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七十二章 冬雪 

作者 ︰ 肖申克117

自澶州傳來消息,據說北征的諸軍生兵變,並且「脅迫」主帥郭威南下,意圖不明。免費提供京城官民百姓不得不再一次驚恐起來,因為僅僅是一個月前亂軍留下的創傷還未來得及撫平,一波再起,難道又要燒殺搶掠一次?

人心惶惶之武大臣們聚在一起討論應對事變之宜。義勇軍馬步都指揮使、權知開封府事弗奕重傷初愈,也第一次出現在朝會上。說是朝會,不管是听政的李太後,宰相蘇禹佳、寰貞固,或是新任三司使李接,真正話事的只有王峻、王殷、郭崇威與韓奕四人。

王峻位居樞密使,代表的是郭威。掌握著實際權力。王殷是侍衛司第一號人物,郭崇威在侍衛司中位居第二。至于韓奕,那就更不必提了。除了這四人,還有誰能稱得上郭威的心月復?

所謂兵變,所為何故,文武大臣包括李太後也心知肚明。群臣們都看著這四人,他們說怎麼辦,那就怎麼辦,這才是眾人明了的唯一真相。

王峻故意不說話,因為他認為自己是樞密使,雖然也位高權重,但蘇竇二相才應該拿主意。王殷與郭崇威二人更不開腔,因為他們是武將,宰執們若說要舉兵抵抗郭威,他們就立刻準備御敵,當然這不可能生。

韓奕也不說話,因為他第一次參加朝會,是個「新人。」此地無銀三百兩!

「諸卿,澶州兵變,事出突然。如何應對,還請諸卿提早拿個主意。」李太後開腔了。她不敢看王峻。乞憐的目光只是投向蘇、竇二相。

蘇、寞二人忽然覺得這年頭宰相聳得實在沒有意思,在最不需要自己拿主意的時候,偏偏要自己表意見。

二人都指望著對方先說,一時間都沉默不語,大殿內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大殿內響起了一陣咳嗽聲,打破了沉寂。眾臣尋聲望去,見韓奕正撫著胸口,似乎病未疙愈︰

「蘇公、竇公,澶州劇變。不可不警醒。兵貴神,如若二公意欲舉兵迎擊,還需早下決心,我等將士,願為國朝革馬裹尸,萬死不辭

蘇、竇二人哪敢應話。蘇禹佳靈機一動,反問道︰「弗侯以為該如何處置呢?」

他將問題推到了韓奕身上,希望韓奕說出他不願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的話。見韓奕被蘇禹佳反將了一軍。王峻有想放聲大笑的沖動。

韓奕並不覺得驚訝,說道︰「郭公一向忠于國朝,剪除禍亂,功勛格天,此次南下,想來並非出自己意,而是被亂軍挾制所致。韓某一向欽佩郭公的為人,豈能坐視不管,今次大病初愈,我欲率軍北去,或許能解救郭公。倘若不幸戰死,請兩位相公為我立碑。假使僥幸成功。我便說這要歸功于二相,因為北軍兵力雄厚,別人心存顧盼之念,唯有二相立排眾議。主張決戰。」

「不可!」

「萬萬不可!」

蘇、寞二人同時驚呼道。他們有一百顆腦袋,也不敢有主戰的念頭。

「為何?難道二相準備和談嗎?」韓奕故作詫異。

蘇禹佳連忙道︰「以和為貴、以和為貴

「北軍亂起,所為何故,我等並不知曉,如若刀兵一起,則天下又要大亂了。免費提供我等不如坐等北軍前來,也好辨明真相,或許能免去一場戰事哩竇貞固也道。

在韓奕的逼迫之下,蘇、竇二人不得不表明了態度。王殷道︰

「既然如此,我等應提早做好準備。二相乃國之重臣,非二相不足以鎮懾亂軍,到時還請二相能出城撫慰諸軍才是啊。」

蘇、寞二人唯唯諾諾,不敢說一個,「不。字。王峻這時才開腔說話︰

「諸位都惦記著北軍洶洶,卻忘了新君已在途中。」

到底還是劉家人,一提起劉語。李太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月兌口問道︰「劉貸已經到了何地?」

