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超級商業帝國 六百七十四.

作者 ︰ 皇家爬蟲

六百七十四.

太陽已經從西邊的山上落了下去,只留下一抹余暉。楊正義坐在手扶拖拉機上,望著連綿起伏的群山,他的腦海中再次縈繞著維多利亞時代的詩人威廉的那句詩︰「我是我命運的主人,我是我靈魂的船長。」楊正義大學剛畢業,此刻正和前來接他的鄉政府干部姬迪丕一起趕往紅星鄉政府報到,他將在那里開始全新的人生。楊正義告誡自己,無論遇到多少艱難困苦,都不能輕易屈服、輕易放棄。

從千洋縣縣城鞍江到紅星鄉政府的道路崎嶇險峻,山道彎彎、九曲回腸。剛出縣城,拖拉機就踫到了一個巨大的陡坡,足有一公里多長,拖拉機行駛的度與人步行的度沒有任何兩樣。望著公路下面的深谷,楊正義不寒而栗。萬一手扶拖拉機熄火,他們必將葬身這萬丈深淵,到時候恐怕連尸都很難找到。在爬完了陡坡之後,拖拉機很快就進入了下坡狀態。對于這種手扶拖拉機來說,下坡比爬坡更加危險。由于慣性的作用,手扶拖拉機在下坡時更加難于控制。特別是有的司機為了節省柴油,下坡時習慣使用空擋,拖拉機猶如月兌韁的野馬,司機怎麼也駕馭不住,最後的結果往往就是車毀人亡。

在經歷了驚心動魄的一個多小時行程之後,楊正義和姬迪丕乘坐的手扶拖拉機在一個破舊的院子里停了下來。說是院子,其實就是兩堵灰色的磚牆將房子與旁邊的公路隔開來而已,鄉政府就在這個簡易的院子里,楊正義將從這里開始人生的新起點。

當楊正義趕到鄉政府的時候,鄉政府的干部們早已吃完了晚飯。由于一路顛簸,楊正義沒有一點食欲,他在姬迪丕的引領下走進了一間簡陋的屋子。房間四周布滿了蜘蛛網,整個房間里彌漫著一股霉的氣息,這就是他今後住宿和辦公的地方。在姬迪丕離開之後,楊正義著手收拾房間,直到晚上12點多鐘,他才收拾停當,上床休息。

不知道是什麼時間,楊正義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感到非常疑惑,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人來敲他的房門?猶豫片刻之後翻身下床,快穿好衣服來到房門口。他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外面,天空一片漆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這更增加了他的疑慮。楊正義隨手操起一根木棍,警覺地問︰「誰?」

房門外面迅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是我,姬迪丕。」

楊正義悄悄放下木棍,隨手拉亮電燈,打開了房門,姬迪丕隨即就像風一樣吹進了房子里。姬迪丕是楊正義到紅星鄉政府報到以來認識的第一個人,是省農學院畢業的大學生,目前專門負責紅星鄉的農技工作。楊正義皺了一下眉頭,他不知道負責農技工作的姬迪丕深更半夜來找他干什麼。

楊正義心有余悸地對姬迪丕說︰「嚇死人啦,有什麼急事嗎?」

姬迪丕並沒有對楊正義作出解釋,他看到楊正義已經穿好了衣服,于是催促道︰「我們走」

楊正義更加疑惑不解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深夜…多鐘,這麼晚了,要去什麼地方?要去干什麼?盡管現在已經是新中國,沒有了土匪,也不會有那種動輒抄家抓人的情況,但楊正義對姬迪丕的舉動不能不保持著相當高的警惕。于是問道︰「你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我們到什麼地方去?要去干什麼?」

姬迪丕著急地回答︰「抓緊走,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楊正義跟隨姬迪丕來到屋外,在空曠的草坪上,他看到了6續聚集在一起的人影。現場的氣氛肅穆,沒有私下的議論,更沒有嬉戲和打鬧。人員到齊之後,楊正義听到一個簡短、威嚴的聲音︰「出」

