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末年風雲錄 第六十章 帝師 

作者 ︰ 肖申克117

第六十章帝師 

撩人的夏夜,風在呢喃。

螢火蟲星星點點的燈光裝扮著夜色,在庭院中營造出一種虛幻的景致。臥房內,明亮的淚燭下,更有一番濃情旖旎的景象。

李小婉喘氣著仰著細長的脖子,朱唇模索著韓奕的臉龐,一雙縴手胡亂地抓著韓奕的後背,表情似怨似嗔似喜。韓奕賣力地聳動著身子,觸目所及處的峰巒與柔美曲線,令他陶醉,而身下的呢喃與熱烈地回應,更令他亢奮、瘋狂,還有萬般寵愛。有詩雲︰

眉黛羞頻聚,朱唇暖更融。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

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汗光珠點點,發亂綠松松。

驟雨初歇,李小婉嬌懶地依在韓奕懷中,發出輕嘆︰

「夫君,明日我便回汴梁。」

「為何?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要一同回青州,都到了鄆州,怎變卦了。」韓奕奇道。

「今日夜宴時,陛下說德妃娘娘病了,娘娘在宮中孤單,也找不到貼心的人說話……」

「所以,陛下就拆散了我們?」

「夫君說的是甚麼話,又不是生離死別,太不吉利了,不就是暫時分開一段時日嘛。等兗州事了,我們夫妻不是又可以團聚了嗎?」李小婉原本有些不舍,听了韓奕的牢騷話,反倒安慰起韓奕來。

「這個老匹夫……」韓奕低聲地罵了起來。

他原本一家人加上蔡小五,開開心心地返青州,沒成想蔡小五與鄭寶被郭威留下了,李小婉又將被郭威支回汴梁,硬生生地拆散,讓韓奕成了孤家寡人,怎能不讓韓奕暗罵郭威不地道?

李小婉連忙支起自己的上半身,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埋怨道︰

「夫君又在說糊話了,小心讓人听見。」

她俯著上半身,身披輕紗,輕紗下面是一片賽雪肌膚,掩飾不住珠圓玉潤的美好身段,一頭烏黑的秀發如瀑布地散落了下來,那眉黛間掩飾不住即將分別的不舍,我見猶憐。李小婉繼續說道︰

「陛下分明是要重新起復你,這不正是夫君一直所想的嗎?夫君表面上漠不關心自己的仕途,其實你沒有一天不在渴望得到再次披甲的機會。」

「我可不想,有人說我可以做個文官呢。」韓奕裝作若無其事,知道李小婉是為自己好。

「是嗎?」李小婉調皮地捏著韓奕那英俊的臉龐,在他耳邊呼著熱氣,吐氣如蘭,「今天在城外迎駕,我分明見到你盯著人家禁軍將士一身行頭不放。」

「好吧,我承認。」韓奕撇了撇嘴,「不過,這事不取決于我。」

「夫君月兌了戎服,倒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可是你內心其實執拗的很。陛下今日一番籠絡小五與小寶之舉,是沖著你來的,這不正是表明你聖眷仍在嗎?這麼長時間,陛下的火氣也消了不少,就差夫君主動上表求進,夫君怎能奢望陛下主動降旨?」雖然明知道韓奕心中有數,李小婉仍然不厭其煩地替韓奕分析。

「是陛下跟你說的?」韓奕問道。今日夜宴,郭威特意要李小婉侍宴,韓奕坐的遠,只見到自己夫人將郭威哄的開心。

「我猜的,**不離十吧。」李小婉自信地說道。

韓奕深情地撫模著那光潔的肌膚,戀戀不舍:「嗯,那我們就要分別了。婉兒嫁給我這個武將,恐怕就得忍受聚少離多的相思之苦。」

「我可不會想你。」李小婉輕咬著朱唇,嗔道,「不過,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每天都得想我十遍。」

