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山神的神職附帶著「驅鬼」和「聚靈」這兩種神通,對付妖怪的時候毛用都沒有,不過拿來收拾那些游魂野鬼就派上大用場了。
若非那些經過千百年的歲月洗禮,實力強悍到接近登臨神位的自然靈和大靈,普通的陰魂厲鬼雖說在常人看來是極為恐怖的存在,可是擱在神位、神格、神職俱全的山神面前,它們的確是連盤小菜都算不上。
連續多日在霍山中已知的各處古戰場和墳地間奔波,凡是能找到的陰魂厲鬼,林旭都一個不落地抓回了山神廟。這些面目猙獰,意識模糊的厲鬼們非自願地往山神廟的化生池中走了一遭,其中約有半數成功轉化為鬼卒,至于那些沒能通過轉化程序的倒霉蛋。為了廣大觀眾的心理健康考慮,無關人員還是不要隨便打听它們的下場為妙。
無論如何,林旭手下的陰兵編制終于湊滿了兩個百人隊。盡管這些新兵的戰力可疑,但本著有毛不算禿的阿Q精神,林旭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兵員質量再差,手頭多一些炮灰可用,總比連炮灰都沒有強不少吧!
整個軍隊的框架搭建起來,余下的事情就用不著林旭親自操心了,凡事事必躬親那是不可能的,諸葛亮同學就是這麼活活累死的。
強拉壯丁弄來了陰兵鬼卒,一律交于兩名裨將進行強化訓練。隨後,它們迅速被推上了戰場,通過真刀真槍的戰斗磨練進一步提高實戰能力。哪怕這些半瓶水的陰兵出戰的時候,每次都是靠著人多勢眾欺負對手取勝,怎麼說也打了幾場勝仗,它們陸續將山神廟左近方圓幾十里內的妖怪勢力清理得差不多了。作為戰爭的代價,剛剛組建不久的兩個百人隊戰損又縮減到了一個百人隊的規模。
這一日,林旭端坐在山神廟的正殿神位之上,艱難閱讀著他的前任和之前的歷任霍山神積存下來的文書檔案,林旭力求盡快適應這個山神爺的角色。這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絲毫輕忽不得,幻想生活安逸當然可以,但不是現在這種狀況下可以奢求的。
突然,一名把守大門的陰兵快步跑了進來,單膝跪地雙手托起一張紅色的硬紙。隨侍在側的兩名裨將走上前去,低聲向陰兵詢問了幾句,而後將這張硬紙呈送到林旭眼前。
林旭抬眼看著這份紅底灑著金粉的紙質物品,忽然覺得很是眼熟,他接過來仔細端詳,果然不出所料,在紅紙的正面赫然寫著「請柬」兩個篆書大字。
看過了這份通篇用篆書和四字一句文言文格式寫成的請柬,林旭還是滿頭霧水,于是他向兩位下屬虛心請教說道︰
「這份請柬是誰送的?到底說的是什麼意思?」
聞聲,裨將張昕一拱手,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說道︰
「啟稟大老爺,這份請柬是那霍山君差小妖送來的,想必它是不懷好意了。」
陡然之間便听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名號,林旭甚是詫異,他左思右想,確定自己沒跟這個家伙打過叫道,狐疑地說道︰
「唔,這家伙究竟什麼來頭?」
听了林旭的問話,在一旁沒吭聲的裨將王良輕輕咳嗽一聲,直接把話頭接了過去,說道︰
「回稟老爺,霍山君是一頭在霍山中修煉了六百年的虎精。大約在百年之前,它趁著前任大老爺許久不歸,我等無瑕他顧之機,此僚便改了這個僭越不臣的名號。」
在華夏古代社會中,林林總總的各種禁忌避諱,其種類名目花樣之繁多,諸如林旭這樣的現代人,對此自然是青蛙跳水,噗通(不懂)噗通(不懂),不過霍山君這個名頭他卻是知道的。個中原因非常簡單,山君是對山神的尊稱,山神晉級以後才能被叫做山君。一頭虎妖把自己的名字叫山君其實不足為奇,本來凡人對虎妖的尊稱就是山君,但是它專門在山君二字之前又加上一個霍字,個中含義便大大不同了。
什麼叫作明目張膽?什麼叫作肆無忌憚?這個就是了。這頭虎妖意圖搶班奪權的心思,它是一點也不藏著掖著。林旭不禁感嘆,這家伙真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掂量著手上這份請柬的份量,林旭的臉色也變得陰郁難明,點頭說道︰
「嗯,竟敢公然上門來送請柬,這虎妖的勢力一定不小吧?」
聞听此言,一貫很會作人的裨將王良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搭檔張昕,當下也沒言語。張昕則是個炮筒子脾氣,一貫是有一說一的主,此時絲毫不考慮林旭的切身感受,口無遮掩地說道︰
「好教老爺您知曉,此僚素來是野心勃勃。多年來,我等听聞它在招兵買馬,而且還拉攏了不少妖王,在霍山中的勢力確然不小。」
听完裨將張昕的一席話之後,林旭默然點了點頭,他雙眼微闔,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
「我明白了,這是鴻門宴哪!」