人群迅離開了鄉政府的院子,向一個楊正義完全不知道的地方急走去。一路上人們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人打手電,全部是模黑行走。這個時候是南方的7月,還不是蛇最多的時候,若是蛇出沒最多的季節,路上是隨時可能生危險的。楊正義始終不知道這麼多人今天晚上要去干什麼。他只是感到這支隊伍非常嚴肅、非常神秘,好像在執行什麼特殊任務。楊正義一直與姬迪丕走在一起,但姬迪丕並沒有與楊正義說話,也沒有告訴他此行的目的。楊正義幾次欲言又止,所有人都沒有說話,他一個人說話顯然不合時宜。

大隊人馬路過了一個村子,村里傳來了幾聲狗叫。隊伍沒有停留,前方傳下話來︰「快前進」大家神情嚴肅,加快了腳步。

楊正義睡意全無,腦子里浮現出了過去看過的那些電影,他想到了電影里那些極具震撼力的畫面。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急行軍,楊正義再次听到了狗的叫聲,可能是離村子更近了的緣故,狗的叫聲非常激烈,並且從一只狗叫變成了一群狗叫,最後整個村子里的狗都一起叫開了。楊正義再次听到前方傳話下來︰「跑步前進」楊正義與姬迪丕跟隨大隊人馬跑步進村,大隊人馬進入這個小村子之後兵分五路,迅包圍了一幢普通農舍,把守了與之相通的所有路口。楊正義與姬迪丕守在一個路口,旁邊是幾個楊正義不認識的人,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是目不轉楮地看著前面的那幢農舍。沒過多久,楊正義听到了農舍里傳來的對話聲。

一個人大聲問︰「汪種地,你老實說,你老婆藏到什麼地方去了?」

接著就傳來一個渾濁的聲音︰「我不知道,我老婆沒有回家」

前面那個聲音繼續問︰「我們下午接到群眾舉報,說你老婆今天已經回來了,她現在藏在哪里?」

那個渾濁的聲音接著回答︰「她沒有回來,我也不知道她藏哪里去了」

一聲命令傳來︰「打開燈,抓緊搜別讓他老婆跑了」

這個時候,鄉干部們把手電都打開了,這個叫做汪種地的農民家里的電燈也被全部打開了,瞬間整個屋子里亮如白晝。楊正義和姬迪丕仍然在路口守著,遠遠地看到汪種地家里人頭攢動。鄉政府的干部們不僅搜查了汪種地家里的屋子,而且還敲開了汪種地幾戶鄰居的房門。

在經過一個多小時的嚴密搜查之後,楊正義又听到了那個嚴肅的聲音。他嚴厲地對汪種地說︰「汪種地,你嚴重違反計劃生育政策,你老婆現在懷著第三胎,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生的不管你老婆藏到什麼地方,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今天你老婆不出來,你們家里的房子就要拆掉,到時候你別說我們不講人情」

汪種地大聲回答︰「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老婆不執行計劃生育政策是她個人的事情,不能連累我們家里你們把我的房子拆了,我們全家人到什麼地方去住?出了人命你們要負全部責任」

那個嚴肅的聲音繼續說︰「我告訴你汪種地,計劃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起的一切問題都是第二位的。如果你的房子拆了沒地方住,那是你咎由自取你別拿死人來嚇唬我,我不吃你這一套」

汪種地怒吼道︰「誰敢拆我的房子,我就和他拼命」

一個聲音厲聲說︰「把汪種地捆起來」

楊正義在外面看到很快就上去了幾個人,他們像變戲法一樣月兌掉自己的外衣,拇指粗的麻繩從他們的身上抖落下來,不一會兒工夫,三下五除二就把汪種地結結實實地捆綁起來了。

在一切都初步停當下來之後,東方逐漸露出了魚肚白。楊正義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過日出了,在經歷了一個不眠之夜之後,他把目光投向了廣袤、深邃的天空。他看到了一縷一縷的光亮從黑厚的雲層里頑強地穿透出來,雲層先是黑色,然後變成紫色,緊接著就緩緩地變成了一抹一抹亮麗的魚肚白。雨果說過,比6地廣闊的是大海,比大海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廣闊的是人的心靈。楊正義此刻才真正領略了雨果這句話的深刻哲理。楊正義和姬迪丕坐在地上,經過半個晚上的奔波折騰,他們都顯得非常疲憊。由于任務一直沒有完成,因此楊正義他們都還沒有接到撤退的命令。

