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生火靈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怔怔地望著大叔身邊幾個空空如也的酒壇，我一言不發。
許久，卓長風才醉眼朦朧的轉過頭來，一眨不眨的看著我，那種眼神似喜，似悲，似怒，似樂……直把我看得頭皮發麻。
「小子，過來陪老子喝兩杯！」過了良久，卓長風打了個酒嗝，一嘴酒氣的對我說道。
我默默地走到小土包前，二話不說端起一壇烈酒就往嘴里灌，火辣辣的感覺嗆得我雙眼發酸，淚水忍不住流了出來。
「小子，男兒流血不流淚，別搞得像個娘們！老哥在天有靈，可不想他舍命救下的是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孬種！」卓長風說完，又信手拍開了一壇烈酒的瓶封，仰頭猛灌了幾口。
「我才沒哭呢，只是眼楮進了沙子而已！」我大袖一揮，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
「小子，你知道葬在這里的是誰麼？」過了良久，卓長風才放下酒壇，語氣平靜的問道。
我木然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雖然隱隱間我也猜到道袍老者一定是大有來頭的世外高人，但我還是不敢妄加猜測。
「他就是當世劍神！」卓長風一字一頓的說道。
我瞳孔倏地一縮，眼楮一動不動的盯著卓長風，想從他的臉上找出戲耍我的證據。然而，當我和他對視的剎那，我知道他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因為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藏在骨子里的傲氣！這種人是絕不會，也不屑說謊的！
慢慢的從震驚中平靜下來，我冷靜的問道︰「你們為什麼要救我！」
「因為——你值得！」卓長風的回答和聖手毒王當初殺我時的理由如出一轍。
「只因為一句‘你該死’，我便不明不白的死了；又因為一句‘你值得’，我便稀里糊涂的被人救活了……」我在心底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或許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做事真的不需要理由吧！」
「小子，你的時間不多了，過了今晚，你只有六天好活的了。」卓長風大煞風景的說道。「似乎在他眼里，我是生是死與他沒有半絲關系。的確，我與他確實非親非故，甚至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誰！」
「你想知道我是誰麼？」卓長風似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出口問道。
我默默點頭，在猜不透對方心思的情況下，沉默是最好應對方法。
「我便是被你們稱為‘殺人魔頭’的妖帝卓長風！」卓長風隨口說道，像是在和我說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我的心里一陣翻騰︰「眼前這個和善的大叔，竟是天元能令小孩止啼的殺人魔頭——妖帝卓長風！我從小幾乎是听著他的故事長大的，只不過那些故事大半是血腥恐怖的。在我心目中，卓長風是一個面目猙獰、蓬頭垢面、渾身浴血的怪物！卻沒想到他竟是一個豐神玉朗的玉面郎君，更讓人啼笑皆非的是——這個殺人魔頭竟和受世人敬仰的劍神稱兄道弟！」
「很驚訝麼？」卓長風語氣平淡的問道，似乎我的每一念頭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當然，畢竟你們倆個一正一邪，本應該水火不容才是！」我慢慢的將手中的酒壇放下，抬起頭看著天上彎彎的月牙。
「何為正，何為邪？君子行事只求問心無愧，管他人如何評說！卓某一生快意恩仇，殺人無數，被人稱為殺人魔頭倒也名副其實，只是這世間又有多少人帶著一副假面具呢！」卓長風仰頭凝望著碧虛，喟然嘆道。
剎那間，我不禁想起了三年前，在河陽城怡春樓當龜公時的悲慘遭遇，想起了那個頂著「河陽城第一大善人」頭餃的嗜血惡魔，想起了那個為了救我而不得不接客的女子……隔了許久，我才漸漸平息胸中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道︰「終有一天，我陵楓定要殺盡天下所有的偽君子！」