聞聲,兩位裨將一起愣神,隨後張昕頗為不解地詢問說道︰
「……老爺,您說什麼宴?」
林旭略感詫異地看了看兩名下屬,不知道張昕、王良為什麼沒听懂自己剛說出口的話。當下,糾結于霍山君的膽大妄為,林旭也未曾多想,自顧自地說道︰
「哦,我是說,宴無好宴。這哪里是什麼請柬,分明是一份戰書啊!」
「山君,你此番公開向霍山神下戰書,此舉未免操切。你我謀劃多年,行大事又豈能急于一時?」
說完,一向行事謹慎的貝大夫望著坐在主位上的彪形大漢,不禁連聲嘆氣搖頭,顯然它是對自己的這位親密盟友,事先未經商議便私下采取行動產生了深深的不滿和遺憾。
宛若玉石般晶瑩剔透的鐘乳石洞壁,此刻在搖曳的火把照耀下,愈發顯出一派金碧輝煌的逼人氣勢。
聞听了貝大夫此言,大刺刺坐在正位上的虎妖霍山君放聲大笑起來,它滿不在乎地一揮手,說道︰
「老貝呀!你什麼都好,只是這膽子嘛!哈哈哈哈……」
當面被霍山君嘲諷為膽小,貝大夫的臉上絲毫不見情緒波動,它反而極度冷靜地看著霍山君,說道︰
「凡人常說,窮不與富斗,民不與官爭。自從三百年前那場天地劇變以來,我妖族雖能趁勢而起,不過天庭到底是天庭,哪怕祂們只用上千萬分之一的力量,要收拾如你我之流的妖族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那個新來的山神尚不明身世來歷,倘若在祂背後另有高人撐腰,你這等魯莽舉動定會引來滔天大禍。」
聞聲,霍山君抬手模著下頜上那密集如鋼針的粗短胡須,朗聲說道︰
「戰書我都已經下了,如今再說這個也嫌遲了,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聞听此言,貝大夫閉目沉思了一會,其後它又睜開眼楮,緩緩點一下頭,說道︰
「為今之計也只好如此了,不過我說山君,你下次要與某商議之後再下決斷,切莫一意孤行啊!」
這時,霍山君干笑了兩聲,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
「嗡嗡——」
山神廟中林旭和張昕、王良,主從三個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應對霍山君尋釁這件事,耳邊陡然傳來一陣嗡嗡的怪響。
這聲音乍一听起來,好似是磨盤旋轉發出的摩擦聲,音調低沉而又充滿了力量感。
「那是什麼聲音?」
正在全神貫注地研究手中的這份請柬,林旭一直在琢磨那頭不懷好意的虎妖到底有什麼把握,膽敢作出這等挑釁姿態。當听到這陣怪響,他想起向手下詢問之時,兩位裨將的神色倒是坦然,那位鶴發童顏的裨將王良笑了起來,說道︰
「啟稟老爺,這是地府通道在開啟。」
聞聲,林旭忍不住挖了挖耳孔,跟著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反問說道︰
「咱們這還直通陰曹地府嗎?」
下方的兩位下屬听了頂頭上司這句外行到家的問話,著實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一向脾氣火爆的張昕耐著性子,跟林旭解釋說道︰
「回老爺的話,各地的城隍廟、土地廟和山神廟,皆有收攏新亡陰魂,集中發解陰司之責,您該不會連這個也忘記了吧?」
話題說到了此處,張、王兩位裨將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怨不得他們如此表現,某人的問題太過白痴了一些。
見此情景,林旭心知是自己露怯了,懊惱地抓了抓頭,到頭來只得付諸尷尬地一笑。前任山神灌輸在意識中的知識太過駁雜,而且是采取暴力填鴨的方式,現在林旭一想起來就覺得腦門生疼,他當然不會沒事就去翻一翻,只有確定需要用到什麼資料的時候,他才翻檢一下,平常時候倒還不覺得有什麼麻煩,可惜這一次卻暴露出了缺點。
很是不好意思地打了兩聲哈哈,林旭站起身,說道︰
「既然今日有客人來訪,你們也跟我一塊去迎接吧!」
「是,屬下遵命!」
霍山的這座山神廟面積不小,不過地府通道入口距離大殿的直線距離也不遠。當林旭和兩名手下來到山神廟的後院,只見院中的一口古井好似開了鍋一般。伴隨著泛著銀白色的水花聲如雷吼般涌起,挾帶著泡沫飛濺起足有數丈高,空氣中四下彌漫的水汽蒸騰而起,好似雲霧籠罩此間,自井口發出隆隆的聲響更是聲威駭人。
片刻之後,隨著一道白光閃過,一條近乎于半透明的人影逐漸在空氣中變得清晰起來。見狀,林旭和兩名裨將連忙迎上前去。
這位地府來客穿著朱紅色的官服,頭戴著一頂烏紗帽,腰間的玉帶裝飾樸素無華。單從外表看上去,此人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面白無須,雙目炯炯有神,果然是生得一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