姬迪丕告訴楊正義,他們今天行動的對象是紅星村農民汪種地。汪種地是土生土長的紅星村人,兄弟兩人。他們的父親汪再興在新中國成立以前讀過幾年書,是個迷戀土地的樸實農民,給他們兄弟取了個通俗的名字,哥哥叫做汪種田,弟弟叫做汪種地。汪種田在縣委黨校當教員,沒有子嗣。汪種地在家里當農民,已經生了兩個女兒。由于汪種田沒有子嗣,汪種地已經將二女兒按照農村的風俗過繼給了汪種田。目前汪種地的老婆正懷著第三胎。根據政策規定,農村一對夫婦提倡生育一胎、控制生育二胎、杜絕生育三胎,育齡夫婦要實行一胎上環、二胎流產、三胎結扎。但汪種地的腦子里殘留著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的封建意識,他誓無論如何都要生一個兒子。由于汪種田在縣委黨校當教員,汪種地自以為懂政策、有靠山,因此對生無所顧忌。事實上,黨校教員汪種田也的確經常給汪種地出謀劃策,告訴汪種地如何與鄉干部們玩貓捉老鼠的游戲。由于有汪種田經濟上的接濟,汪種地的生活比他的鄰居們過得要寬裕很多。根據縣里和鄉里的規定,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人都要給予一定的經濟處罰,但汪種地不怕經濟處罰。這在農村也是一種很普遍的現象,哪怕是沒有錢的農民也不怕經濟處罰,他們抱定的態度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唯一能夠約束的只有承包的土地和他們家里的房子,而土地輕易不能收歸集體,這是由農村家庭承包責任制確定了的,房子也不能輕易拆掉,拆了他們將無處居住。那些試圖生的農民知道這些情況,因此他們有膽量與鄉政府的干部周旋和較量。

姬迪丕還告訴楊正義,剛才代表紅星鄉政府與汪種地對話的人是黨委副書記兼武裝部部長全史進,他和副鄉長李爽爽是紅星鄉計劃生育工作的總負責人。全史進是軍隊轉業干部,擔任副書記兼武裝部部長已經好幾年了。

听了姬迪丕的介紹,楊正義在心里想,難怪昨天晚上行動的口號都與部隊行軍沒有任何區別。「出」「快前進」「跑步前進」土生土長的鄉政府干部們基本上沒有使用過這些口號。楊正義到紅星鄉政府後沒有見過全史進,不知道此人長得什麼模樣,但從他與汪種地的對話中可以感覺到這是一個非常強硬的人物。

當楊正義與姬迪丕正在悄悄談話的時候,有人來通知他們去參加會議。楊正義與姬迪丕一起趕到了會場。剛坐下來就看到會場前方並肩走來了一男一女,姬迪丕悄聲告訴他︰「全史進副書記和李爽爽副鄉長來了」

楊正義抬起頭來看著全史進,他的第一感覺是看到了一個特大特大的皮球。全史進的身材不高,大約只有米,他的腰圍已經遠遠過了身高。全史進的臉上堆滿橫肉,三角眼里閃出陰冷的亮光,讓人不寒而栗。楊正義感到非常不解,全史進如此身材,當初怎麼能夠到部隊當兵呢?

