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五十一章 何朝 

作者 ︰ 肖申克117

一輪旭日冉冉升起。

旭日灑下萬道金色的光芒,將清晨的薄霧驅散。韓奕揉了揉仍然有些昏漲的腦袋,隨文武大臣一起問劉知遠起居,然後奉命率本隊人馬為先導,向洛陽城進。夏日清晨涼爽的微風拂面,讓他清醒了不少。

「韓將軍!」一個大漢從身後趕上來抱拳道。這位大漢令人印象深刻,因為他是一個巨人,體貌奇偉,韓奕估模著就是以呼延的身材,站在此人面前也不得不仰視。

這就是河陽節度使武行德。此人今年三十歲,少年時家貧,以砍柴謀生,從軍也是因為他這令人印象深刻的巨大體型的緣故。當年晉高祖石敬瑭鎮守並門,一次出外行獵,見道邊的少年武行德魁偉身材,頗感驚訝,更令他驚訝的是武行德挑的一擔柴禾,石敬瑭便命部下力士試舉柴禾,結果無人能及,石氏遂將武行德招至麾下。

晉天福初,武行德授奉國都頭,遷指揮使,改控鶴指揮使、寧都虞候,一直是中低級軍官,奉國、控鶴、寧國皆是禁軍軍號名目。去年遼人入汴,武行德不幸被俘,他詐降于遼人,及此次遼人不得不北返,命他押解數十條裝滿兵甲的船,溯河北上,欲送往北地遼國。至河陰時,武行德便召集部下軍卒,殺了遼監使,擊退遼將崔延勛,入了河陽,奉表河東,然後搖身一變就成了河陽三城節度使、檢校太尉。在這一點上,並不只有韓奕才會想到要趁勢得據高位與富貴。

這次劉知遠自北京太原府南下,武行德在河陽境內迎候,並率軍護衛送行。

「武節帥有何吩咐?」韓奕從馬上跳下來,行禮問道。

武行德見他以下事上,也從馬上跳下來,意味深長地說道︰「韓將軍何必如此恭謹?你我都是順勢得居官位之人,不必如此繁文縟節。」

「武節帥這折煞在下了,再說節帥是長者,卑職哪敢在長者面前不恭?」韓奕寒暄道。

武行德是個灑月兌之人,他笑了笑道︰「咱們軍務在身,還是騎在馬背上說吧。」

二人翻身上馬,長長的馬步隊伍,一直通往不遠的洛陽城,身後是皇帝劉知遠的御駕和文武百官及數萬人馬。

龍旗獵獵,威風凜凜。

「武某奉命伴聖駕南下東歸,楊樞使命我率部至鄭州後就該返回河陽,到時就由韓將軍的人馬獨自為前導,伴駕至汴梁。武某只是想提前跟你說一聲,到了鄭州時我們好換防,以免出現差錯。」武行德道。

「理應如此!」韓奕點頭稱是。

「韓將軍受委屈了。」武行德偏頭道,「武某瞅見了一個機會,率部起事,入了河陽。若非義勇軍在洛陽一帶聲勢浩大,斷了遼人接應的企圖,武某恐怕也不能輕易擊退遼將崔廷勛、耿崇美等人的反攻。」

「節帥言重了,遼人本就大勢已衰,作繭自縛罷了,既便沒有我的人馬,遼人也無兵可派。」韓奕拱手道,「在下能為一州防御使,已經是主上的寵恩,不敢奢求其它。」

「韓將軍拿得起放得下,英雄本色。武某生平最服豪杰,今我居河陽,韓將軍治鄭州,兩家隔大河相鄰,將來我河陽治下還需將軍擔待一二。」武行德道。

韓奕微微一笑,心想這武行德還不錯,並不驕橫,這大概也是因為武行德與自己一樣,都是趁亂崛起,在新朝中又沒有任何根基,想與自己交好。這官位越大,這個人前程與榮辱似乎就格外需要關照。

「節帥如此說,那是看得起在下,韓某若能幫得了節帥一二,必會慷慨以赴。」韓奕說道。

他是不吝于向任何人,哪怕是他明明不喜歡的人表達親近之意。在這一點上,劉德不是他的部下,而是亦師亦友的關系,常常私下里跟他討論不能為外人所知的機密緊要事情。

兩人並騎往前,因為初次相識交情太淺,一時無話可說,武行德並非一個健談之人,而韓奕又刻意地保持謹慎。

洛陽城離新安並不遠,日上三竿頭時,洛陽城就近在眼前。軍士們大汗淋灕,望見了洛陽城,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武行德忽然問道︰

「不知韓將軍可知徐世祿的消息?」

「徐世祿?」韓奕愣住了,好半天才道,「武節帥所說之徐世祿,可是李守貞的部下?」

「正是!武某曾在奉中效命,與這位徐兄弟相處極洽,猶如異姓兄弟。」武行德道,「後來開運初年,機緣湊巧,他在李守貞帳下听令。今春遼人南掠,不知他還活著沒有。當年貝州之慘案,我曾听徐兄弟提起過韓將軍的名號。」

