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道台正式官職為分巡蘇松太兵備道,因駐地在上海縣並兼理江海關,又簡稱為上海道、滬道、江海關道,其管轄面積遠大于上海,包括蘇州、松江都是其管轄範圍。
接到兩江總督公文,此時的上海道台麟桂左右為難,所謂前車之鑒,後事之師,咸齡只因為一封書信得罪洋人,最終落得一個丟官去職,而吳健彰雖然辦好了青浦教案,而且j ng通夷語,只是因為妄想以夷制夷,得罪法國人,也沒能扶正。
前兩任道台都落得如此下場,因此麟桂在上海道台任上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輕易得罪洋人。
英國人要擴大租界面積,麟桂準了,去年美國人要和英國人利益均沾,在虹口設立租界,麟桂準了,就在這個月,法國人同樣要設租界,麟桂還是準了……
正是在麟桂短短一年多上海道任上,上海租界面積由英國人最初的八百多畝,擴大到僅英國人就有三千多畝,加上美、法兩國,租界面積總共已達五千多畝,租界由一國擴大到三國,面積擴大六七倍。
雖然麟桂也看繼昌隆繅絲廠不順眼,但繼昌隆繅絲廠建在租界,又是和平洋行的產業,麟桂只得捏著鼻子認了下來,如今兩江總督府的公文下來,麟桂卻不能再裝聾作啞。
麟桂把自己的幕僚召聚起來詢問對策,一名幕僚道︰「大人,此事難辦,若至之不理,總督必不干休,若按總督府令諭行事,必會j 起中外矛盾,難!難!難!」
那名幕僚一連說了三個難字,麟桂沒好氣的瞪了幕僚一眼,若此事不難,自己還需要如此傷神嗎。
半響,才有一個幕僚提出意見︰「大人,洋人看重條約,此事是繼昌隆繅絲廠違反條約在先,不如先期發文責問,看看洋人如何回應再說。」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阿禮國收到麟桂發來的責問涵時,正和幾名英國商人在談話,其中包括怡和洋行的達拉斯,寶順洋行比爾等人。他只是簡單的將信涵看了看,輕蔑的道︰「回信告訴上海道官員,說繼昌隆是我國正規公司,絕無違反條約之舉。」
「是,先生。」副領事羅伯孫應道。
听到繼昌隆三個字,達拉斯豎起了耳朵,對于這個繼昌隆,達拉斯絕無好感,達拉斯不由問道︰「領事先生,不知什麼事?」
阿禮國不在意的將信ji o給達拉斯,道︰「你自己看看吧。」
達拉斯接過信,快速瀏覽了一遍,心中暗喜,道︰「領事先生,不知你是否清楚,繼昌隆其實並非我們大英帝國的企業?」
「哦,有這等事,我沒記錯的話,繼昌隆是隸屬于和平洋行,雖然管理繼昌隆的都是清國人,又如何能說不是大英帝國的產業。」
「領事先生,我們都被人欺騙了,和平洋行表面上是大英帝國產業,事實上卻是一名清國人所有,這名清國人自稱從歐洲返回,非常了解歐洲事務,他還以火月之名,在報紙上刊登了一系列關于歐洲的文章,其中對大英帝國並不如何尊敬。」
阿禮國皺了皺眉頭︰「不管如何,即使繼昌隆只是表面為大英帝國所有,大英帝國也不能讓其任由清國官員勒索,否則會j 起這些清國官員反抗我們的勇氣,就如同廣州一樣。」
與英國人在上海的順利相比,廣州雖然一直是開放口岸,英國人卻受到了重大挫折,由于廣州居民的抵制,雖然條約簽訂了七年,英國人至今不能入城,以至前年英國人不得不出動軍隊,又重新攻陷虎m n,珠江等地的重要炮台,雙方拖拖拉拉又扯了兩年,現在依然沒有結果。
「領事先生,既然如此,我們更不能讓清國人抓到把柄,清國人非常狡猾,和平洋行既然暗中為清國人所有,焉知這不是清國人的詭計,故意以繼昌隆繅絲廠引y u大英帝國破壞條約,引起糾紛,學廣州一樣,在上海也把我們驅趕出去。」
「絕不可能,這些清國官員還沒有這個膽子。」阿禮國搖了搖頭道。
「雖然這個可能並不大,只是我們何必為了一個清國人而冒險。」達拉斯道。
「好吧,達拉斯,我被你說服了,你說該如何回復清國官員的來信。」
「很簡單,領事大人只要回復清國官員,大英帝國尊重與清國的條約即可。」
阿禮國想了想,此舉確實沒有什麼不妥,對羅伯孫道︰「就如此處理吧。」
接到阿禮國的回信,麟桂急不可耐的打開,見上面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向旁邊幕僚問道︰「洋人這是什麼意思。」
幾名幕僚也面面相覷,英國人的回答模凌兩可,即可以看成英國人否認繼昌隆違反了中英兩國之間的條約,也可以說英國不干涉清廷對違反條約的繼昌隆采取處罰。
「大人,這是好事啊,既然英國人的回復如此模凌兩可,那麼說明英國人也有顧慮,不會對繼昌隆太過包庇,如果大人能夠對繼昌隆采取行動,那麼肯定會取得效果,到時不論是對兩江總督,還是朝廷都有一個ji o待。」
麟桂心中還是猶豫不決,前面兩任下場都擺在那里,萬一j 起洋人強烈反彈怎麼辦?
經過第一次鴉片戰爭,在面對洋人時,朝中大臣分成了兩種心態,一種是自高自大,他們依然認為大清是天朝上國,洋人只是暫時佔了一點上風,只要君賢臣明,一定可以把洋人重新趕出去,一種則是極度自卑,對洋人害怕萬分,凡是涉及到洋人之事,能推就推,恨不得可以學駝鳥一樣,只要將頭埋進沙子里,所有危險就可以過去。
偏偏這兩種心態有時還集中在一種人身上,這導致在和洋人的ji o往中,朝廷始終沒有一個明確的態度,時而亢奮萬分,時而又委曲求全,使得下面官員無所適應。
正是這種矛盾的心態,使得廣州和上海兩地對待洋人的態度截然不同,廣州拒不履行洋人進城條約,上海則一讓再讓,任由洋人對租界擴張。
如今兩江總督的公文一下,上海也要保持對洋人的強硬,麟桂若是遵循,短期可能得到上司嘉獎,洋人若稍有反彈,很可能他頭上的烏紗帽就要被摘了。
想來想去,麟桂還是無法對兩江總督的公文無視,道︰「好,明天先出動人馬,先將繼昌隆繅絲廠查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