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來到距離菜地不遠處的一棵龍眼樹樹蔭底下，各自尋了半截廢磚頭坐下。他倆身後是實驗小學校園東南角圍牆，圍牆外邊是民警獨立大隊的馬廄房。呆在這兒，久不久能聞到一股隨風飄來的馬尿騷味兒，同時也夾雜帶著一陣陣潮濕新鮮的馬飼料味，時不時，還能听到一兩聲馬兒打響鼻的聲音︰「噗嚕——」，「佛——」。
待了數分鐘，小明惦記著那些蜜蜂，說︰「現在還沒有到打鈴吃飯時間，我再想過去看看，看看那些蜜蜂是不是從方老師他們家那兒飛過來的。」
「你自個兒去，我才懶得管它們打什麼地方飛過來。」
「一起去吧，總好過你待在這兒沒事兒干強。」
「我想休息休息，歇口氣。」
「好吧好吧，我自個兒去。不過——等下子如果我發現了什麼重大秘密，不告訴你听。」
「咦呃——？你這家伙！好吧好吧，我準你（我答應你）！」亞民跳起身來拍拍上的泥巴。
兩人又一塊兒回到了南瓜地邊兒上。一會兒，他倆盯上了一只吃力撲騰著翅膀，腿上粘了滿滿兩團花粉的蜜蜂，蜜蜂嗡嗡地哼著，轉幾圈後升上了天空，掉頭轉身越過教室的屋頂朝北邊方向飛去，那方向正是方老師家門口的蜂箱所在地，離這兒隔著兩幢房子，直線距離有三十多米遠。「走，我們去追它！」亞民說，兩人掉頭撒腿往回跑，蜜蜂能直線越過屋頂，他倆必須繞過教室和宿舍。兩三分鐘後兩人小跑著來到了方老師家門口的兩只蜂箱前，兩只蜂箱距離小明他們宿舍的門口不遠，嗡嗡的蜜蜂嘈鬧聲待在宿舍里可以清清楚楚地听得到。
蜂箱前有數十只蜜蜂在上下轉圈圈來回飛舞，蜂箱前側板的最下方，有一排用燒紅的粗鐵絲烙出的五六個門洞，門洞有小指頭般大小，繁忙的蜜蜂不時地在這幾個門洞中爬進爬出，爬出來的蜜蜂稍停片刻立即振翅飛開，一只腿上帶了兩團黃色花粉團的蜜蜂飛到門洞前，剛一停下便一頭鑽進了門洞里。
「瞧，剛才那只是*粉回來的蜜蜂，腿上有兩團黃色的花粉。」小明說。
「它是不是剛才我們看見的那只蜜蜂？」
「可能就是。」
就在這時，他倆又看到了數只腿上帶著兩團黃色花粉團的蜜蜂鑽進了門洞。
「也可能是後來的這幾只呢？」亞民說。
「這——搞不清楚了。」
「它們都是這般帶著花粉回家的嗎？」
「對啊。」
「你是怎麼知道的？」
「《中國少年報》上有過介紹。」
「有意思，我就怎麼沒注意到呢？」
「可惜，我認不出來哪只蜜蜂是剛才我們看見的那只蜜蜂了，知道剛才往它身上做個記號就好了。」
「怎麼做？抹上顏色？」
「綁根細棉線也成啊！」
「你得閑！想討苦吃啊？我才不相信你敢踫它們！」
「有時候，科學家為了獲得真知，往往會不怕吃苦頭，甚至不惜去冒生命危險。」
「喲喲喲，偉大的科學家，講大話一籮筐的科學家，剛才你為什麼又那麼膽小？」
「剛才是人工授粉，現在是探索研究，兩者根本不同。」
「探索個鬼！你不就是想知道哪只蜜蜂是剛才我們在菜地里看到的那只蜜蜂嗎？科學家也干這事兒？」亞民笑道。
「嗨！科學家的大事業往往也是從小事情開始干起的。」
「喲喝，打哪兒搬來的一大堆大道理，還一套一套的先！」
「嘻嘻。」
就在這會兒，百欣剛好從藍冬芝老師的家門口路過，遠遠看見呆在蜂箱面前蹲著的小明和亞民，他一路小跑了過來︰「亞民！小明！你們在干嘛？」
「我們在看蜜蜂*粉帶回家。」
