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然而,有法固有破也是個真理,無論多麼嚴謹細致的論證體系,也經不起有心人經年累月地研究分析,一切系統終歸是有漏洞可鑽的。
針對著如何豁免天道懲戒這一點,魔道修士們進行了以千年時間為單位的深入探討。作為優秀的後繼者,老辣成精的黑山老妖胡亥清楚地認識到,這種噸位偏大的黑鍋靠自己硬扛下來,那真是白痴到家的想法,唯有移花接木方為上策。于是乎,黑山老妖透過某些渠道聯絡隱身朝堂的老妖普度慈航,臭味相投的雙方于是內外勾結,聯手對秦八十五世實施了一場大騙局。
反正只需巧立名目從皇帝手中套取一紙詔書授權,此事涉及的因果便輕巧地轉移到了大秦帝國這個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的冤大頭身上,至于後面事情如何處理,那就是大秦帝國的事情,根本用不著別人瞎操心了
夜風淒淒,星光昏沉,不知不覺間,野風吹來一片烏雲,這僅有的一線天光也被遮蔽。營寨帳篷間點燃的守夜篝火發出些許光芒,從遠方傳來的幾聲馬嘶過後,一切重又歸于靜謐。
兩條黑影高居雲端之上,一身大德高僧裝扮的普度慈航轉頭望著全身只露一對眼珠的黑山老妖,不無畏懼地干笑了兩聲,說道︰
「老祖,此地乃是東胡大營,連綿百里有余。營中兵士與掠奪來的民夫民婦合計有百萬口之多,未知合用否。」
隱匿了千年之久真實身份曝光,只為了讓大秦帝國替自己背下這口黑鍋,黑山老妖胡亥也算是付出了很大犧牲。此刻,它雙眼閃爍著幽綠色的精光,嗓音沙啞干澀地說道︰
「大善,傳本座法旨,施法起霧,切莫讓他們走月兌。」
大BOSS一開口,小妖滿地走。諸如此等小事當然用不到胡亥自己出手,一聲令下自然有大把廉價炮灰灑著歡去跑腿辦事。
素來喜歡豪飲的東胡大單于禿發吉利,今夜照例喝得醺醺然,在自己的大帳里欣賞著樂舞,一手操著烤羊腿,一手把著裝滿了馬女乃酒的皮囊,他那滿是血絲的一雙眼珠盯著身姿妖嬈的舞女,著實透出了幾分飽暖思婬.欲的婬靡氣息。
正在這時,大帳的門簾突然被挑開,一個身材粗壯的男人走了進來。來到禿發吉利跟前,來人低下頭,手撫著胸口說道︰
「大單于,外面突然起了大霧,可能是妖物作祟。」
聞聲,禿發吉利對這種無稽之談抱著嗤之以鼻的輕蔑態度,漫不經心地說道︰
「胡說什麼,哪來的妖物?你看那些秦人跟豬羊一樣蠢,真有這麼厲害的妖物,他們不早被吃光了?」
負責值夜的這名東胡頭領本就不善言辭,當面被禿發吉利訓斥了幾句之後,雖然他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帳篷的門簾再次被撩起,在幾個彪悍武士的簇擁之下,一名全身穿戴著獸皮衣和獸角帽的老者邁步走了進來,一見面便毫不客氣地說道︰
「大單于,你說錯了,外面真有妖物。」
「大薩滿!」
不論是在文明高度發達,或者是原始蒙昧的社會里,掌握著信仰的宗教人士在任何一個族群里都享有很高社會地位。諸如在當下這種神仙妖魔絕非子虛烏有傳說的世界里生活,如果沒有靠得住的宗教人士加以指點,保不齊哪天就會惹出一樁吃不了兜著走的大禍。
驚覺了來人的身份尊貴,即便以大單于之尊,禿發吉利也即刻掙月兌了旁邊陪侍的幾名女子粉臂,鄭重其事地起身跟對方見禮。
這位被稱作大薩滿的老者沖著禿發吉利點了點頭,而後他轉向旁邊的值夜將領,說道︰
「宇文頭領,去叫醒我們的戰士。」
「遵命!」
揮手斥退了舞女和樂師,以及其他不相干的人員。酒已經醒了的東胡大單于禿發吉利,不覺已是冷汗淋灕而下,他戰戰兢兢地說道︰
「大薩滿,真有妖物來了,那該怎麼辦哪?」
其實旁觀者無需苛責禿發吉利的表現如此不堪,即便他是個非常強悍嗜血的武士,力搏虎豹也不是吹噓出來的能耐。只可惜,妖魔鬼怪實在不是人力能夠抗衡的,作為一個凡人,禿發吉利這種發自心底的恐懼感是可以被原諒的。
這時,面色凝重的大薩滿馬安微微眯著眼楮,說道︰
「作法驅邪!」
聞聲,禿發吉利欲言又止,憋不住追問道︰
「要是驅邪也不管用呢?」
大薩滿馬安甚是詫異地看了看大單于,說道︰
「若是我出手都不行,那還不快點跑,在這等死啊!」
「啊?」聞聲,禿發吉利驚駭地張大了嘴巴,只是發出了全無意義的一聲怪叫。隨即,他臉色煞白地返身抓起佩刀,帶著隨從們快步走出大帳。