正在楊正義信馬由韁的時候,會場上傳來全史進簡潔有力的講話聲。他說︰「同志們,我們多次做汪種地同志的思想工作,讓他動員自己的老婆去做計劃生育手術,但汪種地同志沒有配合我們的工作,他的老婆企圖跑到外地去生。昨天晚上是我們給汪種地同志的最後機會,但他仍然沒有與我們合作,仍然拒絕執行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由于汪種地的哥哥汪種田是縣委黨校的教員,因此汪種地的生問題受到全鄉老百姓的高度關注。全鄉老百姓特別是計劃生育對象的眼楮都在盯著我們,大家看我們敢不敢踫硬,看我們怎麼處理汪種地違反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問題,怎樣對待那些有後台、有靠山的人。為了保持全鄉計劃生育工作的良好展勢頭,給那些企圖效法汪種地的人們敲一個警鐘,我們決定拆掉汪種地的房子。這件事情我們要親自動手,現在我宣布,**員和共青團員帶頭,今天上午拆除汪種地家里的房子」

在全史進講完話之後,李爽爽站了起來。這是一個相貌平常的中年女子,卻頗有幾分男子漢的氣魄。李爽爽雙手叉腰,語氣堅定地說︰「汪種地態度頑固,他以為自己的哥哥在縣委黨校當教員就可以拒不執行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我們對他的工作已經仁至義盡。今天,我們必須堅決、徹底、干淨地拆掉他家的房子,讓他嘗一嘗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苦果」

在全史進和李爽爽講完話之後,鄉干部們迅爬上了汪種地的屋頂。汪種地蹲在房子的外面,他漠然地看著這一切。他怎麼也想不到,這些平時對他還算客氣的鄉政府干部們,竟然沒有給他的哥哥汪種田留一點面子,也沒有給他留一條後路。全史進留了兩個人看管汪種地,防止他狗急跳牆,鋌而走險。

全史進再次問汪種地︰「汪種地,現在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說你的老婆藏在哪里?你們到底去不去做計劃生育手術?如果不去,我們現在就要開始拆你們家的房子了」

汪種地面無表情、語氣倔強地回答︰「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你們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此後他再也沒有說話,只是不時地抬起頭來看看自己祖上傳下來的這幾間舊房子,他怎麼也想不到,為了生一個傳宗接代的兒子,他必須以自己家里的祖業作為代價。全史進果斷地出了最後的命令︰「立即行動」

隨著全史進一聲令下,鄉政府干部們迅開始了拆房的行動。先是汪種地住房的瓦全部被卸了下來,然後就是一根一根的屋梁和一塊一塊的木板被卸了下來。不到兩個小時,汪種地家里的住房就不復存在了,房子的地基上留下了一堆廢瓦礫。

楊正義沒有參與拆房的行動,在內心深處,他反感和抵觸這種粗暴的行為。

在返回鄉政府的路上,李爽爽如釋重負地對全史進說︰「我們這次殺雞給猴子看,拔掉了一個釘子戶,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全史進得意地回應︰「你錯了我們不是殺雞給猴子看,而是殺猴子給雞看看今後誰還敢違反計劃生育政策」

李爽爽隨即又有幾分憂慮地問︰「拆房這件事鄉黨委和鄉政府沒有集體研究,萬一汪種地到上面去告狀怎麼辦?」

全史進緊接著回答︰「計劃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的一切問題都是第二位的。這就是說,只要能達到目的,我們使用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許的你不用擔心,我是黨委副書記,如果要追究責任,一切後果都由我個人承擔」全史進說完之後隨手拍了拍李爽爽的肩膀,李爽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在全史進和李爽爽說話的時候,楊正義悄悄地問姬迪丕︰「除了拆房子之外,鄉政府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姬迪丕解釋道︰「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是我到紅星鄉工作幾年以來第一次拆房子,正好讓你給趕上了。如果不采取這種強硬措施,計劃生育工作根本就推不開。農民都有多子多福、傳宗接代的傳統觀念,我們鄉幾乎所有農民都希望生兩三個孩子,幾乎所有人都希望生男孩,生一大幫男孩。當然汪種地這個人的情況更加特殊一些,因此他破釜沉舟,一定要把這一胎生下來。」

