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實是王銳的一個重大疏忽,雖然他穿越的時間已經不短了,而且也越來越融入到古代的角色之中,但是其骨子里現代人率性而為的本性卻仍未完全消除。因此情急之下他不及細想就調動了龍虎衛進城增援,殊不知此舉在古代已與謀反無異!
不過他此時還沒意識到這個疏忽,眼見槍騎營及時趕到控制了局面,他的心方始徹底定了下來,用譏諷的目光看著楊寰微笑道︰「怎麼樣,楊僉事還想不想硬動手搶人了?若是你現在仍有膽量動手,本公爺還真有幾分佩服!不過如果你沒有膽子的話,那就趕快命令手下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吧,我也不想真的傷了兩衛間的和氣!」
楊寰的臉上陣青陣白,心已然是涼到了底。眼下的局面已完全反轉過來,對方的人數不但佔了絕對優勢,更是名震天下的龍虎槍騎兵。錦衣衛有多大本事他自然最清楚不過了,若是真的打起來,這千余所謂的精銳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再想動手搶人已經是不可能了,可若就這麼束手就擒,他和錦衣衛的臉就算是徹底丟盡,今後再也別想翻過身來!
因此盡管心中怕極,但楊寰略一猶豫後,臉色鐵青強撐著說道︰「末將只是奉命前來討人而已,國公爺憑何等將我等擒拿?錦衣衛亦是皇上親軍,豈容他人輕辱?想讓我等束手就擒沒門,國公爺盡管下令動手便是!」
還沒等王銳開口,周寧已在一旁暴怒道︰「你女乃女乃個熊的,真是鴨子死了嘴還硬,且讓老子先將你拿下再說!」
說著,他虎吼一聲縱身直朝楊寰撲了過去,聶楓和聶桐也立刻隨後跟上。王銳並沒有出言喝止,顯然是默許了周寧的所為。所謂擒賊先擒王。只要擒住了楊寰,那些錦衣衛就更變成了一盤散沙。
楊寰身邊的幾名護衛也都是錦衣衛中的好手了,但與聶楓和聶桐這兩大高手相比仍是相距甚遠。他們幾人紛紛拔刀想要攔住周寧。卻反被聶楓和聶桐輕易攔到了一邊,數招之間手中的刀都已莫名其妙地月兌手飛出,要穴也被對手的刀柄重重撞中,軟癱在那里。
這楊寰的身手與董兆興也只在伯仲之間,又如何是周寧地對手?周寧照樣只用了一個照面就將其手中的刀一腳踢飛,如拎小雞般捉住胸口一把輕輕提了過來,將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楊寰何曾受過這樣地侮辱?只氣得眼前一黑幾欲暈去。那千余名錦衣衛此刻已經被槍騎兵用騎火槍逼住。面對著黑洞洞的槍口連動都不敢都半下,自然更不可能過來救他們的頭兒了。
王銳淡淡一笑說道︰「今日之事本公爺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爾等只要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也絕不會為難大家。現在我數10個數,如果到時候仍不放下兵器,那就莫怪龍虎衛不客氣了!」
他地話音剛落。史梁已經冷冷地喊了聲舉槍。只見槍騎兵們齊刷刷端起騎火槍。瞄準了被團團圍住地千余名錦衣衛。
「1、2……」王銳數數地聲音隨之緩慢而又清晰地響了起來……
群龍無首地錦衣衛面面相覷。完全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王銳卻不管那麼多。一路不停頓地數了下去。
眨眼之間。王銳就已經數到了10。
當他10出口地那一剎那間。史梁面無表情。從牙縫里冷冷吐氣說道︰「開火!」
砰砰砰……槍騎兵們毫不留情地開了火。震耳欲聾地槍聲響起。硝煙頓時彌漫了全場。只听硝煙一片鬼哭狼嚎和兵器落地之聲。楊寰地臉色已變得如同死人一樣。他想不到龍虎衛竟然敢真地開槍!
片刻之後硝煙已然散盡。楊寰這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下並沒有尸橫遍地,仍然好好地站在那里,但已是人人狼狽不堪,面如土色。
王銳還沒那麼變態,真的在京師之內一舉屠戮千余的錦衣衛,所以槍騎兵都是瞄準了那些錦衣衛的腳下開的火,只有少數倒霉蛋被霰彈所傷,並沒有人當場送命。
饒是如此,那些錦衣衛的膽已然被駭破。\\\\全部毫不猶豫地將兵器扔在了地上。鬼哭狼嚎般地大喊著投降,個別膽小地更是直接昏厥或者屎尿齊流。這些人狐假虎威作威作福可以。但若拉到戰場上去真刀真槍地練一練,比之普通的明軍還有所不如!
