十七仍留著,將紫龍法相煉制成本命法寶,全身上下無一千變萬化,適才大戰君子劍,非但沒有落于下風,反而隱隱佔著優勢。
三道目光射來,周繼君揉了揉眉毛,嘴角泛起苦澀,心中雖仍有疑惑,可此時卻已無退路。周繼君雖為玄天巔峰,當今天地穹宇諸強中就算排不上第一,也能擠進前十,可面前三人若聯手戰他,恐怕不出五十合,周繼君便會命葬花果山。再者,周繼君雖然心存疑慮,可對于那水簾洞中之物也是好奇無比,若真是主宰五十年後大戰的命數,那再好不過了。
「我獻君子劍。」
袍袖輕揚,君子劍攜著君子三道意飛騰而出,和三昧真火、皇天法典以及紫龍法相立于一處。
「如此甚好,我們這就破陣去
紅孩兒輕笑著道,不再多言,騰身飛起,手執三昧真火躍向那水簾洞,周繼君三人各持法寶,緊隨其後。
半空中,周繼君余光落到山巔那塊奇石,眉頭微蹙,只覺得在哪見過。
是了,那不就是混世靈猴誕生遺留下來的石胎嗎莫非是齊天?
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那水簾洞近在眼前,其余三人也都放出法寶射向法陣,深吸口氣,周繼君亦丟出君子劍,卻將心念下沉,奪舍紫君。這番所為,幾乎是下意識的,連周繼君也有些拿不定,轉眼後,四樣法寶重重地轟擊在法陣上。
光華綻放,斜掛在水簾洞上的瀑布陡然停止了流淌,漸漸向兩旁張開,露出一個大洞眼。
洞中由黑轉亮,不多時,四個金燦燦的篆字落入周繼君眼中————西游記鎮。
周繼君眉頭微蹙,只覺得那四字有些眼熟,下一刻,周繼君神色陡變。
西方有佛舍百世,游戲紅塵忘前生。記得大道存花果,鎮于水簾掌機緣佛家兩聖人傳出偈語竟是個藏頭詩,只為道出眼前四個字,西游記鎮。
洞中光暈流轉,漸漸變化成一方漩渦,疾速旋轉了起來。
「輪回界不好,此乃詐局,快走」
周繼君臉色發白,低吼一聲,駕起雲頭就欲遁離。
「機緣到時,你卻不要,真是可惜。」
紅孩兒冷笑著看向周繼君,不再理會,兀自向洞中走去,千十七和洛繼傷皆修煉輪回之道,此時面色凝重,踟躇著,身形不前也不退。
轉眼後,水簾洞中的漩渦猛地擴大開來,仿佛橫亙在花果山中的大嘴,吐出濃厚難敵的道力卷向四人,周繼君雖已飛出半里,可還是被吸入其中。
雲淡風輕,花果山重復平靜,只有「西游記鎮」四個大字閃閃發亮,不多時,也和周繼君四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彌陀佛,主線人物皆已落入彀中,五十年後,西游記開啟,當為天地穹宇第一盛事。」
靈山之巔,繁華散落,那方九瓣蓮台上,佛祖手捏小毫,微微一笑。
「準提,這四人雖是當今穹宇最強者,可殺戮過重,道意根深蒂固,若不好生教一番,卻難以掌控。」
蓮台旁,滿頭團發的老佛淡淡地說道,誰也不知道,準提和接引為何如此交好,上古時候那一次次天地大戰,兩人幾乎都是聯手而戰,準提為正主,而一衫青衣的接引總是站在他身後,千變萬化,雖同為五大軍閥之一,可總有意無意間,輔佐著準提。
站在聖人之後的聖人,誰也猜不到他想什麼,或許這才是最可怕的。
「難以掌控?」
目光落向手中寫著「西游記」三字的書卷,佛祖捻花而笑,淡然道。
「五十年後西游記方才開始,我這麼早就將他們陷入輪回,正是想讓他們四人的故事更加豐滿,如此徹底忘記前塵往事,成為日後的棋子。」
