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決定跟著解放軍的部隊走了，甘心情願地走了。用老黑自己的話說，他要跟著解放軍干出一番事業來再阜新老家。並且將尋找栓子和財旺下落的事情，以及家中婆娘和兩個兒子全都托付給了程明軒。程明軒也一並應承了下來，說實話，這年頭不管是參軍還是流浪，總是朝不保夕的，但是「承諾」與「被承諾」，這個過程都是多少可以給人以期待和希望的！
簡單的告別之後，程明軒終于踏上了歸程。然而，回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而渾身上下就揣著兩塊錢、憑著兩條腿、在硝煙與戰火中徒步回千里之外的家鄉，簡直就成了天方夜譚！在離開解放軍部隊的第五天，程明軒就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峻了。
九月的天使那麼炎熱，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起爆炸一樣。程明軒終于趕到了一個村子，本想討些吃的，哪怕就是一碗水也好，但是走進村子里卻看不見一個人！他沿途也听說了，因為戰亂，很多村子一听到有部隊經過，就攜老扶幼將村民全部轉移到所謂的「安全地帶」，或是早前兒挖的紅薯窖，或是橋下，或是枯井里。
程明軒模了模咕咕叫的肚子，左右搜尋了半天，終于看到不遠處躺著兩個死尸，他們手里還攥著半張已經發霉的餅，大約是在搶這半張餅的時候，被那個路過的部隊當成敵軍殘余分子給擊斃了。
他趿拉著兩只已經淌出水來的布鞋，一瘸一拐地走到死尸前，驅趕了停落在上面的蒼蠅，用盡吃女乃的力氣扒開了他們緊攥著手指，拿著餅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將臭的能燻死一頭牛的鞋子甩下來，才看到雙腳上磨出了幾個大小不一的水飽，在汗水里泡著都泛開了，刺刺啦啦地疼。
他抿了抿干裂而發白嘴唇，屏著呼吸，將那發霉的餅送進口中胡亂地嚼著，這是一種比深牢大獄，甚至比死還難受的滋味！
「余蘭芷——余蘭芷——余蘭芷——」
他扯著嗓子大叫，眼淚不自覺地流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