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星期四。
下午起床後，班長通知大家︰「今天下午我們全體同學去種樹。請大家帶上鋤頭或者鐵鍬，少部分同學還要帶上提桶淋水。」
有同學問︰「我們上哪兒種樹？」
「我們不是護理著一批桑樹苗嗎？今天下午，姜良敏老師帶我們去把它們挖出來，移栽到校園里其它地方的空地上。老師說了，畢業前，我們每個同學都要在母校校園里種上一棵樹，留做畢業紀念。」
第六班同學護理的桑樹苗圃在學校的西北角，在水泥地籃球場和廁所之間的那塊空地上，空地有半畝地大小，緊挨著靠近公路的圍牆根兒。這些小桑樹，是第六班的同學在五年級的時候，學校安排他們配合老師在這兒種下的，說是響應當時的一個什麼號召。這些小桑樹苗剛剛運回學校時，非常嬌女敕弱小，听老師說，它們既不能讓太陽暴曬，也能讓大雨澆淋。老師帶著同學們將它們在苗鋪中小心種下，又給它們搭起簡易草棚，這樣，既可以防太陽暴曬，又可以防大雨澆淋。多少個烈日之下，同學們汗水淋淋給它們鋤草松土，多少個喧鬧的黃昏，同學們放棄了玩耍，輪流從小魚塘汲水給它們澆淋。曾經有過多少回，同學們蹲在苗圃旁靜靜地看著它們，輕輕地撫模著它們的枝葉，和它們訴說著心里邊的悄悄話。同學們急切地盼望著，盼望著它們多多地長出葉子，盼望著它們快快地長高長大。現在，一年多時間過去了，這些小桑樹沒有辜負同學們的期待，它們當中，那些長得最高最壯的，已經比班里邊的那些最高的同學，高出也有差不多一頭了。
同學們扛著鋤頭鐵鍬，拎著提桶，隨著姜良敏老師往桑樹苗圃走去。姜良敏老師今天穿了件白色背心，頭上戴著草帽，脖子上還系了一條白毛巾。大家來到了桑樹苗圃旁，小桑樹們密密麻麻，整整齊齊長在一起，大多數還沒有長出叉枝，從樹根到樹梢只是一根直直的桿兒。也有小部份長得快一些，但也只有兩枝丫叉。綠茵茵的樹葉直接長在樹桿上，葉片大小猶如同學們的巴掌，在微風中左右來回擺蕩，像是在招手，也像是在拍手歡笑。午後的陽光照射在它們身上，抬眼望去，它們顯得那麼地生氣盎然，那麼地生機勃勃，那麼地茁壯挺拔。
「挖樹苗要非常小心，如果弄傷了樹根，小樹苗就不容易成活了。我來挖樹苗。你們拿著樹苗，去宿舍的前後，教室的周圍，小魚塘旁邊，尋找我用石灰粉標出的白圈圈，在那兒挖坑種下。」老師說。
「老師，我們要挖多大的樹坑？」班長問。
「長寬各四十公分，深三十公分左右。」
老師力氣很大，使用一把寬口鋒利的鋤頭，一鋤頭下去，便將一株小桑樹連根帶泥刨出。「大家拿樹苗的時候，要注意保留好根上帶著的泥巴，這樣小樹苗才容易成活。」老師關照搬樹苗的同學。「好咧。」有的同學用手捧著小桑樹根部的泥團，有的同學跑去找來畚箕，用畚箕裝上三到五棵小樹苗，三個一群五個一伙，四下分散開來，走往校園的各處。小明問山陵︰「我們去哪里？」「我們去小魚塘那兒。」山陵回答。
小明和山陵、東平等幾位同學一起朝小魚塘走去。小魚塘在學校的東北角，長七八米，寬三四米。小魚塘的南面是洗澡房，東面是泥巴圍牆，北面是豬圈，西面是學校的圖書室，還有教室。一條灰色的煤渣小道貼著小魚塘邊，從小魚塘和圖書室以及教室之間穿過。小魚塘里的水由排水溝以及洗澡房流入，里邊從未養過魚。小魚塘的四周種上了一圈密密實實，與同學們齊肩高的燈籠花叢，防止低年級的小同學不小心掉入魚塘中。他們來到了小魚塘旁。小魚塘旁的豬圈前邊，這兒有一塊二十多平方米的空地，長滿了綠茵茵低矮的雜草。過去這兒曾經栽種過紅薯，現在，老師用石灰粉在這兒撒了好些處白圈圈。山陵和東平他們各選了一處白圈圈，放下樹苗，彎腰挖起了樹坑。小魚塘緊挨著豬圈的地方，這兒有個汲水平台，三米來長一米來寬，平台上墊有一塊舊石碑。圍繞著小魚塘的燈籠花叢在汲水平台這兒留了一道口子，方便同學們從這兒進入小魚塘，在汲水平台這兒汲水澆樹淋菜。小明從燈籠花叢留出的開口處走進小魚塘，看到汲水平台上也有兩處用石灰粉標出的白圈圈，一處靠近燈籠花叢留出的口子，另一處靠近圍牆，兩處白圈圈相距有一米五遠。小明選了靠近圍牆的那處白圈圈，放下手中捧著的小桑樹，舉鋤挖坑。小魚塘的水面上漂滿了小小綠色的浮萍，隨著微風的吹拂上下蕩漾。陽光撒在小魚塘中樹蔭遮不到的地方，被風兒掀動的鏈綺波反射著星星點點的斑斕。
柳蘭和幾位女同學拎著鋤頭，用畚箕抬著樹苗朝著小魚塘走來。「東平，這兒還有樹坑嗎？」一位女同學問。「還有，你們看，好幾個。」東平指著身邊周圍那些個石灰圈圈回答。她們來到小魚塘旁，放下畚箕。燈籠花叢里邊傳出來鋤頭挖土的聲音，柳蘭抬頭看去，只見小明在里邊揮動著鋤頭，柳蘭大聲地問︰「小明，里邊也有樹坑嗎？」「有啊，還有一個。」柳蘭捧起一棵樹苗，從燈籠花叢之間的口子走進汲水平台，「呢，石灰白圈圈就在你的腳下。」小明說。
柳蘭頭上戴著草帽，上身穿一件白襯衫，穿一條藍色帶補釘的長褲。自從上六年級以後，第六班的女同學已經不穿裙子了，說那是資產階級的東西。六月的驕陽曬紅了柳蘭白晰晰的臉兒，額頭上汗津津的，額前的頭發也已經被汗水弄濕。柳蘭放下手中的樹苗和鋤頭，問小明︰「你們來這兒多久了？」
「剛到一會兒。」
「剛才我們在教室前邊那兒，那邊人太多，我們找不著地兒了。」
柳蘭彎下腰來，先用鋤頭扒開石灰粉白圈圈上的草皮，然後舉鋤挖坑。小明也重新舉起了鋤頭。花叢外邊，不時傳來幾位同學的說話聲音。小明和柳蘭挖的樹坑里邊夾雜有不少的鵝卵石和碎石塊，鋤頭踫到這些鵝卵石和碎石塊時，發出「叮叮」的響聲，有時甚至還會蹦出星星點點的火花。微風不緊不慢地掃著小魚塘的水面，然後吹上岸來，給他倆送來一陣又一陣撲面絲絲的涼風。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柳蘭在這兒，小*中有一股，怎麼說呢，一股說不出來的高興。
「柳蘭。」
「唔？」
「時間過得真快，頂多再有十來天，我們就要離開這兒，離開實驗小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