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有人拿過一把椅子擺在了桌子對面,迪戈奧定了過去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他現在已是將心一橫,決意先看看對方到底會玩什麼花樣再說。如果對方當真動用酷刑,自己熬不過的話大不了說些謊話來搪塞便是了。那位國公大人又不是真的神仙,絕無什麼都知道的道理。
想到這里,他暫時將所有的恐懼都拋到了腦後,徑直坐下來迎視著王銳的目光,眼中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王銳早就已經猜透了迪戈奧的心理,並且設計好了一切,所以此時並不急于求成,只是打量了他幾眼,笑吟吟地說道︰「此處想必是委屈卡奧先生了,不知閣下可還習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迪戈奧聞言不由得哈哈一笑,然後冷哼一聲說道︰「國公大人不必惺惺作態,這里是內衛的大牢,在下只是階下囚而已,又何敢要求什麼?大人想怎麼樣請盡管直說,不必再繞***!」
他的中國話其實說得非常流利,如果閉上眼楮不看人,很難听出這竟是一個外國人所說。
王銳沒有絲毫氣的意思,仍是笑嘻嘻地說道︰「卡奧先生既然這麼痛快,那在下也就直說了。不瞞閣下講,我今夜請你來是想彼此交個朋友的,只不知卡奧先生肯不肯賞臉呢?」
迪戈奧嘿嘿冷笑一聲說︰「國公大人抬愛了,在下實是承受不起!但不知大人想如何交朋友,可否說來听听?」
王銳微點頭,忽然拍了拍手說道︰「來人,擺上酒宴!」
他的話音剛落門已被推開,幾名衛又抬了一張圓桌和幾把椅子進來,在屋子的一角擺好。緊接著又有0幾個人魚貫而入水價般在桌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
那些菜肴無一不是山海味,而且顯然是剛剛做得色、香、味俱全,熱氣騰騰,令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食指大動。
迪戈奧自從逃遁那天起就再也吃上一頓好飯。這兩日在大牢里雖然沒受到虐待。但吃地也都是粗茶淡飯里都快淡出鳥來。因此這時忽然間有一桌豐盛地美酒佳肴擺在眼前。他地眼楮頓時一亮。不由得干咽了幾口吐沫。
王銳見狀暗暗一笑。用手一指桌酒菜笑吟吟地說道︰「在下有些問題想向卡奧先生請教。若是閣下願意與我交個朋友地話。那我們就把酒言歡暢談一番如何?」
迪戈奧自是早就料到了他會這樣說當下冷笑一聲。暗暗深吸一口氣說道︰「嘿嘿。如果我不想回答國公大人地問題。不想與大人喝這個酒、交這個朋友。那又將如何?」
王銳微微一笑輕嘆了口氣說道︰「我們有一句話叫做‘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果是那樣地話就太遺憾了!卡奧先生拒絕了我地好意。就是對在下地侮辱。在下就算是不介意怕我地手下卻不答應。到時候他們怕是會用不敬地手段來問閣下問題。那在下可就愛莫能助了!」
迪戈卡奧哈哈大笑起來一會地功夫方才止住笑聲。嘿嘿冷笑著說道︰「在下原以為國公大人有何高明之處。想不到也只不過會用酷刑來威脅地伎倆罷了。你有什麼手段就盡管使出來吧。但休想能從我這里得到半句真話!」
他嘴上說地硬氣。但實際上卻露出了心虛之意。否則就會說休想能令其開口。而不是不說真話。
王銳自是立刻敏銳地覺察到了這一點,淡淡一笑開口說道︰「不瞞閣下說,凡是走進這間屋子的人,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到最後不說真話的。卡奧先生非要挑戰一下自己的極限和內衛的手段,那在下也沒有辦法。而且你不要以為自己只要能挺住不說,我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我所知道的事情遠比你想象得要多,只是看在你是佛朗機人的份上,想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罷了。只要閣下能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說出來,在下可擔保既往不咎。我大明既已重開海禁,將來就很有可能有用到閣下之處,這也是在下想和卡奧先生交朋友的原因。還望閣下能夠三思,切莫自誤才是!」
迪戈奧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被說動了,他以為王銳只不過是在巧舌如簧鼓動而已,因此只是微微冷笑,卻什麼也沒有說。
