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軒被余老八帶到碼頭倉庫的時候,確實被嚇了一跳,他抿了抿嘴,想叫聲爹,卻叫不出來聲來,最終還是很艱難地喊了一聲「余老爺」。
余老八向他笑了笑,「咋?連聲爹都舍不得叫了!你個臭小子有什麼啊?還跟我在這里裝個球!」
程明軒這才又瑟瑟地叫了聲「爹」,因為余老八還能讓他叫他一聲爹,其實是感動多于害怕的,「爹……我知道我沒用,讓蘭芷跟著過苦日子了,但是,爹,我不是祝海的私生子,那都是我二叔程嘉禾造的謠,要不然,我二姨女乃就不會跟著我和蘭芷過了,她跟了我爺爺這麼多年,知道整件事情的原委!」
余老八摘了他的瓜皮帽,揉了揉禿瓢腦袋瓜兒,憤憤地說,「傻小子,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真的,假的,這有什麼分別?現在你們被趕了出來,連飯都吃不上,程嘉禾卻春風得意,越做越大!他本該不得好死卻死不了,你們清白做人卻活的這麼不容易,還有什麼可說的!」
「可是爹……我還年輕,我有的是力氣!就是沒有程家大院,我們也能得很自在!」
余老八拍了拍程明軒的肩,「何必過得這麼辛苦呢!這樣,我給你一些錢……」
「不,爹!我不能要!」
「你听我把話說完!」余老八背過臉去,「明軒,我給你一些錢,你離開阜新城到哪里不能過日子,你年輕,又有文化,離開程嘉禾這一畝三分地,總能找一份好差事養個家!」
程明軒轉到余老八的面前,不解的看著他的眼楮,「不是,爹,你什麼意思?」
「我想……咱們爺兒倆的緣分盡了,你和余蘭芷的緣分也該盡了!你寫封休書吧!」余老八終于說出了這句話,他自己也覺得有些殘忍,「明軒,你看,你休了蘭芷,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接她回家,好賴我能管她頓頓吃肉,可跟著你呢?吃大白菜還要整天計劃著!」
程明軒終于明白了,他要把他和余蘭芷分開!是啊,剛結婚那會兒,他做夢都想寫一封休書離開余蘭芷,可是現在余蘭芷是他的親人,他的全部,有余蘭芷在,他就有一個家啊,沒了她,他就等于遺世獨立的一個窮鬼!可是,余老八說的似乎句句在理,他有什麼理由貪婪地霸著人家的女兒呢?
他默默地走到庫房的案子前,才注意到,那里已然事先準備好了筆墨紙硯,他含著眼淚,緩緩地研著墨,淚水順著面頰緩緩地低落在硯台上,暈染著墨跡。他提筆,看了余老八一眼,又低下頭去,寫下了「休書」兩個字。
余老八有些傷感地走到程明軒的面前,「孩子,別怨我!我也是心疼閨女,沒有別的辦法,」他拿出十枚袁大頭,放在程明軒面前的桌上,「這些錢,你拿著,出去做點小本生意啥的,二太太我會幫你送回程家,要是程嘉禾不養她,我余老八就把她接到余家隴,當親娘供奉她一輩子!」
程明軒在休書上按下紅手印,並沒去拿桌上的錢,他看了余老八一眼,「希望您說到做到!」便出了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