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十四章 關山

作者 ︰ 肖申克117

泛山峻嶺!中.支大約兩千余人周軍艱難地圍殲了山餾千的小股漢兵,然後疲憊地行進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追擊著敗逃的漢兵。

追擊的隊伍,顯得比逃兵還要狼狽。隊伍拉得很長,軍士們汗流浹背,眼前驀然出現了一處低谷。兩側怪石林立,險要難攀,山風入松。正所謂風聲鶴唳。

周軍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不敢追擊。有經驗的隊正、都頭們勒令部下原地警戒,回等待長官的命令。巡檢使向放棄戰馬,徒步趕上前來,觀察著不遠處令人不安的環境。

略忖了一番,向命令前鋒斥侯隊踏入谷中試探,目光緊盯著他們的背影及兩側山峰動靜。自從授命為潞州沿邊巡檢使,向在這近旬日來,雖屢有小勝。但己方損失也不少。

前斥侯隊安然無恙地穿過山谷。回搖曳旗幟向後方大隊人馬示意。向刮仍然不為所動,他的對手是一員漢軍小將,那漢兵將領神出鬼沒,自己要是一個不小心,便要賠上性命。

小心駛得萬年船,向稍稍遲疑,再派百來位部下緩緩通過山谷。他在跟對手拼耐心,如果對方仍然隱而不,那他便要如螞蟻搬家一樣通過狹谷,對方雖然狡猾,但兵力卻比自己少得多。

轟隆、轟隆隆!

驀的,一塊巨石從山上滾下。沿途撞翻了無數草木,在谷底出轟然的巨響和一股沖天的煙塵。緊接著,更多的石頭從山上滾下,出陣陣雷鳴,勢不可擋,周兵扔下旗幟,紛紛驚恐地往後急退。

向長暗自慶幸自己謹慎,沒有中計。

兩側山峰上,亮出了漢兵的旗幟。漢兵紛紛叫罵周兵膽怯,他們早有準備,然而周兵沒有讓他們得償所願。周兵也不甘示弱,紛紛罵

「太原鼠輩,有種我等平地里見個真章!」

「兔崽子們,爾等胯下是否少了卵子,只知逃跑!」

「楊繼業,你這個易姓求榮的賤奴。還不出來受死!」

漢兵中閃出一員年輕將軍模樣的人,那人鎧甲鮮明,手中一桿馬槊。遠遠看上去十分威武。這人站在高處高聲喝道︰

「向將軍何在?」

向沒有答話。

「在下乃麟州劉繼業,久聞貴軍兵精將廣,這數日來與貴軍交手,爾等也不過是平庸之輩,全憑人多取勝。向將軍素無知兵的名聲,太過稚女敕,不如換個老將來與劉某對陣。」

這劉繼嶇比向的年紀還要竟然譏笑向太年輕,全沒將向刮放在眼里。向聞言,氣急敗壞。因為他以前確實沒有什麼太驕傲的功勛,更沒有獨自領兵打過仗的經驗。這是向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

「劉繼業,莫要猖狂。你我自上月初戰,已經交手不下十回,我也不曾讓你佔了便宜。我見你也是一員虎將,不如就此棄暗投明,效忠我大周朝廷,向某敢保薦你做一個宿衛將軍!」

「宿衛將軍?呸!那不過是養老的職位。劉某乃塞外邊地的兒郎。平生最喜做的事情當然是縱馬逞豪,追逐大漠風沙。向將軍也算上豪杰之輩,若是就此向我投降,我倒是保你在我河東做個節度使!」劉繼業反笑道

向樂了,大笑道︰「若劉將軍真有保薦向某之意,向某倒真願與你計較一下。河東的節度使不值錢。還不如我大周區區一個防御使。」

劉崇在太原稱帝,仍稱國號為漢。不過他對自己的這個皇帝很有自知之明,曾對部下們說,我是何等的皇帝,爾是何等的宰相、節度使呢?河東地貧民困,還要應付遼人搜刮。所以河東官員的俸祿待遇極差。就連宰相俸祿不過是幾十貫。而大周一個防御使的料錢就高達二百貫,還有俸粟一百石,食鹽五石,馬十匹草料,朝廷還負擔的防御使心月復部下三十人的費用,這還只是公開的正當俸祿。如此一算,向真還找不出一丁點的投效太原的理由來。

「哈哈,好說,向將軍果然識實務!你我今日好生攀談一番!」劉繼業听上去信以為真。

然而周兵借著二人對話,搬來一架三人床弩,悄悄運動到一片密林中。想狙殺劉繼業;而漢兵卻悄悄的沿著山峰脊線石林向戰場以外運動。雙方誰也沒將對方勸降的話當一回事。

嗖!