王銳心知現在是下點「狠料」的時候了,于是微笑著繼續說道︰「看來卡奧先生並不相信我說的話,那在下就證明給你看看也罷!」
迪戈奧聞言不禁露出了專注的神情,他的確也很想知道王銳究竟已經掌握了多少情況。
王銳將身子微微前傾,緊盯著迪戈奧微微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卡奧先生應該是東聖教中極重要的人物!此番貴教為了謀取火器的圖紙,竟然想出了如此聲東擊西的妙計,出動到閣下這樣的人物來做誘餌,真可說是不可謂不用心良苦!只可惜到頭來終究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這樣的結局恐怕會讓你們的教主很失望吧?」
迪戈奧的身子忍不住劇震,不由得失聲說道︰「你……你說什麼?」
王銳見自己這一擊果然奏效,臉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將身子向椅背上一靠,笑吟吟地說道︰「難道卡奧先生真的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那位巳聖騎士會成功嗎?你如果仍認為我在虛言騙詐,那在下就不妨讓你見一見你的同伴!」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手。房門立時再次打開,幾名內衛將巳聖騎士押了進來。
現在他的青銅蛇首面具已經被摘了下來,露出了真面目,卻是一個歲左右的瘦削漢子,面皮和一雙眸子呈一種奇異的黃色,那正是正反大五行遁術練到極高深境界時的癥狀。他的雙手被堅韌的牛皮索捆綁著條重傷的腿也還未曾痊愈,因此腳步踉蹌,顯得頗為狼狽。
迪戈奧和他二人都是東聖教中重量
在總壇見過幾次面,所以互相認識。
此刻二人在這里相見自是不由得各自心中一驚,隨即從心底返起一股深深的絕望。這意味著他們這一次行動的徹底失敗,原先心里所存的那一絲幻想已經被無情地敲得粉碎。
二人對視了片刻,巳聖騎士不由得面露慚色低下頭去。這次的行動可說是全部以他為中心,三大長老同時出動為的就是做誘餌來掩護他。可眼下他本人不但失手被擒,而且三位長老顯然也都遭了難,這令他忍不住感到一陣羞慚,只覺得辜負了教主的一番信任。
迪戈卡奧也完全傻了眼,呆楞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本來還心存一絲僥幸,心想對方既然調集了重兵圍捕自己一行就很有可能是未看破他們聲東擊西的計劃,巳聖騎士多半已經得手。這雖然不能改變自己身陷囫圇的境地,但卻給他帶來了一絲心理安慰,令他在精神上感到並未輸與對手。
可眼下巳聖騎士的被抓令迪戈卡奧的精神支柱轟然崩塌,這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情就是對手早就識破了他們所有的計劃,反設下了一個圈套讓他們去鑽,最終將他們一網打盡。
可笑的是他們自以為得計不知實際上一切早盡在對手的掌握之中,並且還利用了他們這個假冒的葡萄牙商團達到了重開海禁的目的!這是一個多麼可怕的對手?怕是用恐怖來形容亦是遠遠不夠!
王銳在一旁默默地看著二的表現知自己的心理戰術已經基本成功,只要再趁熱打鐵就可以大功告成。
他揮了手是巳聖騎士又被帶了下去。
待到沉重的鐵門再次關上,王銳朝然呆坐在那里的迪戈奧笑吟吟地說道︰「卡奧先生,你現在可肯相信我的話了麼?」
迪戈奧此時才仿佛過神來,直愣愣地盯住王銳說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們要謀取火器的圖紙的?你……你究竟是人還是魔鬼?」
王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用手點點額角微笑道︰「我記得曾對卡奧先生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麼想不明白的事情,只要你肯動腦子去想!你們能夠想的出這聲東擊西的妙計,難道我就不能猜破嗎?在下和你一樣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只不過喜歡凡事多想罷了!」
迪戈奧無言以對,頹然沉默來,腦海中已是亂成了一團。他自從加入到東聖教以來,一直是對未來充滿了信心,覺得終有一日能實現自己的目標。但眼下的挫敗嚴重打擊了他的自信,有這樣一個可怕的對手,聖教還能像原來想象的那樣實現目標和理想麼?
