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六郎回到宜興之時,已是夜半時分,打出巡察使護衛的名號,守城兵丁來請示過王葉之後,才敢開門放人入城ba
丁家房之中,許清半夜披衣而起,熠熠的燭火照得四壁通明,荊六郎臉上猶帶著幾分興奮,抱拳對許清說道︰「屬下不負侯爺所托,一舉將礦上之人盡擒歸來」
許清含笑道︰「好,六郎辛苦了,說,詳細情形如何,礦場之事背後是誰在操作,可都曾查出?」
荊六郎咕嘟幾下,把一大杯熱茶喝了個精光,大袖一抹嘴巴說道︰「根據屬下審問礦場管事所得,開礦的確實是揚州劉家,從開采至今已有大半年時間,但是否涉及周同轍,這位管事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家二公子劉得星與周定山來往密切還有,屬下詢問過,前些天礦上確實生過塌方事件,壓死了十幾個礦工,由于劉家招募的這些礦工都是些外地流民,這位管事出面,每位死難礦工賠了三十貫錢,把此事壓下了」
三十貫錢一條人命?許清听了不知道心里是什麼滋味,宜不為遲,他再次提筆行文淮南東路提刑使于子曾,將此間事言明,讓于子曾即刻抓捕揚州鹽商劉子光,訊審出背後是否是尚有主謀信使連夜出飛赴揚州
而隨後不久,許清也帶著護衛連夜出,前往常州府城,根據礦場那位管事交待,劉家在常州府城置有房產,主要負責常州府一帶生意的劉得星,就長期住在常州府許清擔心消息一但泄露,劉得星會逃之夭夭,這可是個關鍵人物,有他在,不用等揚州那邊的消息,就可以把劉家和周同轍的關系查清楚
夜色深沉,船得于南運河之上,夜風把船上的燈籠卷得明滅不定,許清緊緊裹著裘衣,仍覺寒氣侵體,手腳冰涼
四周除了單調的槳擼聲,就是行船偶爾驚起的夜鳥淒鳴這次出京,為了加快行程,許清一個文吏都沒帶—隨行的全是精銳禁軍—沒想到一路南來例派上了大用場,若是帶著一群只會耍嘴皮子的文吏南來,別說活捉王倫,怕是很多事都只能望洋興嘆了
趕到常州府城之時,城門尚未打開,為了不驚擾到周同轍等人,許清將船停于城外水門處靜靜等著,夜色還未完全消退,河上已經生起了白茫茫的濃霧,使四周景物變得隱隱約約,遠遠地能听到寶林禪寺傳來悠悠的鐘聲,听起來意境甚為優美,讓人心頭變得異常的清明和恬淡
大宋各地佛教極為昌盛,注南一帶是每到一地都能看到幾個大寺廟,佛教雖然能導人向善,但同樣極大地增加了朝廷的負擔,這些寺院佔著極多田產及資源,卻不用納賦交稅每年從善男信女手中流向寺院的財物是數不勝數
據許清所知,歐陽修他們正在學術領域展開了一輪的反佛**他們的主導思想就是維護文化傳統和道德倫常,極力抵制外來文化,弘揚儒家固有的「君臣之道」、「禮儀之道」和歐陽修他們接觸多了,對這些學術上的問題,許清多少也能了解一鴻半爪歐陽修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認為自隋唐以來,華夏固有的傳統文化始終受到兩種外來文化的困擾︰日常生活的胡化傾向,和哲學領域的佛教傾向
這兩種傾向不是外來文化入侵的結果,而是唐代帝王開放政策的一部分,甚至是為了壓制傳統文化而采取的主動措施同國防政策的失策一樣,唐太宗的胡漢一家的柄國政策存在著極大的隱患,魏征曾對此提出質疑,認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最後安祿山的反叛也印證了魏征的話在傳統文化方面,唐代又沒有采取任何有效的保護措施,反而花費大量的財力展外來的文化
許清個人認為,開放政策不是不好,但前提是要保護好自己的傳統文化才行,必須是以漢族文化為主體,慢慢汲收同化外來文化但唐朝在這一點上做得確實不理想內付的胡人可以保留著他們全部的生活習俗,唐朝在文化上不但沒能同化這些胡人,反而受胡風影響甚大
當時的都城長安一帶著胡服,听胡樂,飲胡宴都成了一種時尚,據說太子李承乾是在東宮之中扮演突厥人為樂,這些都可以從一個則面反映出當時社會上,胡化,現象甚重
