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他轉頭吩咐了一聲,不一刻的功夫,伙計又去捧了幾把刀回來。不過看樣子就是普通的貨色,與那三口百煉鋼刀相去甚遠。
趙掌櫃從伙計手中隨便拿過了一把刀平舉在空中,然後朝曲達閭示意了一下。
曲達閭也不客氣,從那三把百煉鋼刀里抽出了一把,略一作勢,猛地朝趙掌櫃手中的刀砍去。
只見刀光一閃,隨著錚然的金鐵交鳴之聲,趙掌櫃的那把刀被一刀兩斷,上半截刀身掉在了地上。
曲達閭又試驗了幾次,伙計拿來的那些刀毫無例外地都被百煉鋼刀輕松劈為了兩半。
趙掌櫃面露得意之色笑道︰「怎麼樣,曲將軍認為如何?」
還沒等曲達閭開口,王謙已面帶不屑地冷哼一聲道︰「掌櫃的拿些自家的破爛來糊弄我等又有何稀奇?俗話說真金不怕火煉,若想證明你這刀的好壞,還得拿出些真家伙來才行!」
趙掌櫃見王謙似乎是存心找茬,不由得面露不愉之色。但又不敢發作,只能強忍怒氣道︰「那依著這位軍爺所說,如何才算做是真家伙?」
王謙不慌不忙地說道︰「很簡單,我這里正好有一把刀乃是得自于家傳,雖說算不上什麼神兵利器,卻也是十分鋒利。如果掌櫃的百煉鋼刀能一樣砍斷我這把刀,方才算得上是好刀無疑!」
趙掌櫃微微一笑道︰「軍爺的寶刀既是家傳之物,小人若是損壞了可是擔當不起!不如軍爺另換一把如何?」
王謙哈哈笑道︰「無妨。我這把刀若是連百煉鋼刀也擋不住,損壞了也沒什麼可惜,絕不會怪罪到掌櫃地頭上就是!」
趙掌櫃對自己的這三口百煉鋼刀頗有信心,眼見王謙只是個普通的錦衣衛而已,諒他也不可能真的有什麼寶刀。估計他就是在胡吹大氣討好上峰而已。听到他開口閉口地貶低百煉鋼刀,趙掌櫃心中自然有氣,心說你既然不知好歹,那就不妨給你點教訓!
想到這里,他笑吟吟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小人就得罪了!」
王謙無聲地一笑,從腰際拔出自己的那把刀來,隨便擺了個勢子斜舉在半空中,然後朝趙掌櫃點頭示意,眼中似是對他那百煉鋼刀滿是不屑之色。
趙掌櫃看了一眼王謙手里地那把所謂的家傳寶刀。差點沒樂出聲來。因為那把刀實在是太不起眼,看上去黑黝黝的。怎麼也不像是神兵利器的模樣。
他在福泰煉坊也算是有些年頭了,寶刀寶劍可說是見過了無數。但卻怎麼也看不出王謙的刀有何稀奇之處,當下徹底放下了心。
不過他仍留了個心眼,對王謙這個普通的錦衣衛也不想得罪到家。因此打消了親自試刀的念頭,而是朝曲達閭做了個請的手勢。
曲達閭瞥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麼,掂了掂手中的百煉鋼刀,突然刀光一閃直朝王謙手里的那把刀飛斬而去!
在眾人充滿期待地目光注視下,雙刀相擊發出「嚓」地一聲脆響。可令人驚異的是王謙那把黑黝黝毫不起眼地刀完好無損,而那把剛剛還凜冽刀氣逼人的百煉鋼刀已然斷成了兩截!
趙掌櫃地心好象也被劈成了兩半一樣。目瞪口呆地盯著這一幕,身體如石化般僵在了那里……
他哪里知道王謙手里的這把刀名為「烏龍斬」,乃是其祖傳的一柄寶刀。王謙的祖上是綠林豪強,當年無意中得到了這柄「烏龍斬」,以之縱橫綠林,刀下已不知斷過了多少各式兵器,取了多少英雄豪杰的性命!普通的百煉鋼刀又如何能敵?
這「烏龍斬」其實也是件大內的貢物。由哈密國進貢。用的是波斯大食的制刀術所鍛造。
波斯大食地寶刀名震天下,一半來自工匠。一半則來自獨特的制刀之鐵,此乃天下神鐵,皆來自天竺之烏茲,稱為烏茲鐵礦。
此鐵冶煉前細細研磨成粉,經歷三兩月的火爐冶煉,制成鐵餅,此道工序,能成功者不足十之一二。其間火候、配料以及炭粉的使用皆憑工匠之技藝,其精要在于兩個火候,一是燒結鐵餅時的火候,其次是將鐵餅鍛造拉長時的火候。
此外,成刀地厚度和原來鐵餅的厚度之比也要拿捏得當,否則難免功虧一簣。由烏茲鋼制成地刀劍,其結晶花紋來自礦石本身而非鍛造淬火,刀身利而富韌性,重量弧度自成一家,其品質還在著名地日本刀之上!