郭崇威回道︰「稟太後,新君在馮太師的陪同下,自徐州西來,現在大概快抵達宋州地界

「太後,禍亂將起,新君身邊護衛怕是太少,還需多派人手護衛才是。」韓奕建言道。

「韓侯說的極是,有備無患王峻道,「事態不明,以免有壞人以為奇貨可居,害了新君,王某以為,不如特遣一大將,率軍前往宋州。以便就近保護新君。」李太後一介女流,既便是有智慧。也只得順著王峻的話問道︰「那依王卿之意,派誰去合適呢?。

王峻還未說話,郭崇威「挺身而出。」向李太後請命道︰「臣再往!」

「那就如此吧,郭將軍看在老身的面子上,對新君多多擔待。」李太後的語氣不免有哀求之意。

「國不可一日無君。此番澶州兵變,正是因為沒有皇帝攝政的緣故。郭將軍去了宋州,萬萬不可懈怠。否則軍法無情。」王峻臉上掛著狠厲之色。

「末將不敢!」郭崇威連忙受教。

群臣目瞪口呆,見二王、郭、韓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決定了所一」小入事。像是演戲般,按照劇本毫無抱沓地演下尖,沒憶們麼事。全都成了陪襯。

「太後聖明!」群臣齊呼道。在這洪亮的歌頌聲中,李太後黯然地退入內殿。

散了朝,百官仍聚在皇城外,嘀咕著已經生和將要生的事。王峻沖著人群望了一眼,對王殷、韓奕等人說道︰

「關鍵時玄,這些人無補于時事。不過是尸位素餐罷了。將來我等柄政,萬萬不可學這些人。」

王殷嘿嘿一笑︰「當然!」

王峻見韓奕面無表情,不喜不悲,笑問道︰「韓侯有何指教?」

「王公當面,韓某哪敢獻丑?」韓奕淡淡道。

王峻臉上閃過一絲自負之色。道︰「听說你新覓了一區宅院。難道郭帥贈的宅子,你不太滿意?」

那是一所「凶宅」韓奕已經將它轉贈給了李昉,也算是宅歸原妾廣的務那原本就是導昉族叔李歉的宅子,這其實更是韓奕與李昉私交不錯的緣故。這樣一來,倒讓王峻有些不悅。

「嗯,郭公所贈的宅院,自然是不錯的。只是韓某不過是孤身一人。憑空佔了偌大的一座宅院,太過奢侈,我將那宅院轉贈給了前秘書郎李昉,不曾深思熟慮過,駁了郭公的情面。我至今方覺後悔,但送了別人,也就送了,哪里還有收回的道理,就怕郭公返京後,會怪罪于我。到時還請王公代我說情。」韓奕道。

韓奕的意思其實是說,既然是郭威送給了自己,那自己就有權處置。輪不著別人說三道四。但韓奕也給足了王峻面子,隱然有甘願位居王峻之下的意思。韓奕也只是最近一個月。才與王峻有真正交往。心知王峻極為自負,對權力極為熱衷。聯想到王峻伶人的出身,這也不難理解。