「西游記雖為輪回,可在五十年後,卻是真真實實存在于天地穹宇、四大部洲上的事件。你怎會知道,五十年後,他們不會被故人認出,回憶起前生,爾後掙月兌出輪回?」
「接引,你想的太多了。也罷,那我就多費點筆墨。」
如來佛祖,也就是準提皺眉思索,爾後拾起小豪在書卷上一字一句的寫著。
「覆海君聖之子,妖龍千十七,生性孤傲冷漠,西游記中,我就讓他變成一個赤子佛心之輩,樂善好施,助人為樂就叫做唐三藏吧。」
「皇天教主洛繼傷,桀驁不馴,只想成為皇中皇,乃是受不得半點屈辱的人。如此,他就做一匹馱著唐三藏走過千山萬水的牲畜,受盡屈辱西海白龍馬。」
「火焰山紅孩兒,一手三昧真火堪稱無敵,水能克火,這一世我就讓他成為那水中妖怪流沙河中的沙和尚。」
「還有一個君公子。」
筆懸于空,準提目光微凝,爾後笑了起來。
「這君公子道是一個有趣的人,創下君子道意,有幾分太上道德經的味道。君子道意,自然是品行端正,一絲不苟,在西游記中,倒缺一個懶惰之輩。天河元帥豬八戒。」
筆墨落下,君公子三字已被篡改,準提看了眼接引,手指彈開,那卷《西游記》高飛出靈山,直向東面飛去。
「西游輪回將現,如此,這便開始西游記的前傳吧。」
兩道一絲不掛的人影緊緊纏繞在一起,依人芳澤,喘氣連連,三柱香後,高壯的男子低吼一聲,猛地向前沖去,身下的女子面上浮起紅潮,眸中隱隱噙著淚痕,幾近完美的嬌軀微微抽搐著。
罷了,男子緩緩坐起身來,指尖劃過皎白光滑的嬌軀,停留在那處玉峰朱果處,稍稍用力,女子緊夾雙腿,緊咬朱唇,忍不住又低哼了一聲。
「嫦娥,我去了。」
不再留戀,男子揮手將散落一地的衣衫卷來,剛想穿上,腰間已多了一雙柔軟的玉臂。
「好狠心的人,每次都走的那麼早。」
青絲垂落腰際,那雙傾倒諸天仙子神的眸子里掛著濃濃的失望,廣寒宮宮主嫦娥深吸口氣,抬起頭,怔怔地看著男子的側臉。
直插入鬢的眉毛,細長的雙目,高挺的鼻梁,薄唇間總是有意無意地浮起微笑,正是這溫醇的笑容,讓無數重天上的仙女為之痴迷,也俘獲了自己的芳心。即便已經是他的女人,可嫦娥總感覺兩人間隔著什麼,偶爾看去,嫦娥總會覺得他的身上透著陌生,這種恍惚的感覺纏繞心頭,讓嫦娥走在冷清的廣寒宮中,總覺得無比孤獨,便是有了玉兔的陪伴,也依舊難消高天之上如復一日的寒冷。
「玉帝喜歡你,將你養在廣寒宮中已是人盡皆知。倘若玉帝知道我玩弄了他的女人,恐怕我立馬便會被打落凡塵。」男子淡淡一笑,推開嫦娥,慢條斯理地將衣衫穿戴好,余光飄去,微微一怔,只見嫦娥呆呆地看著他,滿臉難以置信。
「玩弄哈哈哈,原來原來我廣寒宮嫦娥只是你天河元帥的玩物而已。」
淚珠如雨,傾灑在美好上,男子只覺心中猛地一痛,下意識地別過頭去。
沉浮天宮,不知歲月,他從一個天河水兵一步一步爬到如今的地位,手掌三十萬天河水兵,南征北伐,功勛卓著,亦為一方豪雄諸侯。可隨著時間流逝,曾經的往事都已漸漸記不清了,當初的熱血,曾經的少年情愫,都已變得遙遠而模糊。心中惶惶不安,他只覺得心底深處藏著什麼秘密,可隨著時間向前流淌,包裹著那個秘密的外殼愈發堅硬,與它一起變得堅硬的,還有他的心。
