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計較已定,路上便沒再多話,從揚州城南門集市傳送至大理北門集市後,並未入城,而是從大理北門一處路口折道向西。
之所以不直接走西門,是因為大理城西面乃是群山環繞,根本無法到達瀘水,必須從北面繞過山腳從小路過去,顯然,若不是段寒雲熟悉大理城附近的地圖,有他帶路,恐怕幾乎沒出幾次城的方杰根本找不到黃裳,這讓方杰不僅暗自慶幸不已。
從大理城北門一路向西行去,盡管山勢崎嶇,但路面卻極為平整,步行到達瀘水的話,至少要一天時間,而游戲進入中期以來,絕大部分玩家都學了騎術,可以騎馬前行,速度至少是步行的兩三倍,不過很可惜的是,段寒雲剛從副本出來,而方杰是剛剛閉關出來,兩人都還沒來得及學騎術,如今也只有施展輕功步行了。
可剛一施展輕功,問題就出來了,段寒雲所施展的是400級的大理段氏獨門輕功天南步法,而方杰卻仍然是300級的飛檐走壁,速度上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最後沒辦法,兩人只能以比正常行走快一點的蝸牛速度趕往瀘水,而這一幕,恰恰被跟蹤在後面的江曉月盡收眼底,心中更是瞧不起方杰這窩囊廢了。
一路上,四面皆是茂密的樹林和延綿不絕的大山,道路兩旁間或可見一些夷族的村鎮,西面一片高山高聳入雲,山顛白雪皚皚終年不化,正路向西上山,一條岔路向南北蜿蜒著。也不知通往何方。
據段寒雲介紹。只要翻過了這座山,從西面下山便可以到一個谷口,後面的路程就容易多了,不過他還提到,此山山頂上有一座寺廟。叫作拈花寺,有個叫黃眉大師的NPC老和尚終年坐在里面發呆。到時候可以到那里稍作休整再下山。
段寒雲隨口的這一句,倒是讓方杰眼楮一亮,拈花寺倒是不怎麼出名,但黃眉大師就有點名氣了,如果記得不錯地話,黃眉大師是《天龍八部》里面地人物,耍賴般地跟段延慶下了一場棋,不過下棋地點是在萬劫谷,跟這拈花寺搭不上邊。
印象中,方杰記得書中曾介紹過。黃眉原是江湖奇才,生俱異相、心髒偏左。當年練金剛指力,遇到一個敵手,敵人也用金剛指力把他的心髒刺了一個洞,但黃眉居然不死,因為他的心髒偏右之故。黃眉受挫之後,遁入雲南大理國。出家做了和尚。大理國皇帝段正明尊他為師兄,可見他的輩份。地位極高。
但這樣一個德高望重的「高僧」,跟四大惡人之首。江湖上號稱惡貫滿盈地段延慶下棋,竟然三番屢次地耍無賴,反倒是段延慶頗有大師風範,不亢不卑,講求絕對的公平,從某些方面來看,段延慶地性格和自己頗有些相似,這也是方杰為什麼對黃眉大師印象那麼深的原因,因為那不是什麼好印象……
不過,不感冒歸不感冒,游戲系統把黃眉大師放在這深三老林里的一個寺廟內,總不會無的放矢吧?按照方杰對游戲系統的一貫了解,這其中說不定就有謎題!
其實不光是方杰。熟悉原著劇情地玩家也肯定有很多。如果按照原著地劇情。肯定有不少人知道怎麼解密。但如今黃眉老兒不在萬劫谷。也跟段延慶扯不上關系。這讓方杰覺得這里有謎題地把握又小了一些。
但不管怎麼說。雖然方杰很久沒解謎題了。性格卻未變。不管走到哪。只要有一絲機會。他都要挖地三尺。三光政策般地收刮一遍。這拈花寺里地黃眉老兒。他自然也不會放過。
一路上行。山路越走越荒僻。轉過四個山坳。終于來到一座小小地古廟前。廟門上寫著「拈花寺」三字。
佛教是大理國教。大理京城內外。大寺數十。小廟以百計。不過這座拈花寺地處偏僻。無甚香火。即是世居大理之人。多半也不知曉。段寒雲能注意里面有個黃眉大師。顯然也是一個極為細心之人。不過有時候光細心還不夠。機遇來了。還得看能否把握得住。
或許是覺得沒什麼油水可撈了。听說方杰想進去看看。段寒雲並未理會。只是說在廟門口等他。在段寒雲看來。方杰地這種行為再也正常不過。因為游戲里幾乎每個玩家都會四處收刮一遍看能否淘到寶。但世上之事往往十有**不如意。真正能淘到寶地人寥寥無幾。方杰這次恐怕要失望而歸了。
進得廟來。方杰發現里面並不是只有一個和尚。而是三個。但坐在那里雙眼無神喃喃自語個什麼地就只有一個。而且是個老和尚。隨意地查看了一眼。老和尚就是黃眉大師了。其他兩個小地是黃眉大師地弟子破疑和破嗔。一個在念經。一個在敲木魚。三個和尚對方杰地到來。完全熟視無睹。
