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日(也就是10月22日)清晨,長沙城南城區的太平街長懷井附近居民,一大早醒來,就發現氣氛與往日不同。拿QQ幣
前一天,革命黨發動新軍攻城,很快就傳得全城皆知,許多居民也曾擔心發生騷亂或者搶劫的事件。不過,很快就听說了新軍已經佔領了撫台衙門,巡撫余誠格也已經向革命黨投誠。然後又听說了指揮新軍搶城的是什麼湖北那邊派過來的「王總長」,十分英雄了得,武昌城也是他拿下的,而且,據說「這位大英雄還是我們長沙人!」
附近駐防的巡防營官兵,似乎也早就和革命黨聯系好了,一直在維持著南城的秩序。直到下午三點左右,革命黨才派了新軍過來接防。那些士兵高聲唱著什麼「大地淪亡幾百年,九成泉下有沉冤。忽聞萬里秋風起,大漢河山一旦還。宣統三年八月末,湘軍健兒一齊著。全城恢復反掌間,秋毫無犯民安樂。」還把布告貼得到處都是,上前一看,只見上面寫著︰「告我同胞,均屬漢民。從今恢復,樂享太平。生命財產,保護無驚。閑時鬧教,法不容情。奸*婬擄搶,格殺勿論。」
南城的居民除了起初的一點擔心之外,幾乎沒有受到任何的驚擾,都暗暗慶幸,卻也十分詫異︰革命黨就這樣兵不血刃的拿下了省城,連余撫台都向革命黨投誠了,看來韃子氣數確實盡了,該是我們漢人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下午四點左右,又有新軍士兵來張貼布告,不過這一次的內容是說︰湖南省城光復了,要成立革命政府,也就是中華民**政府湖南都督府,今天晚上,就要召集各界代表,齊聚原咨議局,推舉湖南軍政府的領導人員。拿QQ幣
許多居民都忍不住放起了鞭炮,從今天起,這片天空之下的土地,就重新恢復為我們漢人的天下了。這幾年以來,長沙城的多數民眾,早就對滿清這個韃子朝廷,失望透頂,1906年舉城公葬陳天華、姚宏業二烈士于岳麓山的事件,更將全城民氣催發到了極點,多數民眾都對革命黨充滿了同情。
一年前發生的大規模「搶米」風潮,以及今年六月份以來的「保路風潮」,一連串的事件,使得長沙各界民眾,沒有幾個人不對朝廷的昏聵和殘暴不仁,不痛心疾首的。
幾天之前,武昌起義的消息傳過來以後,許多居民見面都會忍不住公開議論起來︰我們湖南什麼時候也響應武昌啊?
如今,長沙光復,無數居民都歡呼雀躍,額手稱慶,甚至放起了過年過節才放的鞭炮。
當天晚上,有去原咨議局附近打听消息的人回來後,慢慢又傳開了湖南都督由誰誰誰、民政部長由誰誰誰、軍務部長由誰誰誰擔任等等一系列話題。
「都說王都督是咱們長沙人,有人知道是誰麼?」長沙城南城區的太平街長懷井附近的一處院子里,此刻正聚集著附近的幾個漢子,眉飛色舞的交談著。
「趙二哥,這王都督,我在咨議局門口遠遠的望了幾眼,眉目依稀有些像我們附近王老爺家的大兒子,不會就是他吧?我看著這王都督不過也就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好像也沒啥出奇之處,傳言說他如何英雄了得,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一個三十許的漢子叼著煙斗猛吸了一口,徐徐說道。拿QQ幣
「嘿,黃軍門厲害不厲害?連黃軍門都被王都督折服了,王都督能不厲害嗎?」一個瘦弱漢子反駁道。
「應該不會是王老爺家的大兒子吧?王老爺雖然精明厲害,又樂善好施,咱們都佩服得緊,不過,他的兩個兒子,咱們瞧在眼里,也不過稀松平常,怎麼可能做下如此好大的事業?」另外一人說道。