冷漠,絕情,貪婪,,肆意妄為如今的他早已迷失在酒色權勢中,連從前並肩作戰的兄弟、初戀過的女人都記不得了,這樣的他還有什麼資格卻擁有一個深愛著的女人,天上地下追求嫦娥者數不勝數,上至玉帝,下至天兵天將,這樣一個仙女中的仙女,世間最美麗的女子,自己只能靜靜看著她哭泣,卻不敢去擦拭那些讓自己心痛得幾欲昏厥的淚珠。
只因怕那些承諾,怕數萬年後,自己也將她一起忘記。
「你,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背後的聲音漸漸變得冷漠,天河元帥深吸口氣,手臂微微顫抖著,剛想說什麼,只見眼前出現了一雙鞋子,鞋上紋著騰飛九天的金龍。
「一個愛著你的男人,又怎會讓你為他哭泣。」
玉皇大帝淡淡地開口道,下一刻,他大步走上前,將哭成淚人的嫦娥摟進懷中,高昂著頭顱,望向天河元帥,嘴角浮起譏諷的笑意。
「天河元帥調戲廣寒宮宮主,品行不端,兼之敗壞軍紀,玉帝欽賜上斬仙台,斬斷仙緣,貶落凡塵,永世不得為仙。」
全身捆綁,昔日的天河元帥負手而立,揚起頭看向宣布法旨的那位仙官,神色冷漠。
玉帝,這便是你的手段嗎,你以為將我打落凡塵,便可阻止我再上天宮嗎。真好,渾渾噩噩了這麼多年,總算有個願望了,那一世的願望便是修煉到天地無上境界,直上天宮,將虛偽的你斬落陛座前。
嘴角浮起一絲冷笑,望向高懸頭頂的斬仙刀,無數天兵天將陳列左右,諸天仙神或是仇恨或是嫉妒地望向他,沒來由的他的心頭忽地踫踫直跳,只覺這般場景有些似曾相識,隱隱約約和藏于心中的那個秘密有關。
正在他思索間,就听那宣旨的仙官聲音陡轉。
「為罰天河元帥所為,以儆效尤,陛下特借來輪轉盤,來世輪回為豬妖,生生世世不得為人形。」
話音落下,天河元帥神色陡變,哪還有心思去想那個秘密,猛地抬起頭,剛想高喊什麼。
斬仙刀落下,最後一眼,倒映在刀刃上的那個俊美容顏慘白如紙。
四大部洲,烏斯藏國界之地,有一家族莊戶,喚作高老莊。莊外有一片奇石嶙峋、樹木森森的山林,一頭身形瘦小的野豬鼻青臉腫的走在河畔。自它出生時,便和其它的豬崽子不大一樣,小豬們都爭相拱到母豬月復下,搶著吃食,唯獨它呆呆地臥在雜草間,一臉茫然地望著天。
豬母以為自己生了只呆頭豬,心情焦急無比,每每入夜時分,也不顧小豬掙扎,硬生生將豬乳拱入它嘴中,逼它食女乃。長此以往,終有一日被其他的豬崽發現,它們皆以為豬母偏心,自然對那只小豬懷恨在心,又兼之它獨來獨往,從不和群,于是常常趁著豬母不在,百般欺辱那頭小豬。
玉帝,你好狠的心,讓我轉世為畜類也就罷了,偏偏還要讓我生著一顆人的心,受盡同類屈辱,人畜不如。
望著河中的倒影,那個惡心的面孔身形無比刺眼,微微猶豫著,小豬緩緩閉上雙眼,邁開腳步向河中走去。
你能讓我轉世為豬,卻無法阻止我自殺,玉帝玉帝,我倒要看看下一世你還會讓我做什麼,生生世世,就算淪為螻蟻牲畜,我也不會服從你的安排。
「好可愛的小豬哎呀,你是想尋短見嗎。」
銀鈴般的聲音回響在耳邊,小豬只覺全身上下一暖,睜開眼楮,自己正被一個俏生生的少女抱在懷中。
少女只有十二三歲大小,可已出落得如花似玉,小豬抬頭看去,神色陡然一僵,那個神情,那個笑容,許多年前,自己曾無比貪婪地佔著不放手。那年誤闖廣寒宮,她也是這麼好笑的看著自己,仿佛綻放在天河之畔最明艷的那朵花兒,讓人難以不駐足流連。