正是因為王謙有這把「烏龍斬」的寶刀,所以王銳才定下了今日之計,目地當然就是要以此為借口來找茬。
而由于波斯大食的制刀術失傳已久,目前能留存于中土的大食寶刀更是鳳毛麟角,因此連趙掌櫃也不免失了眼,不知不覺已墜入了彀中。
曲達閭雖說事先已經知道了一切的安排,但他也沒想到王謙手中的刀會如此厲害。如果當日兩人的那場較量王謙用的是「烏龍斬」的話,那他早就會因兵器的巨大差距而沒法打下去了。只不過王謙平日里絕不會拿「烏龍斬」來炫耀,這次是奉了王銳之命才不得已讓這把寶刀曝了光而已。
在眾人的震訝中,曲達閭二話不說,又接連操起另外兩把百煉鋼刀砍去。結局自是可想而知,那兩把百煉鋼刀也無例外地變成了殘兵廢鐵……
王謙嘿嘿一笑將「烏龍斬」還入鞘中,得意洋洋地朝曲達閭說道︰「曲頭兒,我說這老家伙是在糊弄你吧?就這三把破爛連我的刀都比不過。竟然還敢要這許多銀子,敢情是拿我們錦衣衛都當猴耍嗎?」
眼見王謙地演技如此出色,曲達閭自然也不甘落後。他臉色變得鐵青,轉向兀自呆若木雞的趙掌櫃冷笑道︰「嘿嘿,掌櫃的當真是好手段。竟連曲某都著了道!若非我這小兄弟精明,恐怕老曲這一次的臉都要丟光了!怎麼樣,眼下掌櫃的如何說?」
趙掌櫃地身子猛一哆嗦回過神來,他此時雖然還未看出「烏龍斬」的來歷,但已知道那把刀多半有古怪。
他也是老于事故之人,微一琢磨已經明白過來這次恐怕是中了人家的圈套。可這也怪不得旁人,要怪只能怪自己枉自在煉坊混了幾十年,到頭來卻栽在了一把看似不起眼的刀上!
眼見曲達閭如此咄咄逼人,趙掌櫃現在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于是干笑了幾聲強自辯解道︰「爺先且莫動怒。小號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糊弄您和自砸招牌!這位軍爺的寶刀實是堪稱神兵利器,適才是小人瞎了狗眼不識真寶。還請爺恕罪才是!」
曲達閭想也沒想就當頭罵道︰「放屁!我這兄弟跟了我時日已久,他若是有寶刀爺豈有不知之理?如果他那把破刀也算是神兵利器。那大爺我這把刀更要勝過10倍!怎麼樣,馬馬虎虎10萬兩銀子便宜了你們福泰煉坊要不要?」
他的話一說完,那幫錦衣衛也跟著鼓噪起來。他們做別的事情或許不行,可干起這等敲詐勒索欺負人的事卻是無人能比。若非這些人有這等「才干」,王銳也不會想到要他們來幫忙了。
趙掌櫃心知今日之事恐難有善了,也惟有硬著頭皮賠笑道︰「爺莫要生氣,今日之事千錯萬錯都是小人之錯,如何處置任憑爺開口便是!」
曲達閭一擺手止住了手下的鼓噪之聲,嘿嘿一笑說道︰「掌櫃地既然如此識相。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只要福泰煉坊肯賠償三萬兩銀子,今日之事曲某就當沒有發生過,否則就別怪大爺砸了你們的招牌!」
趙掌櫃聞言頓時如土色,他雖猜到了曲達閭必然會借機大敲一番竹杠,但卻沒想到對方竟如此獅子大開口,一張嘴就是三萬兩銀子,這可是讓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他在心里早將曲達閭地祖宗八代都親切問候了八遍。但是仍不敢就此翻臉。只得苦著臉強笑道︰「爺莫要說笑,就放過小人吧。三萬兩銀子我們就算砸鍋賣鐵也是賠不出來呀!我看不如這樣,爺是花三百兩銀子定的貨。我們照雙倍賠償,賠給您六百兩銀子如何?」
曲達閭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趙掌櫃敢情是將曲某當成打秋風要飯來了?爺既已說了三萬兩銀子,那就一分也不能少,否則就別怪我砸了福泰煉坊地招牌。此事掌櫃的若不能做主,就叫你們的東家來!」
趙掌櫃聞言心知今日之事已再非自己能夠左右,于是一咬牙說道︰「好,小人這就派人去請東家來,還請爺稍待!」
