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繡仿座落在觀前街的繁華地段,至今已有一百多年歷史,二層的小樓在眾多建築中,顯得異賞精致,紅牆黛瓦,雕梁畫棟、每一處都顯出當初建造者的用心。
只是如今看來,或許是許久沒有裝飾的緣故,這座小樓已經有點破日,看到這座小樓,劉您功忍不住暗嘆了一聲。
郁家繡仿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歷史,承接了蘇州織造一半的宮廷繡品。每逢白天陽光楮好時,郁家繡仿小樓窗戶全部打開,數十名身穿蘇綢的年輕繡女,坐成一排排,前面鋪著上好的綢緞,手中的針線飛快穿梭,一塊塊精美的繡品就從她們手中一點點成形,陽光從窗戶灑下,照在這些繡女身上,如同仙子降臨。
對面的松鶴樓大受其益,二樓、三樓的位子都需要加錢」依然常常爆滿。可惜,道光二十一年時,因為江蘇巡撫上奏蘇州織造與巡撫職權重疊,蘇州織造被撤減,郁家繡仿從此失去了為宮廷織造繡品的單子,開始走下坡路。
雪上加霜的是,就在五年前,郁家繡仿家主夫婦雙雙染病,臥床不起,根本無法管理繡仿,郁家繡仿的重擔就落在年僅十四歲郁紫衣身上。
雖然終日尋醫問藥,郁家繡仿家主夫妻最終還是在四年前先後撤手離去,一年多時間尋醫問藥,將已經走下坡路的郁家繡仿更是拖累得千瘡百孔。
如果不是如此,表妹也不會過得如此辛苦,到如今都還沒有嫁人吧。劉您功收拾了一下心情,才走進郁家繡坊大門。
「紫衣,我是真心喜歡你」只要你答應婚事,郁家繡仿所欠的五千銀元不但一筆購銷,而且我還可以拿出五千銀元作為聘禮,讓你投入繡仿,你不是一直都想將繡仿擴大,有了這五千銀元,繡仿擴大不成問題。」
劉您功剛邁進郁家繡仿大門」就听到樓上一個男子的聲音傳來,接著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響起︰「蔣少爺,多謝你的好意了,紫衣蒲柳之姿,實難配得上蔣少爺」蔣少爺還是請回吧。」
「紫衣,你莫非嫌棄我已有妻妾,好」只要你答應嫁給我,我把她們全部休了,這樣總行了吧。」
「蔣少爺,有多少妻妾是你自己的事,紫衣已經說過,實在配不上少爺」蔣少爺還是請回吧。」
「好,好,郁紫衣,既然你無情,那就別怪我無義」我給你三天時間,若不是湊不起五千銀元,我封了你的繡仿。」男子有點氣急敗壞的道。
清冷的聲音有點惱怒︰「蔣少爺,郁家繡仿所欠的錢自然會還」不過,這筆帳要三個月後才到期,蔣少爺要郁家繡仿三天後拿出來,豈不是強人所難。」
「我不管」反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我就要你三天之內還清,還不清,那就以這家繡仿抵賬」男子蠻橫的道。
劉您功再也听不下去,他「 走上樓梯,頓時看到自己的表妹站在繡樓織機前方,她的身後站著七八名繡女,一臉不知所措,而站在表妹對面的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男子,身後跟著兩名滿臉橫肉的家僕。
「咳,郁表妹,你這里有客人啊。」
「表哥,你怎麼來了」郁紫衣轉過臉看到劉想功時,臉上現出驚喜之色,隨之又轉為尷尬︰「表哥,昨天你回來,我應該到表哥家中迎接,只是實在月兌不開身,還見表哥見諒。」
「原來是劉公子,在下有禮了。」看到劉憋功,青年男子臉上也有一絲尷尬,畢竟剛才自己多少有點仗勢欺人。
劉您功先是向郁紫衣點了點頭,轉向那名青年男子,這名青年男子劉您功認識,以前還是非常熟的熟人,正是蘇州復園的主人,蔣家二公子蔣叔頻。
復園正是後世的拙政園,仍是蔣家先祖蔣栗在巡撫任上退下後,為安度晚年所購,如今在蔣家手中已傳有一百余年,分東西兩園,無論名氣,規模都不在寒碧園之下。當然,如今靠著劉您功的關系,現在寒碧園聲勢已經壓倒了復園。
因為同為蘇州士伸,曾經有一段時間劉您功還與蔣叔頻交好,不過寒碧園在官面上的勢力衰退後,蔣家與劉家就很少往來,沒想到今天一見面,卻是蔣叔頻對自己表妹逼婚。
蔣叔頻長得不差,單從外面看完全是一幅翩翩公子的模樣,若是到了妓院說不定還有粉頭倒貼,只可惜過早沉溺酒色,身體早已掏空,不到三十歲的人,腳步已是虛浮,雙眼無神。
也難怪郁紫衣不肯嫁他,不要說蔣叔頻已經有七八房妻妾,就是沒有妻妾也不會願意。
「蔣少爺不必客氣,我與表妹有點事要談,蔣少爺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想起前些年蔣家突然變臉的作風,劉想功不客氣的道。