環顧了一圈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後,方杰慢步走到了黃眉大師近前,將內力運在耳邊,側耳仔細傾听了一番後,總算听明白黃眉大師在念叨什麼了︰「輸了,我輸了……輸了,我輸了……」
「怎麼跟美刀王一個德性?」方杰鄙夷地瞥了黃眉大師一眼,但同時,心中卻樂開了花,既然是一個德性,那八成便是有謎題了,只是這個黃眉老兒的話更少,雖然念叨了半天,其實數來數去就只有三個字——「我輸了」。
按理說,話越少,所透露地信息就越少,但其實有時候,大道至簡地道理到哪都適用,越簡單的話,答案反而越簡單,方杰只一瞬間便明白三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當初黃眉大師跟段延慶下棋,步步搶先,步步耍賴,但無論是武功還是棋藝,仍然不是段延慶地對手,最後要不是段譽從中搗亂背後偷襲段延慶,害得段延慶失手塞了自己一個活眼,黃眉大師必然會輸掉那盤棋。
嚴格來說,最終黃眉大師並沒有贏,棋藝再高,卻失去了棋德,他贏了那盤棋,卻輸了自己,一個所謂的「德高望重」地佛家高僧,一個自詡斬妖除魔的正派人士,德行上卻不如一個江湖上人人喊打,惡貫滿盈的惡人,更何況他的棋藝和武藝本來就不如對方,不論哪方面來看,黃眉大師輸的連底褲都沒了。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眼前這個黃眉大師才會不停地念叨「我輸了」,換言之,游戲中安排的這個解謎系統,從時間上看,恐怕是在黃眉大師與段延慶下棋之後的一種延伸,這也是方杰一瞬間分析出來的結論,至于接下來怎麼解這個謎題,就要看自己的造化了。
方杰蹲子,靜靜地打量了黃眉大師半天,忽然問道︰「那麼,大師想贏麼?」
本來雙眼無神的黃眉大師,頓時眼中精芒一閃,抬眼便道︰「想!當然想!我要贏他!」
方杰不知道的是,此前有很多玩家進過廟里找黃眉大師套話,但無一例外的是,沒人能引起黃眉大師的注意,甚至連眼皮子都不會動一下,而方杰只這麼一句,不僅讓他回過神來,還讓他開口了。
「你想贏誰?」方杰問了一句廢話,但這句廢話很關鍵,如果想了解更多的信息,就必須像擠牙膏似地慢慢把它們擠出來,而黃眉大師就如同一座攔河大壩一般,如今打開了一個缺口,剩下的事就是將這個缺口逐漸擴大,讓堵在上游的河水傾瀉下來。
「我想……我想贏……」眼前這個黃梅大師哪里還像什麼得道高僧,一副失魂落魄樣子,語氣顯得極為惶恐又極為幽怨地道︰「段延慶!四大惡人之首段延慶!」
「要我幫你殺了他嗎?」方杰提出了一個解謎假設︰「只要殺了他,他就死了,死人是贏不了的。」
黃眉大師不由得一怔,接著連連擺手,驚慌失措地道︰「不不不,不要殺他,他死了,我就沒機會贏他了!他一定要活著……活著……」
方杰皺了皺眉頭,既然謎題不是暗殺類性質,那會是什麼呢?
疑惑間,方杰下意識地將目光掃了一圈,當他低下腦袋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奇怪的圖形……確切的說,不是圖形,而是用泥土繪制的一個簡易的圍棋棋盤,上面還擺放著不少米粒般大小的石頭子,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泥巴弄的涂鴉。
看到這里,方杰腦海中靈光一現,旁敲側擊道︰「大師整日便是在這里研究棋譜麼?」
等了半天,見對方根本沒反應,方杰心知這話似乎份量不夠重,沒有引起對方的注意,連忙擺出一副嘲諷的樣子哼道︰「難道大師認為,整日這麼閉門造車就能勝過那個段延慶了?」
果然,黃眉大師頓時眉毛一豎,狠狠地瞪了方杰一眼,但隨即似乎又想起了那場棋局,神色很快又變得黯淡起來,最後幽幽嘆道︰「唉,老衲也想找人切磋棋藝,也想找些棋譜來好好鑽研,但、但那場棋局之後,老衲哪還有何臉面去見世人?閉門造車總比被世人嘲笑要好……」
方杰一個字一個字地將黃眉大師的這番話梳理了一遍後,不由得嘴角一翹,笑道︰「在下雖不懂棋藝,但卻有一本不錯的棋譜,名曰《嘔血棋譜》,不知……」
話沒說完,黃眉大師便激動從蒲團上跳將了起來,所料不差的話,這恐怕是游戲九年多以來,黃眉大師第一次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