這是楊正義到鄉政府之後上的第一課,他看到了很多從書本上看不到的東西。

在經歷了那個令人震撼的夜晚之後,紅星鄉政府的工作又按部就班地展開了。

農村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後,鄉政府的干部們不用再像過去那樣嚴格督促農民種什麼、怎麼種了,農民對自己土地的經營有了自主權,他們不希望鄉政府的干部再去指手畫腳。農民來找鄉干部的,多數只是要求分配一些農用生產資料,比如化肥、農藥等。鄉政府干部的主要任務,用他們自己的話來概括就是︰「一怕肚子脹,二怕收錢糧,三怕打架和罵娘。」其實歸結起來就是三件事情︰第一是做好計劃生育工作,這是重中之重、難上之難;第二是收農業稅和國家訂購的糧食;第三是調解民事糾紛,維護農村社會治安秩序。這三件事情之中,計劃生育工作是鄉政府干部感到最頭疼的問題。因為各級黨委、政府對計劃生育工作都有十分剛性的考核指標,嚴格執行一票否決制度,問題嚴重的還要被撤職,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鄉干部們幾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件決定自己命運的工作上。

除了這幾件大事之外,其他一些看似容易的事情其實也並不容易。楊正義到鄉政府之後第二次下鄉是陪同鄉長梁光躍去做生豬人工授精示範。

一大早,梁光躍、楊正義和鄉畜牧站站長蔣良駒就向鄉政府附近的五星村農民趙萬成家走去。听說鄉長梁光躍親自來搞生豬人工授精,附近的村民早已好奇地來到了趙萬成家門口等著看熱鬧。

看到附近前來觀看的農民,梁光躍興致勃勃地對蔣良駒說︰「你們平時說推廣生豬人工授精多麼困難,我看不是那麼回事嘛今天來了這麼多人,證明老百姓還是支持這項工作的嘛」

蔣良駒尷尬地笑了笑,恭維道︰「老大難,老大出面就不難。鄉長出馬,一個頂倆」

梁光躍意猶未盡,接著說︰「只要我們親力親為,深入、深入、再深入,實踐、實踐、再實踐,任何事情就沒有干不好的道理」然後輕松愉快地向趙萬成家里走去。

趙萬成夫婦親自在門外迎接梁光躍一行,熱情地把他們迎到家里坐下。梁光躍、楊正義和蔣良駒坐好之後,趙萬成先給梁光躍遞上一支香煙,然後又端來一杯熱茶。趙萬成的老婆則抓緊從灶前端來了一碗荷包蛋,恭恭敬敬地放在梁光躍的面前。

梁光躍輕輕地挪開了這碗荷包蛋,他是來做工作的,不是來吃荷包蛋的。趙萬成的老婆眼明手快,她親自端起碗來,一邊喂梁光躍雞蛋,一邊說︰「梁鄉長你抓緊吃,這是我們這個地方的風俗,男人虧了精血是一定要進補的」

梁光躍的臉立刻紅到了脖子根上,他知道趙萬成夫婦誤解了生豬人工授精的意思。但他處變不驚,迅推開趙萬成老婆的手,客氣地對他們說︰「生豬人工授精是一門科學,它能提高生豬的繁殖率和品質」

梁光躍剛剛說完,趙萬成的老婆又不失時機地把荷包蛋喂到了他的嘴里,接著說︰「你不用講,這個事情我們知道梁鄉長你放心人工授精就是人干生豬,它能使生豬變得更加聰明豬圈我已經用清水沖洗干淨了,母豬的我也用肥皂擦了幾遍……」

蔣良駒忍不住放聲笑了起來,梁光躍剛吃到喉嚨里的雞蛋差點就噴了出來。楊正義初來乍到,不知道當地的風俗,但也被趙萬成老婆的話逗笑了。

吃完雞蛋之後,梁光躍就與楊正義、蔣良駒來到了豬圈旁邊,梁光躍親自站台,蔣良駒親自操作,生豬人工授精圓滿成功。

在返回鄉政府的路上,梁光躍嚴肅地對蔣良駒說︰「推廣生豬人工授精是增加農民收入的大事,不管多難我們都要做好」

蔣良駒為難地點了點頭說︰「梁鄉長,你也看到了,農民的工作並不好做,但我們一定竭盡全力」

梁光躍又交代了其他幾件事情,然後他們就回到了鄉政府。這是楊正義到紅星鄉之後上的第二課,生豬人工授精尚且如此艱難,計劃生育和其他一些工作的困難可想而知。

鄉政府的干部們多數都住在鄉里,只有周末的時候才回去與家人團聚。可以說,鄉政府干部之間的關系有時候甚至比他們家人之間的關系還要親密。

紅星鄉政府旁邊有一條淺淺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楊正義和姬迪丕偶爾一起來到溪里,他們翻開溪里那些大大小小的石頭,能夠從石頭下面抓到為數不少的河蟹。每天晚飯之後鄉政府的干部們就到溪里洗澡,這是干部們最放松、最放肆的時候,他們想說什麼一般都會利用這個非正式場合說出來。

