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會吧？裝的過程中會花很多時間，但也非常有趣。裝完了以後，每天就是睡覺的時候听一會兒，听著听著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小明說。
肖妍說︰「前兩天好像我听說過藍老師不讓你們睡午覺的時候听收音機，有這回事嗎？」
「是啊，她怕我們听了收音機不睡午覺，可是——」小明扭頭看了一眼老師的背影，把嘴巴湊近了肖妍的耳朵，小聲地說，「她不知道，我們把耳機塞到了枕頭里邊，側著睡覺時耳機就剛好在耳朵底下，一邊听一邊睡覺！」
「哈哈！你們這幫壞小子。」
「噓！不要讓老師听見唯，對啦，不許告密哦！」
「告什麼密？」老師轉過頭看著肖妍和小明，「你們兩個談得這麼投機，說什麼哪？」
「沒說什麼，听小明說他的收音機。」肖妍笑著說。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明天早上我們要早早起床到田里干活哪。」老師說。
「明天早上我們幾點鐘起床？」小明問。
「六點多吧。」老師說。柳蘭把耳機還給了小明，說︰「真好玩，什麼時候有空我再來听一次。」老師說︰「回到學校你也可以去听啊。」柳蘭別別嘴︰「才不，有幾個男同學嘴巴死鬼個多，說三道四的。」老師笑了︰「真是怪了，我搞不懂，你們小小的年紀，思想怎麼會那麼封建。」肖妍說︰「又不是我們，是他們男同學。」老師對叔叔們和小明他們說︰「好了，我們走了。」黃叔叔把老師她們送出到了門外，回身進門把門關好。「好了，小家伙們，該睡覺了，明天還要早起呢。」黃叔叔說。
小明他們三個人各與一位叔叔同擠一鋪床鋪。與小明同睡的這位叔叔壯壯實實，個子不高，憨實不大愛說話。待小明把收音機放好後，叔叔讓小明靠牆睡在里邊，小明用帶來的衣服當枕頭。叔叔放下了蚊帳。躺下不大一會兒，小明便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可真香。
***
一九六五年九月二日，星期四。
清晨，雞叫三遍後，東方天空露出了魚肚白。小明他們還在甜甜的夢中，三位知青叔叔已經悄悄起了身，農村中新的一天又開始了。原本安安靜靜的小村子，忽地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村里的人們忙著去挑水，淘米洗菜，升火做飯。洗鍋頭時鍋鏟刮鍋頭的呱呱聲，挑水人的扁擔發出的吱吱聲，倒水進水缸里水流的嘩嘩聲，公雞跳起來撲翅的撲撲聲，狗兒撒歡時的吠叫，柴草在火灶里燃燒時發出的 啪聲，砍豬菜的剁菜聲，豬兒搶食時的噢噢聲，還有「哦——，哦——」的鵝叫聲，「哞——，哞——」的牛叫聲，混雜在一起，奏響了農村里新的一天開始時的交響曲。
六點一刻，黃叔叔來到床前，把三個還在熟睡的小家伙叫醒︰
「嘿嘿，小家伙們，醒醒啦，太陽曬了！」
「現在幾點了？」山陵打了個哈欠，揉著眼楮。
「六點十五分。」
「在學校，我們六點四十五分才起床呢。」小明伸了個大懶腰。
「在農村是這樣，我們要趕早一些，七點準就要出工了，趁清晨太陽不太猛的時候多干一些活兒。」
小明起床後上了趟廁所，然後肩上搭著毛巾手里掂著口缸牙刷準備出門上水渠那兒去洗漱，剛走出門口，只見柳蘭急急忙忙沿著臭花果叢旁的小路朝著他們這兒走過來了，頭發蓬散看樣子還未梳洗呢，她把小明拉到一旁，一臉的急相︰「哎喲喲小明，先別走，我想在你們這兒上廁所！」
「啊哈，你們那兒上廁所要排隊啊？」
「哎呀不是不是。你快點幫我去看看，你們的廁所里邊有人嗎？」柳蘭往屋里推著小明。小明到院子里打了一轉，回來說︰
「林加在里邊撒尿呢。」
「那我就等等吧。唉呀，真是的！」柳蘭說著，「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笑什麼哪，你？」小明奇怪地盯著柳蘭看。