「十遍哪夠?應當想你百遍萬遍。」韓奕輕笑道。

「那你要照顧好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不過婉兒的話,一定很有道理。」

「要記得每三日給我寫一次家書,讓我在汴梁放心。」

「我每日一封,用軍郵給你寄去。」

「要是到了兗州,夫君只要參謀即可,不要力求上陣。」

「區區兗州孤城,何勞陛下興師動眾?說不定等陛下車駕到了兗州,慕容老賊已經伏誅了。」

「夫君跟同僚要好好相處。」

「婉兒說的是王峻吧?他不犯我,我不犯他,希望井水不犯河水」

……

李小婉又不厭其煩地交待了數十條,唯恐所慮不周,韓奕怕她擔憂,一一應承。末了,李小婉認真地盯著韓奕︰

「最重要的一點,要是遇到其他女子搭訕,非禮勿視」

「夫人,我一向守身如玉」韓奕大聲地保證道。

「你說這麼大聲做甚?定是心虛了。」李小婉嗔道。

「我心虛什麼?」韓奕道。

李小婉忽然說道︰「有一件事,夫君沒有跟我坦白。」

「何事?」韓奕奇道。

「我听小寶,還有小五說過,你以前常在噩夢中見到一位女子……」李小婉既希望得到韓奕否定的回答,又怕戳破了韓奕的心事。

「這個……」韓奕驀然一驚。

若非李小婉提起,他已經忘記了那個常在夢中出現的女子,虛無飄渺,或許僅是個夢而已。韓奕提醒自己,身邊躺著的這位,才是實實在在的愛人,值得他用一生去守護。

他又感到幾分羞愧,因為他畢竟還保留著這麼一點秘密,沒有將這個秘密拿出來,讓自己最親密的愛人知曉。

房中的蠟燭已經燒到了最後,它無私地奉獻了自己。屋內立刻暗了下來,外面的月光透過紗窗投射進來,灑下一片白霜。李小婉悠悠地說道︰

「夫君若是哪天真遇上這麼個女子,不如把她領進家門。」

韓奕認為李小婉說的是反話。

……

次日清晨,韓奕送李小婉返汴梁。雖說這只是短暫的分別,但李小婉神情淒婉,好似丟了魂,有千言萬語要叮囑韓奕。高懷英不耐煩地取笑道:

「李姐姐,難道你還擔心有人搶了你家夫君不成?」

「你這個小妮子,等你嫁人了,便知道了其中滋味了。」李小婉埋怨道。高懷英聞言,表情變的不自然,一向大方爽快的她,扭捏著低下了頭,眼神不由自主地瞄了一眼正跟韓奕說話的蔡小五。

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經過與蔡小五的兩次交往,高懷英似乎嘗到了某種難以道明的滋味。此時此刻,高懷英只覺得蔡小五好像樣樣不錯。