「話不能這麼說,古人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王大少被王老爺送去武昌,據說是在湖北新軍里謀了個軍官的位子,五年沒有回來了,也許就有出息了呢?」瘦弱漢子搖著頭說道。
「王老爺家的大兒子是叫王麟吧,我好像听說這王都督也是單名一個字,諱‘麟’,或許真有可能是一個人呢?」另一人接口道。
「……」
………………
此時,原巡撫衙門、如今的湖南都督府,王麟一大早爬了起來,諸事早就分派已定,此刻已經沒他多少事兒,「穿越」以來一直忙得腳不沾地的王麟,終于可以緩下來喘口氣。
一閑下來,暫時不用為大局考慮,王麟就忍不住有些「念家」了。「後世」的那個家他是回不去了,一想到這里他不禁生出許多惆悵,為另一個時空的「父母」暗暗祈禱。
這一世,王麟一直安分守己的做著他的王家大少爺,雖然天賦有限,但一直很努力,在其父王甫賢的眼里,一直是個好孩子,直到五年之前,王麟竟然做了一件十分「出格」的事,王父才不得不把他送去武昌,父子之間也自此生了隔閡,連續五年,雖然離家不是很遠,王麟卻從未回家一趟。
原來,五年之前,為「喚醒同胞」先後自殺的兩個湖南人,陳天華、姚宏業的靈柩被人運到上海,湖南學界震動,同盟會湖南分會會長禹之謨在長沙天心閣組織全省學生大會,聲淚俱下,誓將陳、姚「公葬麓山,以彰義烈,不葬麓山不休」。
時在上海「中國公學」讀書的王麟,恰好假期回家,陳、姚二人的事跡他已經听過不少,深受感動,尤其陳天華的那本《猛回頭》,他就像這個時期的大多數青年學生一樣,偷偷的藏起了一本,早就熟讀成誦。
不過,這些事情,性子有些懦弱的他,當然不敢讓他強硬的父親知道。這個時候在官府的眼中,陳天華和他的《猛回頭》,不啻是洪水猛獸。1906年,官府還處死過「拿著《猛回頭》放聲高唱」的農民曹阿狗,並發布告稱「曹阿狗讀的是一本孽書,是違反清朝,大逆不道的書,所以必須要砍首。今後如果還有人讀這本書,殺無赦!」
這一份「殺無赦」的布告出來的時候,正好是留下《絕命書》,謂「與其死于十年之後,曷若于今日死之,使諸君有所警動」,而在日本跳海自殺的陳天華,其靈柩運到上海的時候。
1906年5月23日,陳、姚靈柩從上海走水路,運抵長沙。一向本分老實的王麟,這個時候做出了在其父眼中平生第一次出格的事。他響應禹之謨的號召,手執白旗,腳蹬布鞋,身穿白色制服,與湖南學界一萬多學生一起,護送兩具靈柩渡過湘江,將兩人棺葬于岳麓山雲麓宮南。
這一件事讓長沙當時士氣如狂,官府也只好忍氣吞聲。但事後,官府卻展開了血腥報復,朝廷爪牙將禹之謨逮捕,並絞殺于湘西靖縣。臨刑前禹要求砍頭,稱絞殺辜負了自己滿腔為愛國流血而死的心事,行刑官回他「偏不要你流血」,禹大笑︰「好!免得污壞我的血!」
王甫賢雖然不是對朝廷一味愚忠之輩,但對朝廷的功名卻熱衷得很,見到自家一向老實本分的兒子,竟然參與到這麼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中去,當然是大為生氣,狠狠的教訓了兒子一頓,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兒子竟然敢頂嘴,和自己大大的吵了一架。
事後,王甫賢再也不願放自己的兒子去上海讀書,怕他被那些「亂黨」帶壞,恰好此時朝廷已經停罷科舉,加入新軍成為了青年士子謀取功名的另一條出路,于是王甫賢托了許多關系,花了許多錢,把他送進了湖北參謀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