曲達閭哈哈一笑道︰「我一向沒什麼耐心等人,只要福泰煉坊不賠銀子,我們現在就開始動手砸,直砸到你們東家來為止。我看掌櫃的還是趕快派人的好,否則就恐怕來不及了。兄弟們,還不給我動手?」
那幫子人早就在暗暗地摩拳擦掌了,此刻听曲達閭一聲令下,立即就在大堂上動起手來,只片刻的功夫就將所有的桌椅擺設砸了個稀爛。
趙掌櫃的臉色如死人般難看,渾身都被氣得微微發抖。但他仍未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命福泰煉坊的人與錦衣衛起任何地直接沖突。只能一邊繼續向曲達閭告饒,一邊擺手示意福泰煉坊的眾人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曲達閭從王銳那里得到的授意就是盡管去鬧,只要別鬧出人命,就算將福泰煉坊全砸爛了也沒關系,反正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將那個朱思允給逼出來不可。
因此他絲毫不為趙掌櫃的告饒所動,反倒是邊看邊笑著說道︰「兄弟們繼續給我砸。將那塊招牌留到最後!」
眾人轟然答應一聲,立刻四散開來,明顯是要給福泰煉坊來個全面開花!
趙掌櫃心里暗暗念叨著完了,完了,此番自己在福泰煉坊的前程可謂是走到了盡頭。還不知東家會如何懲罰于他。
眼見著對方要將事情做絕,一點也不給他留余地。他越想越怒,理智也在逐漸地消散,忍不住就要不顧一切地出聲阻止。
就在這時,忽然听到一個聲音淡淡地響起道︰「眾位軍爺可否暫緩動手,你們要見地人已經來了!」
眾人聞聲不由得一愣,不約而同地扭頭朝堂前看去。
只見堂前的福泰煉坊眾人閃開了一條道路,一個年約四十,相貌清俊地中年人面帶微笑,不急不緩地走上堂來。身後還跟了幾名隨從。僅從他從容不迫地氣度上來看,此人就絕非是等閑之輩。
趙掌櫃的眼楮一亮。就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樣,急忙迎上前去躬身施禮道︰「東家。我……」
中年人微一揚手打斷了他,朝曲達閭抱拳微笑道︰「在下朱思允,乃是福泰煉坊地東家。我已听下人稟報了適才發生之事,因此立刻趕來,各位軍爺有何要求盡管向在下說便是!」
此人正是朱思允,原來當曲達閭剛剛發難之時,二掌櫃已經覺出了不妙,立刻暗中派人去請東家前來坐鎮。
朱思允聞報也吃了一驚,想不通錦衣衛為何會突然來尋福泰煉坊的麻煩。所以當即帶人趕了過來一看究竟。
王銳見朱思允終于露面,心中也不由得大喜。不過眼下還不到他上場的時候,因此他仍耐住了性子,躲在一旁暗暗地觀察著這個對手,順便繼續看好戲。
曲達閭看到正主終于被逼了出來,也暗暗松了口氣。
他朝朱思允回了一禮,哈哈一笑道︰「既然東家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那再好不過。也省了曲某的一番口舌。我的要求很簡單,要麼福泰煉坊痛痛快賠出三萬兩銀子。要麼爺就砸了你的招牌!究竟如何選擇,東家給個痛快話吧!」
由于朱思允的到來,福泰煉坊的眾人總算是有了主心骨。此時他們見曲達閭依然如此過分,每個人的臉上都現出了忿忿不平地怒色。
朱思允聞言眉頭微皺,他略一沉吟,隨即展顏笑道︰「今日之事既然錯在我福泰煉坊,那朱某也沒什麼好說的。趙掌櫃,立刻去取三萬兩地銀票來!」
眾人頓時發出一片嘩然之聲,趙掌櫃也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說道︰「東家……這……」
朱思允一擺手打斷了他地話,面露不悅之色道︰「怎麼,我的話你沒有听清楚嗎?」
趙掌櫃嚇了一跳,急忙垂首應道︰「是,東家,我這就去!」
說罷,他悻悻地朝內堂的帳房去了。
王銳聞言也是微微一愣,但隨即就明白了朱思允的用意,心下忍不住暗贊一聲,心說這廝果然不好對付!
