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從雲,虎從風。原本清雅幽靜的臨江觀上空,此刻陡然烏雲密布,淒厲的狂風呼號不休,看似一場瓢潑大雨即將落下。
這時,林旭留意看了一眼突然竄出的黑影身上的服色和頭上戴的冕旒,心知這位應該就是正主大江龍君了。當即,林旭一展袍袖,身上繡工奢華的絲綢衣裳立時化作了山神制服系列的黑漆明光鎧,然後他仰望著天空的黑影,正色說道︰
「冒昧叨擾龍君,實有不得已之情由。我乃是霍山神林旭,此來是特地向龍君請教一事。」
聞听此言,本來在半空中叫囂要如何如何收拾無禮之徒的黑影沉默下來,跟著降低了雲頭的高度。人身龍頭的大江龍君死死地盯著林旭,嘴角露出一絲不懷好意的揶揄笑容,說道︰
「哦,說說看,你想知道些什麼?」
越是這種關鍵時候就越急不得,林旭繼續一板一眼地說道︰
「我那霍山中連下了十天瓢潑大雨,這狀況五百年來未曾有過,區區不才敢問龍君,這雨水是從何處而來?」
聞聲,被捉住痛腳的大江龍君立時語塞,支支吾吾地說道︰
「這……這雨要下便下了,孤豈會知道它從何處來?」
听了這樣一番並不高明的推月兌之詞,林旭著實是有些惱了,這條龍是擺明了給臉不要臉哪!好言相勸恐怕無效,林旭收斂笑容,他瞪起眼楮,抬手一指大江龍君,厲聲喝問道︰
「呵呵,你說不知?這話騙一騙凡人也就罷了,當著本尊的面,還敢如此胡言亂語,當我是白痴嗎?」
天下間包括江水在內的四瀆,是除了環繞著整個片界的四海之外,最主要的淡水水系。這里所謂的「瀆」,是指那些同時具備獨立源頭和入海口的大江大河。在中原地區,四瀆毫無疑問是最重要的陸地水系。因而,坐鎮四海的龍王和四瀆龍君可算是水族中的最高統治階層,掌握陸地上其他湖泊河流的水神,差不多都是臣服于這些龍種麾下的附庸勢力。
眼見得這位大江龍君在自己面前還敢信口雌黃,林旭再也壓制不住心頭的火氣,一腳踢翻了擺在井沿上的陶制香爐,指定對方破口大罵。
既然撕破了臉皮,這位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大江龍君也拉下臉,冷笑著說道︰
「寡君有疾,只要進獻百八十個美人安慰一下,你那山中自然無恙。如若不從,哼哼!」
河伯娶親的故事曾被收錄在小學語文課本中,可謂家喻戶曉,只不過林旭從未料到,自己也有踫到這種事的一天。
事實上,一般地祇和龍君這樣的凡間水神,不同于需要恪守天條的天神。如果祂們自己願意的話,想娶妻生子也是一樁尋常事,只不過在大多數時候,這種婚姻也要考慮到你情我願的感情因素。類似這位大江龍君這般厚顏無恥,先是在某地降下暴雨成災,然後再要挾進獻美女的舉動確實很極品,堪稱為世所罕見的流氓無賴。
什麼叫做打臉,大江龍君這就是**果的公然地打臉哪!林旭或許不在乎什麼美女不美女的,但被對方當面脅迫,實在超出了他的容忍底限,說不得只能用拳頭來講道理了。
這時候,怒極反笑的林旭咬牙切齒地說道︰
「百八十個美人?好,今日我就叫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話音未落,林旭大踏步地向前,手中閃現出寒芒閃爍的七星劍殺氣逼人,劍鋒直指驚慌失措的大江龍君。
大約平日里在大江兩岸橫行霸道慣了,大江龍君萬萬沒料到,有朝一日祂會被別人堵在供奉自己的道觀里開打,因此祂身邊連一個隨從都沒帶。哪怕川流不息的江水距臨江觀僅有不足二里遠,林旭又怎麼可能好心地給大江龍君留出召集手下的時間。
林旭已然氣炸肺了,根本無暇思考善後問題,故此他一上手就是殺招,大喝一聲道︰
「七星斬妖!一閃!二閃!三閃!」
在這座臨江觀原本綠樹掩映,遍地花木蒼翠芳香的庭院中,此時業已找不到分毫超然于世的雅致情調,而是變成了短兵相接的殺戮戰場。
林旭縱橫掃蕩的白色劍光猶如一朵菊花盛開,劍光所及之處,無論是草木磚石,無不應聲片片碎裂,尤為可怕的是,所有物品的損毀部位都能看出利器整齊切削的清晰斷口。
這柄出自出中古練氣士靈虛子之手的七星劍,的確一口犀利無比的寶劍。近來林旭對這柄劍也用得很順手,為此他特為從意識深處,由前任山神暴力灌輸的資料中,翻檢出了隸屬劍術條目下的全部內容學習。照本宣科地研習了一番,如今,林旭的劍術雖不算如何高明,好歹也月兌離了那種只會拔出劍來胡亂劃拉一氣的初級階段。
對付類似人體這樣大小的目標物,林旭在出招時,舉手投足之間也頗有幾分武俠電影中,絕世劍客乘風而來的飄逸灑月兌。
「吼!你這混蛋竟敢傷了本君,我要滅你九族。」
