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軒被程嘉禾趕出了程家大院,帶著妻子余蘭芷,二太太程錢氏一起將墨萍葬在祝海墨娘夫婦的墳冢旁邊,燒了些紙錢。他呆呆地望著墳前晃動的火苗,以及隨風飄散的裊裊青煙,腦海中全是祖父程繼洲臨死前那句冷漠而冰冷的表情,他已經全然體味不到痛了,只覺得就像做了一場夢,徹頭徹尾演繹著一個荒唐可笑的故事。
「這里面躺著的,真的是我親爹嗎?」
程明軒回過頭去看了看站在身後的程錢氏,程錢氏的臉上是一種蒼茫而鎮定的表情,無所畏懼,卻無限悲涼,這種悲涼直接刺痛了他內心。程明軒從來無法理解這個淡定而智慧女人,不管何時何地,她似乎總是比任何人都有主意,在程家大院里生活成長的這些年,除了祖父最疼他以外,也只有她可以長久和善地如同親人一樣對待他了!他從不懷疑她是對他和余蘭芷好,但是,在程家大院和一個程家的孽子之間,她作為程繼洲的姨太太,怎麼樣也沒有理由執意選擇跟他一起吃苦受累啊。
程錢氏完全讀得懂程明軒的困惑與悲慟,她用無限憐愛的目光溫暖地安撫著面前這個受傷而頹廢的男孩,是呀,十九歲,他還是個孩子,可是利欲燻心地暴徒從來不因為他是個孩子而保留絲毫的心慈手軟。還有她面前這三個大小不一的墳包,面對已故舊人的平靜,她內心的情感更加澎湃洶涌,一把抱起余蘭芷,又牽起程明軒,「從今兒起,明軒你就是我的親孫子,蘭芷就是我的孫媳婦!就算乞討要飯,咱們娘仨都在一起過!」
余蘭芷大受感動地在程錢氏懷中嚶嚶地哭泣起來,「二姨女乃……」
「可是……」程明軒盯著程錢氏的眼楮,無限感激又迷惑不解地問,「可是,我不是祝海的兒子麼?!你不應該和我們在一起……」
程錢氏的眼楮濕潤了,她雙手掩住嘴,發出艱難而嗡重的聲音,「傻孩子!程嘉禾的話能信嗎?祝海壓根兒就不能生養!當年為了斷了外人的說辭,老爺讓祝海和墨娘抱養了墨萍,前些日子眉欣受了程嘉禾的蠱惑和威脅來家里鬧,墨萍就是那個時候認定祝海做下了孽事,沒想到墨萍這孩子這麼剛烈,都怪我,早應該跟她說清楚……」
程明軒震驚地看著她,怔怔地說,「是二叔故意陷害我!為什麼?他是我二叔呀,我早說過我不想要什麼,他想要,等爺爺安心閉了眼,一切都可以拿走……」又瞄了一眼呆滯一旁的余蘭芷,「那為什麼,爺爺他……」
余蘭芷心疼地模著丈夫的臉,「明軒!」淚,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因為他要你活命!」程錢氏用手背擦了眼淚,響亮地回答了他。
程明軒的眼楮頃刻間朦朧了,他抿了抿嘴,向程錢氏叫了一聲「女乃女乃」,然後,情不自禁地用他寬闊的手臂環抱住兩個單薄的女人,「你們放心,」他仰望著天空,「爺爺,也請您放心,早晚有一天我們是要回家的!」
一個十九歲的年輕男孩的臂膀,竟在一瞬間給了兩個女人安全與信念,她們都相信,重回程家大院的那一天不會太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