以朱思允背後的勢力,當然不會真個怕了曲達閭這樣一個小小的錦衣衛百戶。但是他在沒有弄清楚對方今天此舉真正的用意之前,不打算貿然與之沖突。因為此事表面上的理在對方一邊,若是一個不冷靜而中了什麼圈套的話,很有可能陷入到更大被動之中。
因此朱思允有瞬間就打定了主意先暫且忍耐,待搞清楚了事情背後地真相之後,那三萬兩銀子自然會讓對方加倍地吐出來!
遇事冷靜而不慌亂,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這就是王銳暗暗稱贊朱思允的原因。他自思如果換了自己,就未必能像朱思允處理得這般老到。
曲達閭也是大感意外,不過他也並非是善茬,當下哈哈笑道︰「東家果然是痛快,那曲某就不客氣啦!呵呵,福泰煉坊的信譽既然這般要得,那我就再定做三口百煉鋼刀,十日後來取貨,希望東家這一次可別讓曲某失望才是!」
王銳差點當場笑出聲來,暗暗喊了聲好,沒想到這位大舅子竟是如此人才,看來今後必能成為自己得力的臂助!
福泰煉坊這邊可是頓時炸了鍋,心說對方這也欺人太甚。東家已明明作出了忍讓,那廝竟然還想再來,這簡直就是想騎在你的頭上拉屎還讓你喊香,又如何讓人能忍?
朱思允雖說是沉穩干練之人,但也被曲達閭這句話激起了心中的火性,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他的一個隨從終于按耐不住,踏前一步用手一指曲達閭說道︰「你這廝忒不知天高地厚,我家老爺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你竟還敢得寸進尺,究竟憑何如此猖狂?」
曲達閭根本不正眼看那隨從,雙臂環抱冷笑道︰「怎麼,想打架麼?爺願意奉陪!只要你能勝得了我,爺拍拍就走人,銀子絕不敢要!如何,想試試麼?」
那幾名隨從也都是好手,眼見曲達閭如此狂妄,不由得將目光投向了朱思允,看他地意思如何。
朱思允此時地心中也已怒極,心說既然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比斗,那就先小小教訓一下你也無妨。
他微微使了個眼色,那幾名隨從立時明白了他地意思。心中各自大喜,抽出兵刃將曲達閭圍在了當中。他們倒也不是打算群毆,只是為了防止意外,怕萬一傷到了朱思允而已。
曲達閭見狀嘿嘿笑道︰「好啊,一對一不過癮,你們就一起上吧!」
他最喜歡的就是與人比斗,今日鬧了半天也沒結果不禁感到有些失望。眼下見有了機會,心里忍不住一陣興奮。
那幾名隨從還沒答話,忽听到一旁的王謙插口道︰「怎麼,想幾個人打我們曲頭兒一個麼?那也太不公平,也算上我一個!」
話音剛落,他已一個縱身跳入圈子。二話不說,拔刀就向其中一人砍去。那人沒料到他說打就打,一驚之下急忙用刀格擋。卻只听「當」地一聲輕響,緊接著手中就是一輕。待定楮看時,那人駭然發現自己的刀已然斷成了兩截!
王謙出手如電,眨眼間就已經向那幾人各自攻出了一刀。片刻之間他已是收刀而立面帶笑容,而那幾人的兵刃無一例外地被劈成了兩半,各自呆在當地做聲不得……
曲達閭見狀大怒,正要怪王謙搶了自己的「買賣」。
忽然听到一個聲音響起道︰「好刀,讓我來看看!」
隨著話音,一個黑影猛地從眾人頭頂飛掠而入,直向王謙撲去。
王謙渾然不懼,立時拔刀反擊。二人都是以快打快,瞬間已交手了十余招。
在眾人驚奇的目光注視下,兩個激斗的人影猛地分開。
王謙橫刀盯住對手,眼中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因為適才交手了十幾招,自己憑著寶刀之利竟沒能佔到半點上風。對方絕對是個超級高手,而且似乎比自己還要稍稍勝出了一籌!
那人影後掠至朱思允的身前也站定了身形,手中的刀不知何時已經還鞘,面露微笑看著王謙,竟是個面容英俊的年輕武官。
旁人也還罷了,王銳看清此人的面容後卻忍不住渾身劇震。因為這人他也算是熟識,正是當初救過他一命的李惟民。
一瞬間王銳已明白過來,那朱思允背後的勢力原來竟然是成國公朱純臣,也怪不得連自己都查不出來!
最後一天,四月大吼一聲,暴大章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