有一天晚飯之後,楊正義和姬迪丕去小溪里洗澡。全史進和其他一些鄉干部已經在溪水里泡著了,全史進正在繪聲繪色地講黃色笑話。

全史進說︰「古時候有個老員外,他生了個傻兒子叫做寶兒。寶兒待在家里干不了什麼活,老員外希望他到外面去見見世面,以後好接自己的班。老員外的老婆擔心地問他︰‘寶兒這個樣子出去你放心嗎?’老員外告訴他的老婆︰‘就是因為不放心才讓他出去呀,要不然我們百年之後誰來打理這麼大的家業呢?’于是,老員外找了一個可以托付的人將傻兒子帶到外地鍛煉去了。時間快滿一年的時候,老員外托付的那個人要回老家來辦點事情,就問員外的傻兒子是不是也一起回家,誰知道這個傻兒子並不想家。他又問這個傻兒子有什麼話要捎回去,傻兒子想要一把梳頭的篦子,可是他嘴上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告訴這位同鄉︰‘我給你寫在紙上吧’這位同鄉听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好意思再問,只是等著他的紙條。但老員外的傻兒子並不會寫字,他哪里寫得了篦子的這個‘篦’字傻兒子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他先用筆畫了兩條長的橫杠,接著在橫杠邊上畫了無數條小須,一個似是而非的圖形就畫出來了,然後工工整整地折疊好,告訴他的這個同鄉說︰‘你把這個東西交給我老婆吧,她會知道怎麼辦的’這個人回到鄉里之後,自己的屋門都沒有進就直奔老員外家,他到了老員外家之後,他們一家人先問了傻兒在外面的情況,這個同鄉告訴他們傻兒子一切都好,完全不用擔心。老員外又問有什麼口信捎回家來沒有,同鄉于是拿出了那個折疊好的紙條,隨手將紙條遞給了傻兒子的老婆。同鄉告訴老員外說︰‘這個紙條說是要我親自交給他的老婆,他老婆知道他需要什麼。’傻兒子的老婆也是太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一年時間沒見,滿腦子滿身子都在想著他。她打開那個紙條的時候,看見上面畫著的那把篦子,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又豎著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她在心里說丈夫是想我了,我也正想他呢于是對老員外說︰‘爸爸,寶兒是想我了,過幾天我就隨同鄉一起去吧’老員外感到很奇怪,難道寶兒只想你,就不想我們?于是他也拿起了那紙條,他也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又橫著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長滿了胡子的嘴巴。于是他對兒媳婦說︰‘不對寶兒是在想我呢’他們一家人爭論來爭論去,最終也沒確定傻兒子到底是想老婆還是想老員外。他們問這位同鄉,同鄉說寶兒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給了這個紙條。又過了幾天,同鄉啟程,老員外和寶兒的媳婦也心急火燎地跟著他一起去了。他們在見到寶兒的時候,互相都說了很多安慰的話。然後寶兒問道︰‘我要的篦子帶來了沒有?’老員外和寶兒的媳婦面面相覷,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都誤會了寶兒的意思」

全史進剛說完,在溪里洗澡的人們放聲大笑起來。全史進沒有笑,他正經地總結道︰「這關鍵是一個看法和角度的問題。寶兒的女人把畫著的篦子豎著看,當然像她自己的**。而老員外把那個畫著的篦子橫著看,當然就成了他長滿胡子的嘴巴了。還有,我們的中國字是象形字,就說這個‘非’字,乍看上去像女人的某個地方,這本也正常,但我們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它又給男人們造了一個詞,‘想入非非’,這就是絕妙的配合」