「小姐,時日不早了,這山林中猛虎豺狼甚多,再不過去老爺怕是要派人來找小姐了。」
身後的小廝一把揪上豬耳朵,隨後嘻嘻一笑,跳到一旁。
「知道了,知道了,這麼可愛的小豬居然想尋短見,估計是被家人拋棄了。來,給你抱著,帶它回山莊。」
說著,少女盈盈一笑,伸手想要將小豬遞給服侍自己的小廝,可那小豬卻楚楚可憐地蜷縮在她懷中,動也不想動。
影子被拖得老長,斜斜插入樹蔭,少女卻注意到,懷中的小豬已經睜開了雙眼,眸中露出只有成年男子才會有的深思。
玉帝,這也是你的把戲嗎,找個像嫦娥的女子來蠱惑我也罷,既然你想玩,我就奉陪到底,論起陰謀詭計,我
陡然間,心底深處忽地閃過什麼,小豬哼哼著,豬臉上卻寫滿驚疑不定。
陰謀詭計,好熟悉的感覺似乎和那個秘密有關,可那個秘密究竟是什麼?
柔軟又夾雜著處*女芳香的懷抱中,小豬甩了甩腦袋,將繁雜的思緒拋諸腦後,漸漸閉上雙目,愜意的睡了過去。
這一睡便是十年,除了偶爾修煉外,小豬整日拱在茅草糟糠間,哼哼唧唧,埋頭大睡,和凡世間被圈養的豬狗沒什麼兩樣。十年過去,高家女兒初長成,婷婷玉立,顧盼生姿,雖無廣寒殿中的絕世風華,可也有幾分相像。
平常人家的女兒,到了十六七雖早已許配了人家,而高家莊里的女兒卻遲遲未曾結親,非是周圍莊戶沒有配得上的男子,也不是高家莊要求多眼界高,每當媒婆來說道,歸去時總會恍恍惚惚,逢人便說高家莊里有妖怪,一個人說倒也罷,可十來個人都這麼說,。沒過幾年,就連高家莊里的下人都惶恐不安起來,雖然從未見過傳說中的妖怪,可三人成虎,不知不覺間,連他們自己都有些相信起來,這高家莊中藏著一只妖怪
對鏡貼花黃,情絲已生未梳攏。
閣樓上,高小姐怔怔地看著銅鏡中的人兒,胸口不住起伏著,鏡子中是一張精致而又姣好的容顏,方圓數十里地,千百莊戶村落,亦沒有能和自己相爭的女子。美人雖未遲暮,可終不能長久,雲英未嫁時,貪戀青春美好,可年過二十還未許配人家,明花再美好,總有凋零的那一天,莫非自己真要一生一世守在高老莊里,看著飛燕成雙,鴛鴦成對,古老終生。
想著想著,淚珠越出眼眶,灑落銅鏡,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幾聲豬哼,高小姐臉色發白,嬌軀不由得顫抖了起來,下一刻,她就倒入一個高壯的懷抱中。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這麼多年,你還沒玩夠嗎。」
「玩?玩弄你?娘子此言大謬,我只想和你生生世世,朝夕相處,白頭到老,怎麼想要會玩弄你呢。」
聞言,高小姐身體微震,眸中浮起羞惱之色,也不知哪來的涌起,強扭身體,盯著來人,無不怨恨的低吼道。
「你一個妖怪想和我白頭到老?哈哈哈,人家女子醒來後,枕邊是一個俏郎君,而我卻是只會哼哼唧唧的豬頭豬腦你這個妖怪,你給我滾」
來人的身形相貌倒映在銅鏡上,豬頭,豬身,人形,就仿佛一只站立起來的豬,肥碩而又丑陋。
請嘆口氣,豬妖不為所動,淡淡一笑,又哼唧了兩聲方才開口道
「若你不願和我朝夕相伴,那年為何要將我帶回高老莊,此乃天命緣分,你我皆不可違。」
「呸當初我若知道你會成為豬妖,早將你溺死在河中,哪會別過來,別過來,不要」
高小姐滿臉驚惶,淚水猶自掛在嘴邊,連連後退,轉眼後就已被豬妖撲倒在床榻上。