薩滿是隸屬于上古修行者的一支,主要流行于長城以北的草原地區,據說是與華夏的巫出自相同源流,很善于跟大靈打交道。薩滿巫師很擅長與超自然力量溝通協調,比如說類似于神打的降神附體就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在帳外點起篝火,搖起鈴鼓和旗幡,圍繞著火堆吟唱跳躍,很快大薩滿馬安便進入了降神狀態,他沒有告訴別人這次請來的是一位受到東胡部落數百年供奉祭祀的大靈,而非一位神明,反正凡人也區分不出二者的差別。當大薩滿再度緩緩睜開雙眼之際,附近陸續接到警訊,起身趕到大帳前的東胡首領們無不是神情畏懼地低下了頭,這是對神權和超自然力量的敬畏。
大薩滿馬安的目光里充滿了神明所特有的那種俯視眾生的冷漠與高傲,「祂」掃視著帳篷中的人們,說道︰
「這個妖魔很強大,你們想要免除災禍,本神需要血祭。」
不問可知,真神是不需要血祭的,只有那些瀕臨覆滅邊緣的神祇才會要求舉行血祭,補充自身的存在之力。
除此以外,那些不符合神明標準的大靈,祂們同樣具有強橫的力量,少數特別強大的個體甚至會比多數神祇都來得可怕,不過祂們自身限于法則,無法直接汲取願力轉化為所需的能量,只能依賴血祭來汲取力量。大致上只有這兩種狀況下,才會出現大規模血祭,大薩滿馬安請來的這位「神祇」具體是屬于何種狀況,那就不是凡人們所能知曉的秘密了。
大單于禿發吉利作為東胡人的最高世俗統治者,這個時候他果斷地跨步站了出來,詢問說道︰
「請問大神,要多少血祭?」
「五千頭白牛,五千頭白馬。」
听到了這個回答,禿發吉利始終緊繃的心弦稍微松弛了一些,他在暗自慶幸著沒有要求舉行活人祭祀,僅僅要求血祭牛馬的話。盡管限定了牲畜的毛色,但東胡人作為游牧民族,這些牲畜加把勁還是能湊得出來。
松了一口氣,禿發吉利轉身向幾個中小頭領吩咐說道︰
「快點,馬上準備祭品,要快。」
已是夜深人靜之時,除了少數夜夜笙歌的部落上層人物,大部分東胡人皆已進入夢鄉。現在要把他們從夢鄉里喚醒,並且緊急籌措血祭所需的白牛、白馬,這中間協調需要不少時間哪!
急驚風遇上慢郎中!這一回也正如歷史上無數次發生過悲劇證明的那樣,哪怕你選擇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正確的。豈料由于準備時間不足的緣故,一招馬後炮最終釀成了流傳千古的慘劇。
正當察覺到今晚風色不對的東胡人,開始忙于準備血祭之時,黑山老妖那頭業已完成了布局。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霧氣將這座容納百萬之眾的超大營盤變成了一口大鍋,只等著在鍋底加上一把火就燒他個滾爛。好似今日這般任由黑山老妖大快朵頤的機會可不常有,它過往時候一次只能零星吃掉魂魄。若是一回吃得太多,觸及了天劫發動的底限,那是魔道修士也不敢觸踫的死亡線。今時今日的情況則全然不同了,黑山老妖懷中那份大秦帝國皇帝的聖旨業已攬過了多半後患,即便天道感應業力,人道糾纏因果,胡亥也可以先放開手腳大干一場。
收到各處小妖們傳回的訊息,黑山老妖胡亥那雙透出幽幽綠光的眼楮閃過了一抹喜色。先是默誦了一段《太古幽冥魔經》,跟著它張開嘴巴,大喝一聲道︰
「天妖噬魂!」
人類的肉身說到底只是魂魄穿過六道輪回後棲居的暫時住所,因此正常人的靈肉結合都不算緊密,只要一個人的靈魂確信附著的死亡,靈魂自然會月兌離開始活動。
當然,假如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其實也是一件好事。要不然的話,一個人明明已經死亡了,他的靈魂還死賴著不離開這具逐漸腐爛的。那麼可想而知,那種身體動彈不得,只能听任被蟲子不斷啃噬,無奈地感覺著數不清的蛆蟲在自己身體里爬來爬去,以及被尸體腐敗惡臭包圍的極端恐怖狀況,真不是活人所能體會到的那份恐怖。
隨著黑山老妖施展出驚世魔法,一張幽深漆黑的嘴巴也呈現出如鯨吞龍吸般的恐怖力量。
只見黑山老妖那張平素干癟如木乃伊的嘴巴,張開到令人類望塵莫及的一百八十度角,大約只有少數蛇類動物才能把嘴巴張大到如此夸張的地步。伴隨著它作勢重復地抽吸吞咽著空氣,位于正前方的營盤中,那星羅棋布的數萬頂帳篷上方紛紛浮現出乳白色的靈光。這些光芒不是別的事物,正是由凡人靈魂散發出的光輝,每一點白光就代表了一個生命。
雖然在人類的眼中,有著美丑之分,壯弱之別,不過靈魂層面沒太大差別。對于黑山老妖來說,這是一頓它期待已久的饕餮盛宴。在每一次深呼吸過後,一定會有數千條靈魂落入它的口中。
通過所修習的《太古幽冥魔經》,源源不斷而來的魂魄,在黑山老妖的月復中轉化成法力和其他一些煉器的材料。
隨著濃密無比的霧氣鋪天蓋地而來,一舉遮蔽了天光,縱然是不久之後即將升起的太陽,同樣不可能照耀到這片被黑山老妖下了血本包場刷材料的特殊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