楊寰看到手下的狼狽相,臉如死灰,垂下頭去一言不發。
王銳輕蔑地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將手一揮,槍騎兵頓時一擁而上,將那些如斗敗了公雞般地錦衣衛像趕羊一樣盡數圈在了一處,個個雙手抱頭蹲在了地上,就好象一群勞改犯相仿,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些偷偷看熱鬧的官員沒想到形勢會如此急轉而下,不禁都傻了眼,不少人又悄悄縮了回去,生怕被威國公看見。
街兩頭的百姓也重新聚集起來,並且越聚越多。當他們看到錦衣衛的狼狽相時,忍不住興奮地紛紛議論起來。
王銳見大局已定,正暗暗琢磨著應該如何發落這麼多的「俘虜」之時,猛然間異變又起。
只听得街外邊忽然又是一陣大亂,馬蹄與喧鬧聲中,無數的兵將開至,將附近地幾條街都團團圍了起來,看服色卻正是皇帝的羽林軍,人數至少在3000以上。
眾人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全都面露警惕與疑惑之色。在史梁的指揮下,一半的槍騎兵繼續看管著「俘虜」,而另一半人則轉而向外,擺出了防御的陣勢。
楊寰見異變又起,臉上不由得露出希望和興奮的神色。
王銳略一沉吟,猛地想到了自己的疏忽,忍不住臉色微變,急忙命史梁切不可輕舉妄動。靜靜地等待著來人。
果然,當羽林軍的包圍圈布置好後,一員金盔金甲的將軍策馬而出。朝著王銳等人高聲叫道︰「里面地人听清楚了,立刻放下武器不得反抗!在下乃羽林大將軍徐子奇,威國公意圖謀反,本將軍奉皇上旨意特來擒拿!其余無關人等放下武器原地待命,否則格殺毋論,爾等可曾听清楚嗎?」
他地話音未落,龍虎衛已經是嘩然一片。大將軍意圖謀反?那我們豈不是也成了反賊了嗎?當真是豈有此理!史梁與周寧等眾將更是沉不住氣,擼胳膊挽袖就要上前與對方理論。
王銳想到自己的疏忽時已料到了這個結果,當下喝止住史梁等人,不慌不忙地朝他們微笑道︰「我這就去皇上面前分說個明白,皇上聖明,定能明察秋毫!無論發生了什麼,爾等都千萬不可造次,否則銳謀反地罪名可就要被坐實了!」
史梁等人對他的話不敢違拗,唯唯諾諾地答應下來,心中卻不免在嘀咕。心想若是大將軍被安上了謀反罪名的話,我等還能有什麼好下場?萬一真的如此,到時候索性點齊人馬來他個清君側。將一干奸佞小人全部清除了再說!
幾個人交流了一下目光,卻沒有多言,只是恭恭敬敬施禮目送著王銳獨自一人朝羽林軍走去。
王銳徑直走到了徐子奇的面前,抱拳一禮微微笑道︰「徐大將軍請了!在下正想面見聖上分說個明白,還煩勞將軍帶路了!」
他氣度從容不迫,根本不提謀反二字。也絲毫沒有將自己當作謀反的重犯。
幾名羽林軍走上前來,看樣子似乎是伸手欲拿。王銳眉頭微皺瞪了他們一眼,輕輕冷哼一聲,不怒自威。
那幾個羽林軍被他震住,不由自主縮回了手,轉頭望向了徐子奇。
徐子奇也不敢造次,揮手斥退了那幾名羽林軍,然後命人牽過匹馬來,朝王銳還了一禮微笑道︰「威國公不必客氣。這請吧!」
王銳淡淡一笑翻身上馬。與徐子奇並馬而行,直朝著皇城飛馳而去……
乾清宮里。所有內外廷的大佬已經聚齊,小皇帝、信王、朱純臣是一臉嚴肅之色,老魏等人雖然極力掩飾,但是卻難掩心中地興奮。
在小皇帝發出了威國公意圖謀反,著即拿來問話的旨意後,老魏意識到終于等來了可以一舉制這最大強敵于死地的最佳機會。所以他聚齊了所有的心月復干將,準備好好地大干一場,務求必勝!