王銳見了他的樣子,心知火候已然是差不多了,當下緊盯著迪戈卡奧淡淡說道︰「卡奧先生現在是否仍拒絕在下的一番好意呢?你若還對東聖教抱有幻想,並且願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的話,那在下也再無話好說。不過我還是想最後提醒閣下一句,這對于你來說已經是最後的一次機會了。你即便是選擇了放棄,最終也仍會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的。我絕非是在虛言恫嚇,你如不信的話盡管一試就是!」
迪戈奧的臉上露出猶豫、掙扎的神情,好半晌的功夫後,他才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椅子上,面如土色頹然說道︰「好吧,我說。我願意接受國公大人的好意,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還希望大人也能遵守諾言才是!」
王銳聞言大喜,當下哈哈大笑道︰「閣下放心,在下言出必行,還從未有說話不算數的時候!來人啊,倒酒,我要與卡奧先生共飲一杯!」
一旁的王謙應了聲是,立刻過去斟滿了兩杯酒,一杯躬身呈給王銳,另一杯塞在了迪戈奧的手里。
王銳舉杯微笑道︰「這一杯酒算是慶祝我與卡奧先生結為好友,在下先干為敬!」
說罷,他仰頭一飲而盡,然後亮了亮杯底。
迪戈奧也一仰脖喝干綿的酒勁令他頓時渾身為之一暖,臉色也恢復了幾許紅潤。
他忍不住開口贊了聲好,隨即將酒杯往桌上一頓朝王銳微微躬身致謝道︰「多謝國公大人賜酒,不知大人想要知道些什麼盡管問我便是!」
王銳想要知道的太多了,一時間竟有不知從何問起的感覺。
他略一沉吟,當下從最簡單問起道︰「不知卡奧先生在東聖教中擔任何職?此番除了巳聖騎士之外,你們共有幾位首腦來京師主持這次的行動?」
迪戈奧立刻毫不猶豫地答道︰「鄙人乃是教中長老堂的長老,除了我以外另外還有兩名長老一同前來。一個就是已經死去的‘槍神’查理德溫,另一個叫蕭勁風。不錯此人詭詐無義,並未按照約定的那樣與我等在大沽口匯合,而是獨自月兌身而去了!哼,想不到長老堂中竟會有他這樣的敗類!」
王銳之所以等了兩天的時間才提審迪戈奧,一方面是要增加其心理壓力另一方面也利用這段時間突審了他的那些手下,以掌握更多基本情報,既令迪戈奧感到高深莫測,又可以驗證他是否是說真話。
當得知被方文杰打死的那個「槍神」竟是東聖教的長老,而且同時還有另外一個長老漏網時忍不住感到一陣懊悔,心說如果早知道那個狗屁「槍神」居然是如此重要人物的話,好歹也應該提醒表哥留下其一條命才是。現在三名長老一死、一逃只抓住了迪戈卡奧一個。因此他自然成了打開突破口的關鍵,王銳對今夜的提審做足了準備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撬開他的嘴才行!
此刻見迪戈奧並未說謊,王銳點了點頭繼續問道︰「前幾日死的那個德席爾瓦究竟是什麼人?你怎麼會加入了東聖教?東聖教又怎麼會與佛朗機海盜有勾結呢?」
迪戈
是不假思索地答道︰「德席爾瓦是我的手下實盜的真正首領。只不過我要經常在教中總壇處理事務,所以不在的時候才由他暫時充任首領罷了!我之所以加入東聖教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教主答應了幫助我復國。我曾經發誓一定要讓西班牙人從我的祖國滾出去,讓葡萄牙重新成為稱霸海洋的強大帝國!」
王銳對西班牙和葡萄牙兩國之間的恩怨略知一二,所以對此也並不感到奇怪,奇怪的只是迪戈奧身為一個海盜為何竟會有如此雄心壯志。
因此他不禁哈哈一笑說道︰「我們有一句話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想不到閣為一個海盜竟也有如此雄心壯志,這可真是令人敬佩!」
迪戈奧听他的語氣中頗有懷之意,當下微微躬身正色說道︰「國公大人誤會了,在下本非海盜出身,原本也是葡萄牙的王室貴族!只因我是國內**運動組織的重要成員之一,所以遭到了西班牙王室的緝捕,無奈之下這才淪落為了海盜。雖然如此,但我卻從未放棄將西班牙人從葡萄牙趕出去的信念!東聖教答應幫助我復國,所以我才加入了聖教。若是國公大人也答應我達成這個心願,那從今往後迪戈奧將誓死效忠大人!」
王銳聞言恍然大悟,心說怪不得東聖教會與佛朗機海盜有勾結,原來這個迪戈奧竟然是個志在復國的葡萄牙王室中人,只能算是個半吊子海盜而已。眼下雖然還不能完全確定他說的究竟是否是真話,但初一听來倒是符合情理。
他一邊暗自想,一邊點了點頭說道︰「眼下我大明剛剛重開海禁,若論海上的力量還遠遠不及西班牙、葡萄牙、英吉利這些歐羅巴諸國。而且將來即使有了強大的艦隊,是否能幫助你驅逐西班牙人也不是我一個說了算的事情,因此我不能對閣下空許諾。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能真心幫助朝廷剿滅東聖教,並且將來為我大明艦隊的建設出力的話,必然會為你在此事上盡力,但不知閣下以為如何?」
迪戈卡奧聞言忍不住大喜,為一個外族人,他效忠東聖教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想借助其力量來幫助自己實現復國的夢想。說穿了,雙方只是利益上的結合,並不存在太多所謂忠心的問題,這也是為什麼迪戈卡奧能如此輕易就被攻破的主要原因之一。如果是換了巳聖騎士的話,絕不可能這般容易就令其就範!