王峻听了韓奕的解釋,顯得有些高興。故作豪爽地說道︰「正如韓侯方才所說,送了那就送了,何曾有收回的道理?此許小事,想必郭帥也不會放在心上。韓侯太看得起我了!」

又沖著王殷道︰「王帥以為如何?」

「區區一座宅院,何足掛齒?」王殷道,「從今日起,我等就是開國功臣,何須談這些小事?」

郭威還未做上皇帝,王峻與王殷二人已經當仁不讓地以大功臣自居。

天有些陰沉,自上月初雪後。冬日熒熒了好長一段日子。眼看著又要變天了。

韓奕帶著鄭寶與從人,穿過幾條街道,直奔開封府署。自從權知開封府以來,韓奕一直在養病,今天卻是頭一回入府問事。

听聞韓奕駕到,府署中大小官吏聞風而動,齊齊地站在門外,個個恨不得自己第一個向弗奕自報名姓。

網從洛陽調來的備居潤、沈義倫及掌書記李昉,陪著一人姍姍來遲,正是前西京判官薛居正。

「薛兄,我們又見面了。」弗奕面帶玩味之色。

韓奕在洛陽任上,薛居正是判官,大小官吏之中,唯有薛居正自恃法官身份,常常讓韓奕下不來台。韓奕表面上常常當著別人面罵薛居正不識好歹,但實際上韓奕對薛居正極為推崇。這次韓奕主持開封府。正好缺一個判官,第一個便想到了薛居正。

「薛某參見韓侯。」薛居正拜道。

妹居潤笑道︰「弗侯有所不知。薛判官今日網來赴任,便急于耍看案卷呢!」

「薛某不過是為了一份俸祿罷了。咎兄見笑了。」薛居正道。

「那薛判官的意思是說,我應該給薛兄再加一份俸祿?」弗奕雙手一攤,故作為難道,「這就難辦了。朝廷俸課,本有制度,薛兄這個。小小的要求,怕是難以滿足,要不薛兄就勉為其難,拿多少俸祿,就辦多少差事吧?」

「韓侯還是愛拿薛某取笑。」薛居正苦笑道。

「我可不敢取笑薛判官。西京留守高老令公特意遣人來向我問罪。說韓某既調了咎居潤,又要走了沈義倫,奈何不留下薛判官給他?」韓奕搖頭道,「為了要回薛兄。我得罪了高老令公啊。」

高行周遣人來問罪,不過是一個玩笑話,沒有人會當真。高行周與沸奕是忘年交,韓奕大病了一場,高行周當然要遣人來探望。

這一個月之內,各路藩臣,甭管與韓奕有無交情,均打著各種名義前來慰問韓奕,也借此探查京城風聲。

高行周身歷數朝,累封至王侯,榮華不衰,並非浪得虛名之輩。正是通過韓奕,高行周也向郭威暗表心跡,郭威當然求之不得,落得個皆大歡喜。

順帶的,韓奕也要回了自己的私人備居潤與沈義倫,再加上西京判官薛居正。在這一點上,高行周倒有些舍不愕。想當初。韓奕自洛陽移鎮鄆州,正是因為看在高行周的面子上,韓奕才留下木、沈二人幫助高行周處理公事,高行周一生戎馬。對庶務從不敢興趣,也樂得做甩手掌櫃。不過,高行周當然不會阻止這事。因為他明白,如今跟著韓奕總比跟著自己有前途。

愛之切,責之心切。若說薛居正在洛陽任上,專喜與韓奕作對。那特錯奕垂持洛陽的短暫時日內正是薛居正聶清「汕的一段時日,雖然高行周待他也不錯,但薛居正總覺得韓奕才是最得自己尊敬的人。

薛居正再一次回到了京城,又重新做了開封府的判官。京城早已是物是人非,想當初將他趕到洛陽的主事者,已經成了歷史,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能重回京城。至少,他可以在家中悍妻面前,掙了不少

子。

韓奕站在府署門口,看著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助手,指著陰沉沉的的天道︰「天要變了,不管是下雨還是降雪,總歸有拔雲見天之時。

一騎飛奔而來,馳至府署門前,正是部下李威。

「軍上,陳橋外已經現了北軍前鋒。」李威來不及施禮,大聲稟報道。

「去稟報王公知曉。」弗奕命道。

「遵命!」李威掉轉馬頭,飛奔而去。

「天果然要變了!」沈義倫沉吟道。郭威南下的極快,但一逼近封丘縣。他又如上次那樣放慢了行軍的度。如果說上次南下向闕,部了跟著他是為了大國難財,那麼這次就是為了升官。這年頭如果想升官財,那就是選一個人,向他高呼萬歲。