大殿中一陣沉寂,朱由校臉色陰沉沉吟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朱純臣卻是臉有憂色,他心知王銳這一回的麻煩可是大了,如果皇帝真的認定其是謀反,那一切都完了。
一片沉默的等待中,一名內侍引領著徐子奇進到殿中,朝朱由校施禮說道︰「啟稟皇上,威國公已然拿到,現正在殿外等候!」
他的話音剛落,殿中已發出了一陣低微的議論之聲。
朱由校隨口淡淡地問道︰「羽林軍與龍虎衛起沒起沖突?人是否有受傷?」
徐子奇垂首恭敬應道︰「回皇上的話,龍虎衛未有絲毫反抗,威國公是主動隨末將來要面見聖上,並沒有任何人受傷!」
朱由校地表情略緩,輕輕點了點頭,又揮了揮手。徐子奇立刻躬身退了下去,只听內侍扯著公鴨嗓子喊道︰「宣威國公覲見!……」
片刻的功夫,王銳昂然而入,整了整衣服朝上跪地叩首道︰「臣王銳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朱由校的目光中露出一絲復雜地神色,盯著王銳看了片刻,然後用平靜的語氣開口說道︰「朕聞王卿適才忽然調集龍虎衛的人馬殺入城中,不知可有此事嗎?」
王銳直起身來直視著朱由校,目光中沒有絲毫的懼意,同樣用平靜的語氣淡淡說道︰「回皇上的話,確有此事!」
老魏等人聞言心中暗喜,心想你只要是自己承認便好,待會自然叫你好看!
朱由校地眉頭微皺,緊盯著王銳問道︰「王卿受命主持捐輸一事,原該專心于此才是。卻不知為何行此匪夷所思之事,可將其中的原因說來與朕听听否?」
王銳早就在等著他有此問,此刻聞言心下微微一松。當下應了聲是,隨即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詳細說了一遍,但卻當然漏過了審問董兆興的那段。
朱由校越听臉色越是陰沉,當王銳終于說完後,他鐵青著臉轉向田爾耕冷哼了一聲說道︰「田卿,威國公所言可屬實否?朕再听听你怎麼說!」
田爾耕渾身打了個激靈,急忙上前幾步跪伏在地說道︰「回皇上地話。威國公所言雖然不假,但是臣卻委實是冤枉!」
朱由校雙眉微揚,冷冷一笑說道︰「哦?你有何冤枉?不妨說來與朕听听!」
田爾耕暗暗擦了把額頭的冷汗,直起身來娓娓說道︰「啟稟皇上,臣前日接到密報,說是建虜奸細將扮成百姓混入捐輸處,意在圖謀對我大明不利。臣恐干擾了捐輸大事,于是就命人暗中伏在捐輸處四周,想要拿住奸細審明真相。董千戶奉命前去行事,並拿住了幾個可疑之人。只是還未來得及帶回審問。就已經與龍虎衛產生了誤會,連人帶人犯都被威國公下令擒了去!錦衣衛的人也倒罷了,可那些人犯事關重大非同小可。因此臣立刻派了副指揮使楊寰前去討人,結果卻再次被威國公所誤會,竟然調集龍虎衛地大隊人馬將楊寰與手下盡數成擒。此事臣是憂心我大明安危再無他意,不想卻被威國公屢屢誤會,還望皇上明察!」
他的話剛說完,王銳已微微一笑反擊道︰「眼下建虜新敗。賊酋皇太極新登汗位地位不穩自顧不暇,又哪里有閑心來圖我大明?此其一也!今日捐輸之事百姓踴躍,一派大好地景象。可董兆興率人驅散百姓,專拿捐輸者,如此所為別有居心,是來拿奸細?還是借拿奸細之名前來搗亂捐輸大事?銳自要將其擒住查問真相,此其二也!楊寰前來討人,但卻帶了千余手下,口口聲聲若不放人。就要動手硬搶!這是討人?搶人?還是另有目地?此其三也!此三點田指揮使可否為在下解惑否?」
他說的這三條每一條都擊中了要害。田爾耕不禁感到一陣慌亂,背後地冷汗涔涔而下。
就在這時。只見老魏忽然上前兩步躬身說道︰「啟稟皇上,建虜奸細一事東廠亦有所聞,並有傳言王恭廠爆炸一事就是敵奸細所為!此事田指揮使早已知會了老奴,老奴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因此命其嚴加查察!至于楊寰、董兆興二人驕縱狂妄辦事不利也是有的,但俱都是奉命行事一心為了我大明安危,還望皇上明察!」