卓長風自嘲的笑道︰「殺盡天下所有的偽君子！哈哈……當年也有一個和你一樣天真的少年也曾經這樣指天立誓！只可惜幾十年過去了，那個年少輕狂的少年已經老態龍鐘了，但那個誓言早已被他忘得一干二淨了！」
微微一頓，卓長風一字一頓的說道︰「年輕人，有些時候，一個人的力量真的很單薄！」
我能從卓長風的話中听出他的無奈，我也知道他就是那個曾經年少輕狂過的「少年」，連修為蓋世的妖帝也無法做到「殺盡天下所有的偽君子」，自己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愣小子又豈能做到！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自嘲道︰「或許我真的太天真了！」
卓長風沒有說話，拿起一壇烈酒就往嘴里猛灌，喉頭咕咕的吞咽著，仿佛他吞咽的不是烈酒，而是一腔苦水！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心中嘆道︰「誰又能想到風光無限的一代妖帝竟也有如此狼狽的一面。」我的目光不禁瞥向卓長風身旁的小土墳，也不知道劍神老前輩是否也有這樣的無奈！
「小子，你知道劍神為什麼會舍棄性命救你麼？」隔了許久，卓長風才悠悠問道。
我默默地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與其自己妄加猜測，還不如等待正確答案。
「因為你是千年難得一遇的——青陽之體！」卓長風慢吞吞的說道。
「青陽之體……」頭一次听到這玩意，我不由自主的喃喃念道。
「傳說創世之初，天地間分為混沌界、仙界、幻界、人界、鬼界。混沌界有五大元神，即白金神識、青木神識、黑水神識、赤火神識、黃土神識。又稱為太乙金真、太乙木真、太乙水真、太乙火真、太乙土真。這五大神識為天下萬物元神魂魄的源主，如日月一般逸射發散出各自的元神，附著于天地萬物之上，萬物始有靈力。人界萬物，尤其人類，因自身體內附著的五大元神比重不同，而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大種族。肉身毀滅之後，弱小的元神回歸混沌界五大神識，融合後重新分散逸出，強盛的元神則直接登入仙界，成為永恆的個體神識，而腐朽的元神則墮落于鬼界，難以返回混沌界，更無法登入仙界。回歸混沌界，融合逸散的元神重新附著人體，即為來生。仙界不滅神識重新進入人界，附著人體，即為轉世。這便是天轅大陸婦孺皆知的‘五界五神說’。」
我默默點頭，我多年前曾在茶樓听過說書人講過這一段，只是那時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對這些虛無縹緲的傳說也就失去了興趣。听到這里，我忍不住問道︰「大叔，青陽之體很罕見麼？」
妖帝嘿嘿笑道︰「豈止是罕見，簡直震古爍今！」我心頭一震，妖帝向來自大狂傲，極少褒譽他人；既然說出這般話，那必有其道理。心中不由一陣狂喜。
妖帝又道︰「人體因經脈與心、腦、氣海不同，所附著的五大神識也有所不同。火族中人的身體構造注定了附著的赤火神識要多于其他四神。但其中又有一些人天生火靈，附著的赤火神識遠勝他人，生來便可以御火通神。這些人數百年也不過寥寥幾個而已。這些人中又有些許赤火神識猶為強盛的，只需太乙火真感應激化，就可以成為千古難逢的青陽之體。」
我听完後不禁心神大震，難怪聖手毒王會無故向我這個無名小輩小手，原來老子竟有這麼大的來頭……想到這里，我腦海中不禁浮出一副畫面︰若干年後的某一天，聖手毒王被我打得像灘爛泥，跪在地上向我搖尾乞憐……想著想著，我的嘴角忍不住流出了許多喇嘛哈子。
突然間，我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老子還只有七天可活！一念及此，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苦澀的說道︰「就算那個什麼勞子青陽之體神乎其神，我也沒幾天好活……劍神前輩泉下有知的話，一定不會安息的！」
「小子，想活命就老實點，別拿話來擠兌老子，老子可不吃那一套！」卓長風破口訓斥道。
我見自己的小伎倆被拆穿，訕笑道︰「大叔，你早說你有活命之法嘛！搞得我一驚一乍的，挺折騰人的！」我一邊和卓長風套近乎，一邊大拍他的馬屁。
不知何時，離我不遠處，一條青色的小蛇沖著我吐著紅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