一支弩箭向上仰射;巨大的力量驅使著弩箭刺破空氣,往劉繼業飛去。向刮目光所及之處,那支弩箭似乎準確地將劉繼業射倒在地。漢兵驚呼,周兵大喜!

周兵見敵將被射中,全都一哄而上,冒著危險,拼命地往上攀登。然而他們最終現那被射中的目標不過是一個披著明晃晃紙甲的草人。

「向將軍請留步!劉某走矣。後會有期!」峻嶺中回蕩著劉繼業與漢兵放肆的大笑聲。周軍大感慚愧。

向一腳踢翻那只草人,並不懊喪,反而對著部下弩兵們說道︰

「方才是哪位兄弟使的床弩?這三人床弩使得好,打得準,更難得的是能如此迅地準備妥當。傳我軍令,重賞!」

「謝將軍!」部下轉憂為喜。

稍作休整,向繼續率領部下向前進。

一路上所經村莊,到處都是人走屋空的情景,潞州地界的漢兵其實並不多,雙方戰爭的焦點在于晉州方面,但潞州因為兵力較少,漢兵又多熟悉四周山地形勢,反被漢兵蠶食了不少地盤。

「報!」信使傳來了來自後方的軍令。

「念!」向沒有伸手去接。

「潞州沿邊巡檢使向兄及麾下將士,听聞漢兵犯我潞州,佔我廄亭、太平驛與襄垣縣一帶,向兄有志于功業,然兄麾下兵力甚少,又接遇陣仗,弟恐向兄獨木難支小為敵所乘。兄不如暫且就地固守,愚弟十日內必來相會,,昭義節度使韓!」

向神一把搶過信使的信函,反復看了幾遍,這才問道︰

「昭義節度使不是常公嗎?」向說的是常思。

「將軍行軍在外,有所不知,常公日前已被朝廷移鎮宋州,新任節度使正是前開封府尹、義勇軍馬步都指揮韓相公。」信使恭敬地回道。

「千真萬確?」向刮不敢相信。

「小人不敢說謊。」信使道。日o8姍旬書曬譏口齊余」汁素矛帥才的昭義節度使常思不滿。常思對他也不滿般,拋處時竟然不給他留下只言片語。

向將手中韓奕親筆的信函交給左右部下,笑道︰「我早就說過,潞州為敵要沖,為晉州護翼,常公老邁。才智與氣力不足以御敵于國門之外,否則我等連日來也不至于如此被動挨打。只是向某未曾料到。陛下竟然派韓相公前來。」

部下們紛紛附和道︰

「有韓相公坐鎮潞州,我等也無後顧之憂了!」

「是啊,有義勇軍的兄弟助戰,縱是大敵壓境,也足以相持,不怕敵軍齊來。」

微明太行,星夜入澤州。

韓奕和他的軍隊,七日前自京城出,一路急行,只花了七天時間便行至澤州城。此前,太原劉崇一邊屢次派兵攻擊晉州,一邊遣小股軍隊騷擾潞、澤一帶,做出截斷晉州側翼的姿態,嚴重威脅到太行山以西諸州的安全。

鑒于太原軍的威脅日甚,大周皇帝郭威一面詔令晉州方面固守,一面遣前淄州刺史陳思讓駐防磁州,撫守黃澤路,再派韓奕出兵澤、潞。擺出反擊的態勢。弗奕罷了開封府尹之職,成為新任的昭義節度使。而澤州正是昭義節度使的管轄範圍。

義勇軍的前鋒是在子夜時分入的澤州城,除了在城門外引起一陣騷動之外,幾乎沒有驚動城內任何人。當百姓第二天清晨打開門戶時,現街面上橫七豎八地躺著熟睡的軍士。

人們不知道這支軍隊的軍號,更不知道天底下還有這麼一支安靜的

隊。

當旭日升上有半尺高的時候,靠賣蒸餅、湯面、豆汁為生的陳二。小心翼翼地看著一隊精壯的人馬迎面行來。

陳二縮在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里,像他這樣的升斗小民最大的渴望是沒有人能注意到他。他可不想惹是生非,然而這隊人馬偏偏在他的面前停了下來。

