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生,就這麼急著送你老子見閻王了麼!」程繼洲看了看兒子手中的槍,心中無限悲涼。從程嘉禾很小的時候,程繼洲就承認他的聰慧,但是也說不上什麼原因,他從來不欣賞這樣的聰慧,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竟隱約感覺到自己開始畏懼這個聰慧的兒子了,而隨著自己的年老體衰,這種莫名的畏懼就愈加深刻了!直到這一刻,他才開始明白,之所以畏懼,是因為程嘉禾不是他理想的繼承人,可偏偏他卻越來越強大。
程繼洲開門見山的問話,竟嚇得程林氏一個趔趄,她瑟瑟地退到一旁。
程嘉禾不痛不癢地一笑,「怎麼會,你老人家得存著這口氣,看我今兒個怎麼收拾你那寶貝孫子呢!」
程繼洲氣急敗壞地拍著桌子,「你、你敢……來人,來人呀,給我打斷他的狗腿!不孝的東西!」
程嘉禾輕蔑地說,「喲,到了這會兒了,還這麼大火氣呀!以前,我怕你,因為我總是擔心你不把好東西給我,總擔心你奪走我已經拿到手了的東西,但是,現在我不怕了,因為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了,程家大院馬上就被你個不識時務的老東西給毀了,是我,阻止了這一切,你懂嗎?我還不怕告訴你了,一會兒,阪田一郎就會帶著日本憲兵司令部的人過來送委任狀,我將出任阜新城的商會會長!你們最好給我老實點兒,我可不敢保證他們的槍不會走火!」
程林氏完全不知所措地呆在牆角,她望著丈夫頹然的表情,幾乎不敢相信兒子瘋狂而無禮的言語,她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慢吞吞地哽咽著,「嘉禾,嘉禾你好好跟你爹說話,你老端著槍干什麼呀……你當了日本人的官兒了?那他們還要咱程家鋪子頂債嗎?」
程嘉禾一笑,「娘,以後咱和日本人就是一家人,前帳自然一筆勾銷,但是……」轉身向程繼洲,惡狠狠地說,「要是有人敢搗亂,保不齊大家都會掉腦袋!」
程林氏扯著程嘉禾夾襖,「你別嚇唬你爹,你快說……我們怎麼做,才能保住一家老小的命,保住程家的這片家業……」
程嘉禾一直盯著程繼洲那張抽搐著的臉,恣意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我要程家鋪子!听清楚了,是‘要’,不是替誰暫時‘接管’!」
程繼洲冰冷地看著程嘉禾手中的槍︰「你休想!有本事你現在就一槍斃了我吧!我早就跟你說過了,程家興旺也好,衰敗也罷,那是明軒的!你看看你這喪心病狂的樣子,別說祖訓不答應,我就死也不會把祖上的幾輩子的心血和清白讓你這個畜生給毀了!」
程嘉禾倒手就給他的父親一巴掌,「放屁!讓誰給毀了?!要不是我,就憑你和那個小雜種能出得起四百萬現大洋?那得把程家鋪子一個子兒不剩地全都頂出去,那,赫赫有名的程家還剩下什麼?百八十畝地,對,還有百八十畝地,頂破天,程家也就成了大地主!那麼一大片家業可全都沒了,你想想是誰對不起祖宗!別拿祖訓來壓我,當年程嘉宇死了你不是把生意全都交給了我,現在程明軒的孩子死了,保不齊程明軒今兒也死了呢……」
程繼洲完全懂了,他的兒子做了日本人的走狗,一心要佔有程家的祖業,這個時候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只是猜不透眼前這個骨血中流著他程繼洲的血液的男子,謹慎而卑微地喊了他三十幾年爹的兒子,除了出賣了一個中國人的良心和尊嚴以外,還出賣了什麼!他微微閉上眼楮,一顆渾濁地淚珠兒滾落下來,這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流下屈辱的淚,「好吧,我什麼都听你的,但是你必須保證讓明軒活著!」
程嘉禾竟發出了放肆而狂妄的冷笑,那笑聲如同瘋狗的狂吠,攪得整個程家大院陷入了一種冰冷而淒涼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