而且若換成了幾天以前,迪戈奧可能也不太會把王銳剛才的一番話放在心上。但是三天前親眼見識過了新式火炮的威力之後,他對大明的犀利火器已是徹底地拜服。如果能將這種火炮裝備到戰艦之上,那對現在那些所謂的第五戰艦來說都絕對會是一場噩夢。
大明眼下的海上力量的確很弱,但只是因為海禁了將近200年而已。有如此犀利的火器為基礎,想要建立一支強大的艦隊只是早晚的事情。如果說先前復國還僅僅是個夢想的話,那此刻迪戈奧第一次真正看到了希望,又怎能不欣喜若狂?
因此他深深朝王銳鞠躬說道︰「多謝國公大人的慷慨,我對大人早就服不已,自是相信大人言出必行!迪戈奧在此以家族的名譽起誓,從今往後定將誓死效忠大人。若違此誓,就叫我一族再永無出頭之日!」
王銳听他語氣真誠,絲毫沒有作偽意,心中也暗暗高興。這個迪戈卡奧精通航海術,必定對將來海上力量的發展大有幫助。而且他身為東聖教的長老,肯定也會在剿滅邪教方面發揮出重要的作用。
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戈奧是否完全出自于真心,仍然要靠時間和行動來檢驗。
因此他壓抑住內心的興奮,只是微微一笑說道︰「正所謂回頭是岸,卡奧先生能做出如此明智的選擇,在下也圖你感到高興!只不過有一事我仍不明,當初閣下加入東聖教,難道真的相信它能幫助你實現復國的夢想嗎?」
迪戈奧淡淡一笑說道︰「如果只是東聖教當然不能,但若是它能夠奪了天下,那自然就有希望!」
王銳聞言雙眉微揚,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區區一個邪教竟也有如此大志,但這未免也有點異想天開了吧?」
迪戈奧卻沒有笑,而是正色說道︰「國公大人千萬莫要小瞧了東聖教,它的勢力之大也許還超出了大人的想象!實際上若非是有大人橫空出世,東聖教想要謀奪天下絕非是可笑之事。當然,現下的情形已非昔比。我相信只要有大人在,任何人都不再敢輕窺大明的江山!」
王銳不由得點了點頭,心知他說的的確是實情。如果是按照原來的歷史,眼下的大明正是處于風雨飄搖、大廈將傾的時候。李自成最開始也過是個流寇而已,最後不也是推倒了大明的江山?那東聖教既然潛藏了那麼大的勢力,有此圖謀也並不能說是可笑。
但是他的橫空出世改變了歷史的軌跡,眼下誰再惦記著謀奪大明的江山,那就是有點自不量力了。
東聖教主也很清楚這一點,因此才選擇了繼續潛藏待機。也正是歷史車輪的改變,使得他這個原有歷史上並未見書寫的人物走上了前台,竟然變成了目前王銳最大的敵人,這也的確是出乎了王銳的意料。
眼下東聖教的神秘面紗正在逐漸揭開,王銳抑制住心中的興奮,點了點頭朝迪戈奧說道︰「卡奧先生說得也有道理,但不知那東聖教主究竟是什麼人?竟有如此圖謀?在下正想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