「我們那兒的廁所呀，」柳蘭邊笑著邊說，「旁邊就是豬圈，豬圈和廁所之間只隔著一道柵欄——一道用一根一根手臂粗的竹子做成的欄桿，豬圈和廁所相互之間什麼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一覽無遺。你上那廁所的時候，豬圈那邊的豬兒總是不懷好意地湊近來到柵欄前邊來探頭探腦，色迷迷地盯住你看，就跟那看耍馬婁似的（馬婁︰猴子），大眼楮瞪小眼楮。有時候還把長鼻子也堆過來（伸過欄桿這邊來），翹動著粉紅色的鼻子頭對住你‘哼哧哼哧’兩下，弄得你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說到這兒，柳蘭笑得更厲害了，「今兒個早上，不知怎麼搞地，可能是欄桿上的一根竹子被擠松了吧，余青在廁所里邊的時候，有一條小豬仔突然竄到廁所這邊來了，余青趕緊對著小豬仔使勁地‘噓——’，‘噓——’，想把它轟回去，那小豬仔反而‘吁——，吁——’尖叫著一頭朝她沖撞了過來，把余青給嚇得，提拎住褲子尖叫著從廁所里跑了出來，哎喲喲，你瞧她那副倒霉相，都嚇成什麼樣子了，雙手提拎著褲子，臉上紅一塊青一塊白一塊的」柳蘭笑得前仰後合臉兒漲紅，最後，用雙手扶住膝蓋蹲在了地上，又把臉兒埋在雙膝間，話也說不上來了。小明咧開嘴巴跟著哈哈笑了起來。
看看柳蘭笑得差不多了，小明打趣︰「唉呀呀，豬呃嘛，它又不是人，人家既憨厚又老實，也不打算欺負你們啃咬你們，你這麼惡毒攻擊人家、害怕人家干什麼？」
「哼！既憨厚又老實，你說得倒是輕巧！」柳蘭抬起頭來撇了小明一眼，很不服氣地說，「你厲害，你去試試看看？那些肥頭大耳的家伙，全身上下臭邦邦髒兮兮的，讓它往你身上來那麼一下蹭你一下，你就知道是個什麼滋味了。老實說我很是不習慣，每一回上那廁所，我總要小心翼翼提心吊膽一番。」
「沒有你說的那麼邪乎吧？」
「懶得跟你解釋，你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其它人呢，她們干嘛不一起上這兒來？」
「她們嫌來這兒麻煩，房東正在把那頭豬仔趕回豬圈去，她們在一旁等著呢。」
小明瞧見林加進了屋子，便領著柳蘭走進院子，廁所在院子右邊角落那兒，四周圍用茅草圍著，柳蘭走了進去。
「哎？這廁所怎麼沒門啊？」柳蘭突然喊了過來。
「哦，我忘記告訴你了，這廁所沒門的。」小明沒回頭漫不經心地回答。
「沒門怎麼能使用啊？」
「這好辦呀，听到有人來，你使勁地咳嗽一聲，人家就會知道廁所里邊已經有人了。好啦，我走開先了。」
「唉唉唉，小明！你先別忙著走開，我哪里知道什麼時候有人來呀？而且，等听到有人來的時候都已經晚了。不行不行！就麻煩你，‘幫人幫到底，吃屎吃到泥’（這是一句百色地方方言口頭禪），你過來，站在門口這兒替我擋著。」
「哎呀呀你真麻煩，你怕什麼哪！」小明嘴巴里邊嘟嘟囔囔，心里邊一萬個不樂意。
「得了得了，就算是我求你了好不好？」
「你另找別人行不行？我」
「不行不行，難道你要我跑回去，把肖妍她們叫來幫我看門啊？有這個時間跑一個來回，我也早就該尿尿完了，得了得了，就委屈你一下，背朝著我站在門口前邊，快點快點！不許偷看啊，否則我可不依你！」
柳蘭這哪里是在求人哪？！小明只得背過身去，站著。小明听到了身後唏唏的小便聲，馬上聯想起柳蘭剛才說的余青的倒霉的遭遇，忍不住想笑，連忙咬住了嘴唇，可是聲音還是從鼻孔里鑽了出來。只听柳蘭在背後說︰「討厭！笑什麼哪，沒听見過尿尿的聲音啊？」不听這話還好，听了這話，小明再怎麼努力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雖然沒笑出聲來，可是連肩膀都跟著動了。柳蘭自己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她責怪自己，干嘛剛才不把肖妍硬拽著一塊兒來呢？僅僅是想到有山陵小明他們在這兒，可是誰又曉得這討厭的廁所沒有門啊？
「好了！」柳蘭走出了廁所，用胳膊肘抵了一下小明的腰。小明看了柳蘭一眼，又笑了。「笑什麼笑！」柳蘭狠狠瞪了小明一眼，自己卻忍不住也笑了。他倆走進了屋子，山陵和林加已經到水渠邊洗漱去了。「咱們也動作快點吧。」小明說。他倆一塊走出了屋子，分頭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