蔣叔頻雖然有點不願,只是到底不敢得罪劉您功,只得點了點頭︰「既然劉公子與郁姑娘有事要淡,那我下次再來,告辭。」
「告辭,不送。」
看著蔣叔頻帶著兩名僕人走出郁家繡仿的大門,劉您功才笑道︰「表妹真是越發美麗了,難怪那位蔣公子會如此死皮賴臉纏著不放。」
郁紫衣還是十四歲時已經是蘇州城有名的美人,當年求親之人絡繹不絕,只是隨著郁家夫婦的雙雙病倒,卻把郁紫衣的終身耽擱了,即使後來這幾年時間,到郁家求親之人依然不少,只是郁紫衣以為父母守孝為由統統拒絕。
如今離父母過世已經四年多時間,即使是三年孝期也早過了,郁紫衣也已經十九歲,越發長得美麗,劉您功看了忍不住產生一種驚艷的感覺。
「表哥,怎麼連你也取笑我,哪象一個大官的樣子」郁紫衣不依的道。
「我可不是什麼大官,只是一個幕僚而已」劉憋功笑著說,只是轉眼間笑容卻收了起來,道︰「剛才的事我已經听到了,郁家繡仿怎麼會欠下這麼高的債務,是不是蔣家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若真是如此,表哥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卻也可以替表妹討一個公道。」
郁紫衣搖了搖頭︰「這倒沒有,郁家確實欠下這麼大的債務。」
「這倒怪了,我記得去年郁家繡仿還好好的,怎麼才一年多時間會欠下這麼高的債?」劉您功更是大感不解。
五千銀元並非小數目,即使是寒碧園這麼大的家業,以前靠著數千畝良田收租過活,一年收入也不過合八千銀元左右而已,靠著這八千銀圓,寒碧園要養活數百口人。
不過現在劉家的主要收入已經不在田租上,靠著劉您功的指點,劉家去年投資了一家火柴廠,一家面粉廠,一家仿織廠,這三家工廠每年可以為劉家帶來三萬多銀元收入,否則以現在的工錢上漲程度,寒碧園根本無法維持數百人的生計。
郁紫衣沒有回,反而問道︰「表哥,你還記得去年郁家繡仿突然招人之事嗎?」
劉憋功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記起來了,當然我還有點擔心,怕你操之過急,問起過你,你說接到一個大訂單,怎麼,莫非是這個大訂單出了問題刁」。
「正是,為了這個訂單,郁家繡仿足足投入七千多銀元,除了自籌二千銀元外,其余五千多銀元全部是外借,從蔣家就借了四千銀元,約好二成五的息,本來以為這筆訂單能讓郁家繡仿翻身,沒想到卻讓郁家繡仿陷了進去,除了蔣家五千銀元要歸還外,另外還有幾家,本息已經合計七千多銀元了。」
「什麼訂單,上次你不說,這次該說了吧。」
問起訂單,郁紫衣臉上浮現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內務府。」
「什麼,你竟然接了內務府的單子?。」劉憋功洗然大悟,難怪郁紫衣以前要保密,郁家繡仿以前就是宮廷織造的供應者,重新接到內務府的單子也不奇怪,只是接得不是時候,內務府單子接到不久,復興軍打了過來,蘇州的官員俘的俘,逃的逃,郁家繡仿所接單頓時成了燙手山芋,不知該不該繼續下去。
不過現在看來,郁紫衣還是選擇了繼續,不然不會欠下如此高的債務。其實當時郁紫衣如此選擇繼續也怪不得她,郁家繡仿已經接了內務府的單子,選擇繼續完成,有可能造成巨虧。如果選擇停止,萬一清軍很快收復了蘇州,郁家繡仿等于徹底得罪了內務府,那就不單是虧損的問題,很可能面臨查抄。
「紫衣啊,紫衣,我不知該如何說你,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劉憋功忍不住埋怨。
郁紫衣只是沉默,其實以她的性格來說,恐怕就是有人相勸也會堅持自己的主張,郁家繡仿的信譽不能丟,哪怕是明知虧損,她也要做下去。
「那紫衣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實在不行,我只好找個有錢人嫁了,補上這個窟窿,郁家繡仿不能這麼垮下去」。
「胡鬧,你怎麼有這種想法,不是還有三個月嗎,你放心,有我在,債務沒有到期,這些人不敢逼你。」
「多謝表哥關心」郁紫衣欠了欠身,臉上卻沒有什麼笑容,即使可以度過三個月,她也沒有信心償還債務,除非能把替內務府制造的繡品賣出去,只是這此繡品不少都是皇家專用,誰有膽子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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