武行德又上下打量了一眼韓奕,嘿嘿一笑︰「那時也只是一听了之,近日听到韓將軍的名號這才突然想起。看來將軍能有如今之成就,也是命中注定,只可惜世人多健忘。」

武行德對韓奕的遭遇甚表惋惜,而韓奕的腦海里又浮現出黃河馬家口,那位黑臉軍校的模樣來︰「三年前我與徐大哥在青州也曾遇見過,不過自那以後就再也沒听到他消息。徐大哥當年能在亂軍之中,團結三百潰兵,在馬家口與遼人浴血奮戰,護衛數千百姓從遼人屠刀下逃生,功德無量,他才是吾輩的楷模。」

「只可惜徐兄弟性格孤傲,看不慣同僚貪奢驕橫之態,故而仕途坎坷,也一向並不為上官所賞識。武某今日勉為一方節度,授之有愧也。」武行德道。

洛陽城到了,城門口聚集著除了洛陽百姓,還有就是數十位女子。這些女子正是韓奕入洛陽那一天,從遼人手中解救出來的女子,經過旬日的經心照料,都已經康復。

這些女子見到韓奕過來,立刻擁上前來拜謝辭歸,幾日前從毫州趕回洛陽的朱貴,一邊安排人手迎駕,一邊等候韓奕新的訓示。

「立刻派人將她們送回家鄉,不得有誤。」韓奕命朱貴道。

「回軍上,已經安排了人手。」朱貴道,又道,「另有十位女子,無家可歸,又無親戚投靠。她們說軍上是再生父母,願為軍上奴僕。」

「這怎麼行?」韓奕當即說道,「我孤身一人,並不需要人照料起居,況且軍中豈能留女子?從我軍中出一些錢帛,好歹讓她們在洛陽安家落戶吧,也算是一件功業。」

「軍上,我義勇軍中還有許多人無妻室,不如……」

韓奕微怒道︰「你這是要犯我軍法嗎?」

朱貴連忙說道︰「軍上明鑒,這些女子無依無靠,軍上即便是出于憐憫之心,分給一些錢帛,然而難保她們將來會受人欺凌。不如讓她們暫時隨軍去鄭州,讓他們在軍中單身漢中挑夫婿,兩廂情願,可好?即便這些女子不願嫁軍士,就讓她們在鄭州安家落戶,離開洛陽,也好與過去一刀兩斷,這難道不比在洛陽落戶好?」

「朱三哥的想法倒是不錯。」韓奕聞言笑了,「這事情就這麼辦,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若是誰敢犯我軍法,定斬不饒。」

「遵令!」朱貴立刻拍著胸脯道,「軍上盡管放心,誰敢胡來,我定會閹了他。」

韓奕哈哈大笑道︰「你可別監守自盜!」

「那怎麼會呢?」朱貴被弄得不好意思,屁顛跑去辦事了。武行德在一旁看著有趣,正要調侃幾句,後面大隊人馬急奔過來,侍衛親軍步軍都指揮使、忠武節度使史弘肇領人控制了洛陽城。

半個時辰之內,洛陽城內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所有高樓一律門窗緊閉,街上市人跪迎路邊。韓奕與武行德兩人各自的部下則遷往城外,在城外布防。

當劉知遠的聖駕抵達洛陽時,就真正進入了河南,汴梁也算是遙遙在望了。汴梁方面早有百官遣人奉表來迎,唯恐惹未來的新主子不悅。

劉知遠坐在洛陽宮中,接受各方貢獻,龍顏大悅,召群臣大宴。前朝中書舍人李濤,受汴梁百官委托,奉表至洛陽,向劉知遠稱臣。劉知遠在得意之余,向李濤問起遼人洗劫汴梁之後,城內財賦所剩幾何。這年頭皇帝也差錢,不久前劉知遠剛稱帝,想大括河東民財以賞擁護他登基的部下們,其妻李氏勸阻方罷,劉知遠只好將家財全部散出。

韓奕則衣不解甲,騎著劉知遠賜的火炭色良馬在城外巡察,他回頭遙望洛陽城特意輝煌起來的燈火,心中卻是波瀾不驚。前朝樞密使李崧在洛陽有別業,他想起今日入城後,李崧的別業被蘇逢吉據為己有。

愛佔就佔吧,韓奕覺得自己沒有必要為還滯留在河北的李崧打抱不平。

宿鳥高飛,棲鴉夜鳴。

三兩只驚鴉,撲騰著從樹叢中飛出,在夜色中出令人厭惡的叫聲。唯有夏天農田與水塘中的陣陣蛙鳴聲,才給這個夏夜多了些情趣。

韓奕在洛水畔勒馬駐足,掬一抔清涼的河水,浸潤著自己的臉龐,讓自己更加清醒。河面上偶爾跳起一兩只魚兒,在水面上出「啵」的聲響,打斷了韓奕的思緒。蔡小五突然慌張地跑過來道︰

「七哥,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慌張?」韓奕從河灘上站了起來,奔上堤岸。

「郭樞副使巡夜,被呼延大哥給打了!」蔡小五驚呼道,驚起李威等左右牙軍聒噪起來。

韓奕心頭火起,倒不是因為呼延。他一把揪住蔡小五的的衣領,怒道︰「縱是萬一不慎殺了郭公,禍已至此,我等也只能認命,唯有沉靜以對。你身為一營指揮,臨危之時,神情如此慌張,不知深淺,足以動搖全軍。倘若再犯,軍法處置!」

「軍上?」李威在一旁急道。

韓奕已經跳上了馬,拍馬而去,蔡小五與李威只好悻悻地跟在身後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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