韓奕走了過來,扶著愛妻上了馬車,交待牙兵一路細細照顧。屠夫張哎嘆一聲,道︰

「看來,我老張只能一個人回青州了。」

「舅舅,等夫君閑了下來,我們再去青州看望您老。」李小婉從車上伸出頭安慰道。

「不用了,你們都忙的很。只要你們夫妻和和美美的,我就知足了,等你為老韓家生了個一男半女的,我再來京城住幾天。」屠夫張搖手道,徑直上了另一輛馬車。

「舅舅,你這個要求太艱巨了,看來我們夫妻還得努力才成。」韓奕開玩笑。李小婉白了他一眼,羞紅著臉縮回了馬車。

高懷英歪著腦袋,想了好久,才想明白韓奕話中意思,臉上立刻也紅了。

「夫君,你要保重」李小婉紅著雙眼。

「走吧」韓奕受不了李小婉濃情,催促著牙兵趕路。

很快,一車馬車往東奔往青州,一輛馬車奔往京城汴梁,也帶走了韓奕的思念。

韓奕站在高崗上,舉目遠眺良久,阡陌間芳草連天,大有望盡天涯路之慨。回城的路上,高懷英策馬追上了蔡小五,與他並行,沒話找話︰

「听說蔡將軍也要隨陛下東征兗州了。」

「嗯,陛下金口玉言,也是吾輩軍將所期望的。」蔡小五言簡意賅地答道。

「上陣殺敵,少不了要一把好劍。」高懷英瞄了一眼蔡小五空蕩蕩的腰際,舉出自己的佩劍,塞入蔡小五的手中,「這把劍是我父王讓我轉送給你的,算是便宜你了。」

不待蔡小五反應,高懷英猛地一鞭坐騎,率先奔還鄆州城。

鄭寶在旁擠眉弄眼,與曹十三說道︰「真是把好劍」

「寶劍贈英雄,這劍怕是美人自己的心愛之物吧?」曹十三調笑道。

「胡說,都說了這是齊王所贈,跟高家娘子無關。」蔡小五怒道。

……

兗州城下,官軍在一番遠程巨弩的飽和攻擊下,嗷嗷叫著向城牆疾進。城頭上的叛軍在短暫地遲疑後,本能向城下傾瀉著箭雨。

沖在前排的官軍,如被巨風吹襲的衰草,倒伏在地。排陣使藥元福當即喝令巨砲,猛烈還擊。大小不一的石彈,立刻在城頭上欣起了一股血雨腥風,堅固的城牆上又增添了不少彈坑,

這座古城在郭威御駕親征之時,膽怯地顫抖著。

三輪飽和攻擊之後,又是一陣黑色的物體飛向了城頭,從飛行的速度來看,輕快了不少。這些圓形的物體帶著縷縷青煙,砸在了城樓上、城垛上、牆體上,甚至有的越過高高的城牆,飛入了城內。城牆內外立該騰起了一股濃密的黃煙,如無數條從地底深處覺醒的黃色惡龍,將所有生物包裹在其中。

「不好,有毒」

叛軍頭目呼喝著,命令部下立刻用濕巾捂住口鼻,但是那利用火藥促燃添加了巴豆、砒霜、狼毒等各式毒物的煙霧,燻的叛軍無法睜眼,那些來不及采取自救措施的叛軍身上立刻出現了不適癥狀。

忽然刮起了一陣東南風,毒煙立刻散去,就在叛軍慶幸之時,官軍已經將數十架各式雲梯抵在了城牆上。

官軍蟻附著向上攀爬,他們兵多將廣、補給充分、器械齊備,士氣旺盛,終于張開了他們嗜血的獠牙,向叛軍發起了死亡的威脅。

慕容彥超用金錢和威逼利誘武裝起來的叛軍,並沒有保持太高的戰力,被圍攻數月之久的叛軍,山窮水盡,死傷無數,士氣低迷。官軍一方,曹英、向訓、史彥超與藥元福等人,只是不想令己方傷亡太多,才讓慕容彥超才苟延殘喘至今。

更何況,曹英等人明白,他們明知道皇帝郭威要御駕親臨兗州前線,如果他們提前將慕容彥超收拾了,怎能體現出皇帝御駕親征之下,龍威浩蕩,三軍用命,賊寇束手就擒的威力來?

郭威在汴梁時,抱怨他們幾位攻城不利,可他本人在行軍路上卻不緊不慢,根本就不著急,來到兗州城外,他對曹英等人只有贊賞,沒有任何不悅之辭。

御帳內,官復「原職」的左金吾上將軍韓奕,正在自己親手制作的兗州城模擬沙盤上細談自己的攻略︰

「兗州城牆東低西高,因為東護城河原本極深極闊,再加上慕容彥超引泗水圍城,所以防備原本不錯。我軍已經填平了護城河,因此敵軍重點防御地勢較低的東城。此前我軍重點即是攻擊東城,但成效不大,不過臣觀兗城攻守之勢,東城仍是我軍攻擊重點,但需換個方式。」

「臣恭請陛下明日換上龍袍,御駕西城,于顯眼處觀戰,所有旗仗導引帶上,一如在京城。我軍則擺出攻擊西城與南城的態勢,逼迫敵軍從東城分兵。陛下先使人痛罵慕容老賊,此賊易怒,定會喪失冷靜。話不投機之時,陛下可讓殿前諸軍佯攻,一定要攻勢猛烈,不計傷亡,一旦敵軍在西城倍感壓力,定會從東城分兵,則我主攻的侍衛軍定可一戰而破東城,臣觀今日這勢,結果自明。倘若敵軍沒有分兵,則我將計就計,諒他慕容老賊兵力捉襟顯肘。」