衣衫被撕裂,高小姐連連閃避,可即便使盡力氣,又怎會是豬妖的對手。豬手從下而上,游走在豐滿滑膩的嬌軀上,潔白的大腿,豐滿的臀部,高聳的峰巒一一受辱在豬手下,片刻後,高小姐面露紅暈,身體忍不住顫抖抽搐了起來,咬緊牙關,卻還是忍不住痛苦申吟了起來。
淚濺枕,高小姐面無表情地穿上衣服怔怔地走向窗欞處,床榻上,豬妖伸了個懶腰,眯起雙眼,死死盯著高小姐,面色時陰時陽,良久,甩甩腦袋,將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丟下。
每次強行和高小姐**後,她總會如眼下這般,走到窗欞前,似要自尋短見,可到最後,她卻始終沒有跳下閣樓。豬妖早已看得膩煩了,此時又見高小姐這般,忍不住嘲諷地說道。
「別人家女子受辱,早就自盡而亡了,你卻每次都假意自殺,踟躕不前,不是在博我同情又是如何。哼,當真無趣。」
話音落下,就听撲通一身,案上的銅鏡被高小姐打落在地,她通紅著雙眼,拼命向窗口撲去,可無論她如何掙扎,身體都無法越過窗欞,仿佛有著一股看不見的力量在阻攔著她。
「咦,法陣?」
豬妖眸中閃異色,心中一動,那高小姐不是不想自盡,可每每她走到窗欞前,總會被法陣制止。
「是了,記起來了,我前世是那天河元帥,被玉帝貶為豬妖莫非制止高小姐自盡的是玉帝?不會不會,玉帝老兒把我貶為豬妖,乃一時氣憤,就算想折辱于我,也不會連這些瑣事都去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豬妖皺眉苦苦思索著,這十年來,也算是第一次用上它的豬腦子,無數念頭涌入,擠得腦殼脹開,頭疼無比。
「時機到了,本尊終于起疑了。」
體內穹宇中,紫君面露喜色,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在它一旁,玄道蛇人手捋胡須,頷首而笑。
「這麼多年來,道主一直被蒙蔽在這方輪回中,憋屈無比,如今終于開始懷疑了。紫兄,恢復道主神志,就在今朝。」
互視一眼,紫君和玄道蛇人不再猶豫,各持心念和真君子道意騰飛而上,奮力沖破那團漫布穹宇的黑霧,將心念放回原先的地方,真君子道意蓬勃散發,傾蕩開來
床榻上,豬妖渾身顫栗,一絲清涼從心底生出,驅散了堆積在腦中日復一日的渾渾噩噩。
一絲精光從眸底綻放開來,兩團半黑半白的漩渦生出,漸漸的,那張丑陋肥胖的豬臉散去,一頭銀發緩緩垂下腰間。
「你是誰?」
透過銅鏡,高小姐只見自己的床榻上正坐著個白衣銀發的男子,相貌俊朗,眉宇間卻陰沉如夜。
「我是君公子。」
看了眼在這一世被自己霸佔欺辱的女子,周繼君心頭浮起一絲憐惜,下意識的伸出手,模索向女子面頰,卻不料高小姐面色陡變,倒退一步,這一步,正好越過窗欞。
「哼,莫想騙我,你就是那豬啊」
恍惚間,周繼君只見高小姐從閣樓墜落下去,「撲通」一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已然香消玉殞。
右手猛地伸出,顫抖著,卻已于事無補。
雖只是輪回一世,可此人此情卻是真真實實的,若說嫦娥是周繼君此生最愛的女子,那高老莊中的女兒卻是周繼君想要與之朝夕相伴的妻子。