或許正因為對傳統文化不夠重視,唐代在學術上很少有建樹,和它富強的國力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而唐詩的輝煌成就掩蓋了唐代學術的凋敝,若不深究,人們就會忽略了唐代幾乎沒有出現過影響後世的思想家、哲學家,這使得傳統學術在唐代幾乎進入一個例退期而佛教經過南北朝幾次滅佛行動,本已凋零,但由于隋唐高層的扶持,再一次開枝散葉,冠蓋華夏
出于以上種種擔憂,歐陽修和孫復他們正在學術上掀起反佛、反胡的浪潮」弘揚儒家固有的「君臣之道」、「禮儀之道」在史修撰中,效法《春秋》而提倡「尊王攘夷」
在這些方面,許清跟不上人家歐陽他們的腳步,他也覺得華夏傳統文化需要維護關于外來文化入侵問題,處理的方法許清認為倒是後世的魯迅,說得最透徹直白,那就是實行‘拿來主義」我需要的,對我有用的,我就主動拿過來,其它的一概抵制
隨著常州城門的打開,許清拋開腦中的思緒,乘著迷霧,帶人向常州城東劉得星的宅子直撲而去‘這是一棟臨水的院落,大門前有著自己的埠頭可供停靠許清先分派幾個人去堵住後門和側門,然後才讓荊六郎上去拍門門房揉著惺忪的睡眼,打開一條門縫問道︰「誰啊?這大清早的……」
話沒說完,荊六郎一腳便踹在了大門上,門房被連帶著踹倒出去,嘴里含糊不清地痛呼著隨著許清帶著幾十護衛相繼涌入,房門兩只眼珠差點瞪得掉到了地上許清倒是很想大喊一聲︰錦衣衛辦案,生人勿近可惜這是在大宋朝,人家根本不知道錦衣衛是啥東東,喊了沒用
「巡察使辦案,閑人回避」就在許清遺憾之時,荊六郎卻大前面大喊道,呀總算聊可心慰了
可轉念一想,這還沒到閑人回避的時候啊,他瞪了荊擊郎一眼,拎起地上的門房問道︰「你家二公子劉得星在家嗎?」
「呃…在您找我家二公子所為呵…」
「你家二公子睡哪個房間?前面帶路」
經許清一問,荊六郎醒過神來,拎起門房就往里闖,一路上那些早起的丫環小廝見到這群凶神惡煞般的大漢,頓時驚得雞飛狗跳,十來個護院沖出來,一見許清一身官服,身邊護衛刀弓齊張,頓時從猛虎變成了小貓,荊六郎他們稍一動作,便乖乖就範
許清他們直撞進了三進院落,才終于來到劉得星住的小樓前,他也不得不感嘆劉家富有啊,光常州一棟別業,就和自己的侯府不相上下越有錢越好啊,朝廷如今正四處漏風呢,多弄點回去搞軍改也是好事,呃自己怎麼有種打家劫舍、宰肥羊的感覺呢?咱們可是官啊但荊六郎他們的做派,唉卻真的很象在打家劫舍
啷幾下,房間門口被荊六郎直接踹得洞開,里面頓時傳一陣驚呼聲和咒罵聲等荊六郎他們沖進去,一切又安靜了下來許清隨後進去,只見劉得星已經被拎下床來,往床上一看,嘖嘖,劉得星這廝昨夜玩的是一箭又雕啊只見床上兩個美人裹著錦被縮在床角,劉得星本來又開始叫嚷,一見許清進來,頓時怔住了
「夏寧侯?啊」—侯爺,饒命啊,哪天得罪您的是周衙內,小人一直是在規勸他,不關小人的事啊,侯爺,小人」「
「劉得星省省,你一直規勸周定山沒錯,但你怎麼不規勸一下那些礦工,讓他們挖礦時要注意安全呢?」許清哈了一口熱氣,在桌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帶些慵懶地說道,一宿沒睡,他是真有些困呢,一個護衛迅把床前的火盤移到他的腳下,許清伸手烤了一下,對荊六郎點點頭
「沒你們的事,還不快滾,荊六郎一喝,那兩個美人頓時裹著錦被雙雙月兌逃出門,許清看了看仍處于驚愕之中的劉得星,接著說道︰「劉得星,你家在澡陽附近開采銅礦,礦場的人全被我們一鍋端回來了,你家那管事什麼都交待了
現在就看你的了,劉家背後是誰在指使?」
劉得星听到許清提起銅礦,頓時臉色一片慘白,卻堅持著不一言許清懶得費勁兒,荊六郎現在可是自己那山寨腕‘a的負責人,這些刑訊之事正好讓他們練練手,他對荊六郎示意一下
呼的一下,一桶冷水沖到了劉得星身上,本來剛被從被窩里糾出來,已經冷得不行,再被荊六郎來個冷水澡,劉得星凍得牙齒直打架,許清任由他們施為,自個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其實無須多說,私自開采銅礦在大宋乃是重罪,足夠傾覆劉家的了,在這種情況下劉得星唯一的依持,無非是周同轍的保護,問題是周同轍現在眼看也自身給保在荊六郎一翻‘無微不致,的教下,劉得星這個公子哥兒很快認清了形勢,不愧是生意人啊這審時度勢的功夫比一般人強得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