受部下擁護並且黃袍加身的。郭威絕不是第一個成功的。在他之前的短短數十年間,早有人如此做過,有人成功,有人失敗,更多的人反受其害。一個月以前,郭威也完全可以性急地自稱「聯」但他沒有。他有足夠的耐心,也有足夠的權謀與智慧。

郭威率軍在陳橋宿了一晚,直到隔天才抵達七里店,在皋門村安營扎塞,大粱城近在眼前。他的心反而更加沉靜。

鄭寶率領自己部下十八騎,踏著刺骨寒風,先偈見郭威。

「冠侯的部下十八騎,可有名號?」

此時此玄,郭威不問其它,卻問起了不相干的事,恰似閑庭信步。因為他自信,天底下已經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得了他。

「我等都是孤兒,平時也就是在軍中舞槍弄棒,並無名號。」鄭寶畢恭畢敬地答道。

「爾等善騎射,那就叫「追風十八騎。吧,要有在大漠追逐風沙的膽氣與毅力,為國殺敵,征討四方!」郭威的心情極佳,更是愛屋及烏的緣故。

「謝郭公賜名!」鄭寶等齊齊拜伏。

魏仁浦見郭威似乎忘了大事。又見天色將晚,在旁問道︰「敢問侍中下一步行止?不如就此入城吧?」

「老夫既已經等了一個月,何必在乎這一時呢?我就在這大梁城外辭舊迎新!」

蘇、寰二相次日率領百官出城偈見郭威,並且奉上早就在懷中捂了半天的勸進表。郭威口口聲聲要以母事李太後,未得太後誥敕,不敢擅專。這純屬掩耳盜鈴。

二相無奈,半推半就地返城入宮。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得了李太後的一道誥文,其詞雲︰

樞密使侍中郭威,以英武之才,兼內外之任,剪除禍亂,宏濟艱難。功業格天,人望冠世。今則軍民愛戴,朝野推崇,宜總萬機,以允群議。可即監國,中外庶事,並取監國處分,,

郭威拜受誥敕,便稱孤道寡起來。次日頒下一道教令,傳示吏民。

寡人出自軍戎,並無德望,因緣際會,叨竊寵靈。

高祖皇帝甫在經綸,待之心月復,泊登大位,尋付重權。當顧命之時。受忍死之寄,與諸勛舊,輔立嗣君。

旋屬三叛連衡,四郊多壘,謬膺朝旨。委以專征,兼守重藩,俾當勁敵,敢不橫身戮力,竭節盡心。翼肅靜于疆蜴,用保安于宗社!不謂奸邪構亂,將相連誅,偶月兌鋒鈍,克平患難。志安劉氏,順報漢恩,推擇長君以紹不構,遂奏太後,請立徐州相公,奉迎已在于道途,行李未及于都輦。

尋以北面事急,寇騎深侵,遂領師徒,徑往掩襲。行次近鎮,已渡洪河,十二月二十日,將登澶州,軍情忽變,旌旗到指,喊叫連天,引袂牽襟,迫請為主。環繞而逃避無所,紛紜而逼脅愈堅。頃刻之間,安危不保。事不獲已,須至詢從。于是馬步諸軍,擁至京闕。

今奉太後誥旨。以時運艱危,機務難曠。傳令監國,遜避無由。龜勉遵夜憂愧,所望內外文武百官。共鑒微忱,匡予不逮,剛寡人有深幸焉!布教四棄,咸使聞知,,

陰沉了好幾天的天空,終于忍不住降下一場大雪,萬千江山又變了

色。

就在郭威稱孤道寡聲武百官的齊聲歌頌聲中,乾佑三年結束了。新的一年已經悄然而至。它將過去埋葬,迎來了新的一段歷史。蔫然回,人們只記得一些事。一次又一次重復著,年長的人則感嘆不知今夕是何朝。

立在柳絮般的大雪中,微醉的韓奕不覺絲毫的寒冷。他相信這注定將會是一個銘刻上自己名字的新時代。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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