嫡親的娘親可以作證,大江龍君敖平是百分之百純種的真龍後裔,絕非是那些混血所生的雜種蛟龍,一身鱗甲堅比精鋼,普通的凡鐵連油皮都蹭不破。
奈何呀!人在倒霉的時候喝口涼水都能塞牙縫,一輩子錦衣玉食的敖平今日算是走了一回背字。
林旭的這柄七星劍鋒芒太過銳利,切金斷玉那是小菜一碟,縱是龍族引以為傲的天生鱗甲也討不到半點好處。
剛剛還在洋洋得意,敲詐林旭的大江龍君,轉眼之間便被七星劍投射的凌厲劍光,接連在祂身上開了三個血窟窿。隨著金紅兩色交雜的血液不要錢般噴涌而出,好似打開了消防水管。
當劍光刺入**的獨特阻滯感反饋回來,林旭仍也不忘按照修習的劍術要訣照辦。他下意識地一抖手腕,七星劍高速顫動的劍光立時將大江龍君身上的傷口處攪得一團血肉模糊。如此一來,傷口傳來的劇烈痛楚令大江龍君一聲慘叫。事情到了這種地步,祂再也顧不得什麼臉面問題,旋身化作一陣雨雲,飛也似的逃向南面的滔滔江水。
見此情景,林旭很是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跟著還劍入鞘,沒有繼續乘勝追擊的意思。
在凡間,神祇私斗不算大事,把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才真叫大事。
龍族是維系天地運轉的重要支柱之一,負責所有水系的循環工作,祂們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林旭不怕幾乎變成擺設的天庭降罪下來,但他也不願意把自己與一條色膽包天的種馬龍之間的私人矛盾,升級到與整個片界的龍族尖銳對立的層面。雖說出手傷了大江龍君,可是充其量只算普通的個人私怨而已,大不了將來再作過兩場解決這個不大不小的麻煩。若是在一時盛怒之下,林旭拔劍斬殺了這條不開眼的色龍,那今後要來向他興師問罪的,鐵定是四海龍君級別的後台大佬。到了那時候,這件事情可不容易收尾啊!
饒是帶著傷跑路了,倒驢不倒架的大江龍君,也沒忘了炫耀一下自己的嘴炮修為。祂扭回頭見林旭未曾追來,稍稍松了一口氣,目光怨毒地望著林旭,大聲說道︰
「小子你有種,山水有相逢,咱們走著瞧。」
林旭算是懶得跟這個連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重都不清楚的家伙廢話了,稍後他模了模頭,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雖說如願以償地修理了幕後黑手大江龍君,但沒能叫祂停止大雨,林旭郁悶地自言自語說道︰
「唔,好像我光顧著出這口氣,把正事給忘了。唉,算了,大不了回去再想辦法。」
見此情景,兩位隨同林旭而來的裨將相對無言。這位平常看著是一副溫吞水好脾氣,一旦暴走就像洪水肆虐的大老爺,實在不容易伺候喲!
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正如李白這首詩中所言,無論多大的雨水落到地面,最終還是要匯集成潺潺的水流歸入到大海中。
假如不能阻止降雨發生,那麼反過來把多余的積水清走,面臨洪水威脅的難題同樣能得到妥善解決。
當林旭跟那位不知好歹的大江龍君來了一次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親切問候兼感情交流過後。可想而知,對方是一定不會配合停止這場豪雨,唯一的可行方案就是開闢一條新的排水通道,盡快使霍山中暴漲的水面恢復到正常高度。
世事知易行難。要說開闢一條河道,對于農耕時代的凡人的確是千難萬險,但對神祇而言,此事也算不得太困難。只是現在林旭有些為難,難就難在時間不夠了,霍山中持續豪雨形成的洪水,無法依靠舊有的河道宣泄,林旭也不敢玩以鄰為壑那套把戲,只得用神術將洪流暫且約束起來化作了一條地上懸河。維持這條權宜之計,在每時每刻都消耗著林旭的神力,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死亡游戲。
「 !開!」
「轟——」
當每一次林旭揮動著趕山鞭,前方地面便會應聲塌陷下去十多公尺深,百多米長的一條深溝。
說不得,這次的新開河工程,在林旭一次次重復揮動這件曾演出移山填海這幕大戲的法寶,以及他聲嘶力竭的呼喝聲中倉促上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