「東城內有座廟,廟里地下有間密室,可藏三百人,原本是廟中僧人為躲避戰亂所建。臣在開運末年斬殺巨寇齊三時,曾在此設下伏兵。臣擔心慕容彥超亦有此計,听降卒說有術士進讒,說鎮星行至角、亢,角、亢兗州之分,其下有福。慕容彥超在此廟所在之處,設祠禱告。所以我軍必須有所防備。」

「東城被攻破後,在我軍面前將有三條街道貫城,其中北街最為寬敞,可供馬軍馳奔。如果慕容彥超沒有布置拒馬的話,馬軍應首先入城,沿北街疾奔北門,無論甚麼堅城,總是易于從內部攻破。我軍所慮的是,須防備敵軍困獸猶斗,與我軍展開巷戰,那樣的話,我軍傷亡將加大。所以臣建議,我軍一旦入了城,就不必逼敵太甚,令其部眾喪失心存生存期望。如此,除了慕容老賊月復心會龜縮入牙城,其他脅從軍兵定會觀望,陛下或可招降。不過,臣料定,慕容彥超最終會藏在那座鎮星祠內。」

「為何?」郭威見韓奕胸有成竹,奇道。

「子不語亂力怪神。神明的力量,總是讓人頂禮膜拜,尋常人祭拜神明,自然是希望獲得神明的保佑。一個貌似虔誠的人,若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眾叛親離的時候,就會選擇盡可能地挨近神明,以尋求神明的就近庇護。」

郭威耐心地听完韓奕獻計,喜道︰

「看來朕要為慕容彥超準備後事了。叛軍黨羽,一個不留,滿門抄斬」

這一個黨羽,可多可少,翰林學士竇儀連忙諫道︰「陛下,臣以為,上天有好生之德,慕容彥超及其黨羽月復心,固然死有余辜,但城內軍民大多是被他脅迫的,臣奏請陛下,赦免他們死罪。」

竇儀與範質、馮道等人有過計較,擔心郭威濫殺。見他提出,範質與馮道二人也相繼發表意見。郭威略忖了一番道︰

「既然眾卿一致,除了甄別出亂臣賊子外,其余不問」

「陛下英明」群臣應道。

郭威又問王峻道︰「秀峰兄,卿有何高見?」

「諸位臣僚所議,臣當然贊成。不過陛下還應該考慮兗州城的未來,為防反側,兗州泰寧軍這個軍鎮應當被降為防御州,陛下更應當選一個文官來管轄兗州。」

正所謂物極必反,即便是武將出身的郭威,也意識到武人專政的歷史沉痾,對此他有切身之痛,郭氏一門數十口,只有自己、德妃與養子郭榮及孫郭宜哥活著,他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天下需要撥亂反正,自韓奕當年奏議開始,重視文官管理民政、財政及庶務的趨勢,在大周朝已經初見端倪。

王峻最近好像轉了性,與韓奕陪在郭威御前,和韓奕常常有說有笑,讓旁人模不著頭腦。郭威見王峻也重拾此議,貌似與韓奕政見相同,分外高興,當即問道︰

「不知何人可以擔當此任?」

「臣保舉端明殿學士顏衎權知兗州事。」王峻保舉道。

端明殿學士顏衎,即是兗州曲阜人士,據稱是顏回第四十五世孫,此人今年六十有二,自朱梁時代,久歷仕途,頗有美譽。在文人們看來,顏衎文章寫的不太好,沒有文藻,只知怙守章句,此人倒是個大孝子,經常為了要在雙親身邊盡孝,請求辭職歸鄉。

王峻主動舉薦顏衎,既是因為他跟顏衎頗為親近,有私心,又是因為郭威在馮道、範質等人的鼓動下,大有重視文官的趨向。在這個節骨眼上,王峻提出的這個主張,異常順利地通過。

王峻頗為得意,目光飽含深意地投向了韓奕。

郭威與文武群臣在兗州城下,議論著軍國大事,分明就沒將兗州城內的慕容彥超及其爪牙放在眼里。

官軍磨刀霍霍,兗州城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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