渾濁的淚水順著面頰流下,此生往事仿佛流水般游過腦海,深吸口氣,周繼君通紅著雙目,緩緩抬起頭。
「戀人被奪,輪回成豬妖,受盡屈辱,這便是聖人所為準提,接引,我周繼君誓與你們不兩立」
白衣翻飛,掠過高老莊,掠過躺在地上冰冷的尸身,周繼君直飛沖而上,向天頭那團漸漸浮出的漩渦飛去,就在半只腳即將踏出輪回時,周繼君身形微頓,轉目望向身下熟悉的土地,微微猶豫,君子道意流轉而出,猛地開口大喝道。
「洛繼傷,千十七,紅孩兒何在,此為西游輪回,還不速速醒來」
正文第六百零九章約斬聖人
西海龍宮,正在和三兩知己把酒言歡的三太子敖烈眉頭微蹙,忽地站起身,在殿內踱著腳步。
「怎麼了殿下,想你新到手美嬌娘了?」
一個由巨鯨化形的海族訕訕而笑,高舉酒盞,搖搖晃晃地走到敖烈身旁,另一只手就要向敖烈肩頭落去。
血光閃現。
正在飲酒的海族們神色陡變,難以置信地看著斷臂落地、痛苦嘶吼著的巨鯨,目光落向敖天,只見他負手而立,透過蔚藍的海波遙遙向天頭望去,神色先是恍惚,漸漸的,沉凝下來,似在苦苦思索著什麼。
「殿下饒命,夜明珠被燒不關小人的事」
龍鯨強忍著劇痛,叩首連連。
西海三太子敖烈只是靜靜地站著,面色漸漸變得端莊肅穆,一層金輝流轉生出,鍍上面龐,看得一眾海族心頭慌亂,只覺得三太子陡然變得高大起來,雖然有些陌生,可愈發讓人崇敬起來。
「玉帝賜下的夜明珠被燒,觸犯天條,想必過不了多久,蝦兵蟹將就要到了。你們在此,只不過是為了灌醉我罷了。」
敖烈看著神色慌亂的幾名海族,淡淡地開口道,說話間,他那張略顯稚女敕的面容變化開來,一身金黃的龍袍也變得發白。
「還真是差一點呢。」
手捧皇天法典,耳邊傳來千軍萬馬的喊殺聲,洛繼傷嘴角浮起冷笑,眉宇間涌出濃濃的煞氣,下一刻,一團光暈莫測的火苗從皇天法典上騰起,燃燒在深海中,化作勢不可擋的巨火,須臾間將萬頃龍宮燒成灰燼。
大唐長安城,三州花似錦,八水繞城流,水陸大會正盛,卻是唐皇欲選一得道高僧為他前往西天取經
此時禪辯正激烈,坐于東閣之上的是一個面容淨白的俊朗僧人,他于大會高閣獨坐三日,三日間,滿月復佛經說敗十來名得道高僧,此時西閣上的老僧已是汗流浹背,面無人色,卻是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僧人竟有如此本事,一番佛法說來,自己竟無從反駁。
「哈哈哈,玄奘法師果然赤子佛心,這西天取經之行非你莫屬了。」
觀禮閣上,唐皇看著風姿卓越的年輕僧人,心中滿意至極,開口請下玄奘,沉吟片刻,正要下旨。就在這時,從街角處拐來兩個衣衫襤褸的僧侶,一老一幼,手上卻捧著光彩奪目的佛器,一件錦袈裟,一根九環錫杖。
眾臣見得兩僧雖然穿著破爛,可氣質非凡,連忙奏明唐皇請來兩僧,還未開口,就听那老僧口喧佛號,雙手合十道。
「今聞陛下欲往西天取經,擇定高僧玄奘,可西行之路艱難險阻重重,小僧原獻上佛寶,助這位高僧一臂之力。」
「哦?此乃何寶。」
唐皇看著袈裟和錫杖,眸中奇光連連。
那老僧娓娓道來,說得天花亂墜,道盡這兩寶諸般好處,唐皇和群臣都听呆了,忽地,耳邊傳來一陣冷漠的聲音。百度搜索閱讀最新最全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