「耶，這有什麼稀罕呢！我還以為你們在研究什麼好東西先。听我說，剛才我在楊勇民老師那里，他有一部礦石收音機。」
「礦石收音機？」在那個年代，收音機是一種奢侈品，一般普通家庭里幾乎見不著收音機。不是不願意听，而是價錢太貴咱們買不起。飯都吃不飽，哪來閑錢？只有極少數極少數相對比較富裕的家庭才舍得花錢買收音機。那會兒的收音機全是清一色的電子管收音機，半導體收音機剛剛問世不久。國營機關單位里一般都配有電子管擴音機，擴音機里通常帶有收音功能，那家伙在機關單位里可是個寶貝，只有少數幾位專職人員才有資格擺弄那玩意兒。至于電視機嘛，這家伙距離咱們百色城更加遙遠，山陵說了，他從報紙上看到過有關報道，一九五八年，咱們國家的首都北京城里早就有電視廣播了，可是，何年哪月輪到咱們廣西有電視看，輪到咱們百色有電視看，問毛主席他老人家肯定知道，問咱咱不曉得。眼下這「礦石」收音機，小明和亞民甚至連听都未听說過。
百欣說︰「對啊，老師自個兒裝配的，不用電就能收听廣播，小巧玲瓏，幾好玩哦。」
「礦石能做收音機？而且不用電？」亞民睜大了眼楮。
「是喔，剛才我們好幾個同學都擠在老師的門口那兒，听老師講他那部礦石收音機，他說叫做什麼閃鋅礦或者方鉛礦，對啦，還有黃銅礦。」
「什麼亂七八糟的我都听懵听糊涂了，你是說收音機，還是說礦石？」
「我是說做收音機的礦石，哎呀我也說不清楚啦，你們也去瞧瞧看吧，一大堆同學都在那兒，周密，馬樓，還排隊等著听呢！」
「現在？」
「對。」
「走，我們也去看看！」這可是一件前所未聞的「新奇大事兒」，小明和亞民趕緊屁顛屁顛跟住百欣，一齊朝楊勇民老師的宿舍方向一溜小跑。
***
楊勇民老師的宿舍在第三棟宿舍的中間位置，門口朝南。前面有說過，上個學期，亞民、小明、楊凱、馬曉勇、林加五位同學一同住在楊勇民老師宿舍的隔壁，他們與楊勇民老師同住在一個套房里，中間隔著一道門。楊勇民老師宿舍的門前過去曾經是一片荒野墳地，雜草長得比人還高。一年前已被鏟平，在靠近圍牆處新起了一排嶄新的教室，紅磚黑瓦，一溜兒有五六間，還有老師的辦公室。新教室與宿舍之間的空地被平整成了一塊黃泥巴操場，操場中央保留了原有的幾棵高大的苦楝樹，樹底下新砌了兩張水泥紅磚的乒乓球桌。幾位第五、第六班的男同學，杜建，周秘，馬樓，等，湊在楊勇民老師宿舍門口和窗口那兒七嘴八舌問這問那。老師蹲在門前的水泥地上，用自制的煤油爐煮東西，一邊回答著同學們提問的問題。
「一只礦石多少錢啊？」周秘問。
「我這只活動礦石五毛錢，如果是固定礦石的話，兩毛錢就夠了。」老師說。
「是活動礦石好，還是固定礦石好？」
「一分錢一分貨，當然是活動礦石好，可以很方便地調準到最佳的接收點上。」
「那我買活動礦石。」
「這付耳機呢？」
「耳機貴哦，要五塊多錢。」
馬樓吐吐舌頭︰「哇，這麼貴！攢錢要攢多久呀！」
「再貴也得買呀，不然拿什麼來听？」周秘說。
「這只花籃線圈呢？」
「我的這只花籃線圈花了四毛五。線圈你們可以自己繞啊，去找一些漆包線，要盡量粗一些的，把漆包線繞到一個裝蠟紙的紙筒上，五六十圈就行了。」
「其它的我清楚了，接線柱一毛五一只，可變電容器一塊三左右，固定電容一毛，我粗算了一下，總共八塊錢就可以了。」周秘說。
「我得天哪，得花上一個月的伙食費呀！」馬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