新任昭義節度使弗奕是最後趕到澤州的,不過他此時只是身著普通軍衣。

牙兵們疲憊不堪,鄭寶瞅見陳二貨車上冒著熱氣,鼻子輕嗅,晨曦的空氣中散著食物的香氣。眾人立刻覺得肚子餓得慌,就連韓奕也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韓奕大手一揮,牙兵們將陳二團團圍住,瞬間就將陳二的所賣的食物一搶而空。就在陳二還在愣神的時候,早有人向他拋了幾串銅錢,黃澄澄的銅錢,絕對是人見人愛的開元通寶,而不是那些制作拙劣或者摻假的銅錢,陳二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這位大哥,這錢夠了嗎?」韓奕啃了一口食物,問道。

「軍爺,夠了、夠了!」陳二忙不迭地點頭道,而且大賺了。

「听說澤、潞地界,糧食金貴。我怕給得少了。」

陳二見韓奕年輕英俊,又態度和藹可親,不覺多說了幾句話︰「這位小哥說的是,如今兵荒馬亂的。有錢人家都跑到京城去,有門路都投親去了,本地種地的尋常人家,十戶沒有留下三五戶的。所以這糧食特別金貴,不過呢,是人總得耍吃飯。你還不能嫌貴。」

「大哥家中也還有余糧嗎?」韓奕問道。

「這是官府貸的!」陳二月兌口而出。

「怎麼咋。貸法?」

「今春借了一升,秋九月時還上兩升唄!」

「要是還不上呢?」

「還不上,拿牲畜抵,再不成就抵上房屋,你不貸還不行。你問這個做甚?」

「隨便問問,听說朝廷早有恩旨,沿邊州縣,可加倍減免賦稅。依大哥這麼個說法,朝廷的恩旨怕是沒落到實處。」

「嗯,什麼恩旨?我是不知道的。山高要帝遠。反正人總得要活下去,借咋。高利貸算啥?大不了翻過太行山去!」陳二自顧自地埋頭收拾著殘局。

「相公恕罪!」

「韓帥辛苦!」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大清早,聞訊的地方官員、本州兵將紛紛前來尋找自己的新任頂頭上司。韓奕此時正坐在街邊喝豆汁。若不是因為衣著光鮮的本地官員們蜂擁而來,那健談的陳二以為韓奕不過是個尋常的軍士,他跟韓奕足足拉了小半個時辰的家常。

韓奕將一只碗還給了陳二,陳二嚇得跪在地上。

「並見韓相公!」

澤州大小官員無一例外地行禮。韓奕就算不位兼使相,就算他不是皇帝的心月復之一,單憑他是昭義節度使的身份,就掌握著對治下潞、澤二州官民生殺予奪的大權,殺誰全憑他高興。

韓奕沒有問軍事,反而問與軍事無關的「小事」︰

「昨夜韓某率軍行至城外,我見有許多流民在城外棲身,為何不讓他們入城?」

「相公有所不知,他們大多是從北邊逃來的。白天里他們入城乞討。倒也不無不可,但是夜里必須的驅到城外,以免夜里奸細作亂。兵荒馬亂之際。不得不防啊!請相公明鑒!」有人答道。

韓奕未置可否,又道︰

「自過太行以來,我見澤州地界陣陌多荒疏,無人耕殖。從今日起。各縣可招攬流人耕殖,免他五年稅賦,不得征斂。自今日起,幾是願意坐籍為民的流人,便是我大周朝的子民,不分南北。自今日起,一切舊年所欠賦稅,皆一同罷免!」

官員們面面相覷,韓奕金口一開,便免了無數稅額,讓他們肉疼。但見牙兵們亮出了韓類的節錢一代表天子至高無上的權威,官吏們全都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天子授我節錢,允我處分一切機宜。韓某以為,固守疆土,並非只有固我城池修我刀槍之策,人心為上!

今有河東偽漢百姓,不堪劉氏壓榨。棄暗投明,我等大周將吏何不順應民心所向,掃榻迎客?敵境州縣城池與敵境之平民百姓,韓某選擇後者。如果失土與失民,只能二選其一,韓某只願選擇前者」

當著澤州有頭有臉官員的面,韓奕命人在澤州城外築起了用石頭砌成的大甕。他揚言道︰

「當韓某離任時,我希望這座大甕中盛滿貪官污吏與作奸犯科之輩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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