他本來對田爾耕地辦事不利頗為不滿,但此事陰錯陽差,竟促使王銳做出了謀反的舉動。這讓老魏喜出望外,眼下當然要先替田爾耕說話保住他,並為下一步攻擊做好了準備。
王銳見老魏竟然將王恭廠爆炸與建虜奸細聯系在了一起,心中不禁暗罵了聲老閹狗倒是狡猾,卻也無可奈何。心知這個謊可算是圓得毫無破綻,小皇帝多半會信。
果然,听老魏說得這般言之鑿鑿,而且牽出了王恭廠爆炸之事,朱由校的臉色稍有緩和,不禁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朕始終認為王恭廠一事甚為蹊蹺,若果真是建虜奸細所為,倒也合乎情理!如此看來今日之事是一場誤會了?但不知眾卿以為如何?」
看到他有和稀泥平息此事的意思,老魏連忙使了個眼色。黃立極會意,當下出班躬身施禮道︰「啟稟皇上,今日之事雖說是個誤會,但威國公身為統兵大將,未經許可便擅自調動兵馬殺入京師。此舉已同謀反無異,若皇上不加以重重治罪,恐怕群臣難以心服。而且此先例一開,其余統兵大將如紛紛效仿又將如何?若是當真有人生出不臣之心,則皇上危矣!朝廷危矣!我大明危矣!」
他這一連串的大帽子扣下來,一干內外廷的大佬們除了信王與朱純臣之外俱都紛紛點頭附和,朱由校也不禁又沉吟起來。只因黃立極說得確實有理,在任何朝代統兵大將專權擅為都是帝王的大忌。
信王終于忍耐不住,挺身而出開口道︰「皇上,威國公今日之舉雖有不妥處,但其卻是心念捐輸大事,所以才會如此,念在其一片赤誠之心,理當有所原宥。而且自封爵拜將以來,威國公屢建奇功,平定建虜之患更是功高勞苦,若因這點疏忽就治以重罪,豈非令人齒冷?」
他的話音未落,施鳳來已上前一步反駁道︰「信王此言差矣!威國公正因功高位重,所以更該時時自省,絕不可行此悖逆君臣大道之事。漢之王莽、曹操開始何嘗不是功高位重一片忠君之心?正因其不知自省自抑,最後終致生出了不臣之心,類似此等之事先朝多矣!今龍虎衛雖功高勞苦,但其驕縱之氣已見于端倪。像今日這般公然殺入京師火拼錦衣衛,可有半點將皇上放在眼里?若此番不加以重重治罪,則必助長其驕縱之氣,久後難免必成大患,還望皇上三思才是!」
信王畢竟還年幼識淺,如何辯得過他這般飽學的老臣?不禁脹紅了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朱純臣卻不是那麼好相與的,他見信王語塞,立刻也上前一步正色說道︰「當今皇上乃聖明之君,如何能與漢之昏庸之輩相提並論?施閣老此比恐怕是大大不妥!」
施鳳來聞言一張老臉不禁頓時脹得通紅,心知自己將威國公比做了奸雄也還罷了,卻將皇上比做了無能地昏君,實是大大的不妥。心下忍不住一陣惶恐,卻是無法反駁。
朱純臣淡淡一笑繼續說道︰「眼下捐輸乃是朝廷的頭等大事,而滿朝官員又有幾人響應號召紛紛慷慨解囊為皇上與朝廷分憂?威國公不計私利,甘冒得罪所有人地風險以一己之力獨撐捐輸大事,爾等不幫忙就罷了,卻千方百計找茬借機大肆攻訐,如此作為難道不知汗顏麼?」
他的一番錐心之言令黃立極、施鳳來等人不禁一時語塞,雙方此時已經是圖窮匕現,一場激烈的廷戰達到了*。
朱由校見雙方各持一辭爭論得異常激烈,終于忍不住擺手止住了眾人,轉向一言不發的王銳問道︰「王卿可知你今日之舉已與謀反無異否?朕應該如何做,你自己說來听听!」王銳不慌不忙地叩首說道︰「臣先前心急捐輸之事,的確是有所疏忽,現在已知錯矣!眾位閣臣言之有理,臣與龍虎衛都應時時自省,絕不可滋長驕縱之氣。此事罪在微臣,還請皇上重重治罪以儆效尤才是!」
他這一番認錯請罪的話一出口,朱純臣地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意,老魏卻是不由得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