楊正義第一次听到全史進講話是那天清早拆汪種地家房子的時候,那個時候楊正義認為全史進是一個只講工作、不講人情、說一不二、絕不拖泥帶水的鐵腕人物。听到全史進講黃色笑話,楊正義看到了全史進身上平凡甚至庸俗的一面。楊正義認為那些平凡甚至有幾分庸俗的人才是更加可敬、可親的人。楊正義月兌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條短褲,也在溪水里泡了起來。經過一天的勞碌奔波,在清涼的溪水里泡泡身體也是一種莫大的享受。這是楊正義到鄉政府之後第一次與全史進近距離接觸,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了全史進赤祼的身體,他再次感嘆造物主的神奇,腦小腳短,肚皮滾圓,作為一個特大號的皮球,全史進坐在小溪里就成了一道獨特的景觀。

正當楊正義漫無邊際遐想的時候,全史進的講話突然停止了,他責問︰「楊正義,那天拆汪種地的房子你怎麼沒有動手?」

楊正義不知道全史進為什麼會冷不丁責問自己這個問題,這與他剛才講的黃色笑話可是風馬牛不相及的。楊正義如實回答︰「我覺得拆房子不太合適」

全史進面帶慍色,很不高興地說︰「你以為我們願意去拆房子嗎?如果大家都這麼想,我們紅星鄉的計劃生育工作怎麼做?你是上級培養的‘三梯隊’,你不帶頭誰帶頭?」

楊正義感到非常驚愕,他過去曾經認為全史進果斷剛毅,剛才又覺得他平凡可親,怎麼也沒有想到他還如此狹隘霸道。楊正義的確屬于組織部門在大學里挑選的年輕後備干部,統稱為「三梯隊」,但他才剛剛參加工作,他的成長還需要一個過程。楊正義沒有回答全史進提出的問題,他也無法回答。

全史進給了楊正義一個下馬威,這使他對自身的處境有了更為清醒的認識。楊正義知道自己今後的路不會一帆風順,更多的詰問和磨難在等待著他。

與楊正義一起去小溪里洗澡的姬迪丕對全史進頗為敬畏,對楊正義也很友好。為了解除楊正義的難堪,姬迪丕討好地問全史進︰「全書記最近幾天沒有在鄉政府吃飯,又到什麼地方視察去了?」

全史進滿臉不高興地回答︰「視什麼察?到縣委黨校洗腦去了」

姬迪丕趁勢轉移話題說︰「你見到了汪種田嗎?他是不是和他弟弟長得一模一樣?他們家里祖傳下來的房子都被我們拆除了,有沒有找你的麻煩?」

听到姬迪丕的問話,全史進的興奮點迅轉到了汪種田的身上。全史進在縣委黨校學習期間知道了有關汪種田的一些軼聞,他有必要將這些軼聞告訴自己的同事們。全史進頗有幾分得意地說︰「他**的汪種田,長得跟汪種地還真不一樣這個家伙迷信得很,下巴留著一撮小山羊胡子,胡子老長了也沒有剪掉,說是剪掉了會壞運氣這個酸文人還真是一個陰險狡詐的人,他對我們拆了他家的房子非常惱火,又不敢直接攻擊我們的計劃生育政策,于是大講所謂的人權,說我們把老百姓當牲口對待,違背了**的初衷」

姬迪丕附和道︰「汪種田夠惡毒的。那你是怎麼反駁他的?」

全史進眉飛色舞地說︰「我當時就站起來對他說︰我們拆了你家的房子,所以你大肆攻擊我們大河漲水小河滿,大河無水小河干。先有國,後有家。沒有國,哪有家?更別說什麼種田種地」

楊正義進一步領教了全史進的厲害,他不知道對全史進是該愛還是該恨,更不知道今後與他相處還會生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與楊正義的老家禮村比起來,紅星鄉政府的文化生活非常豐富。但與大學比起來,這里卻單調得不行。鄉政府的干部們晚飯之後或者是下象棋、打撲克,或者是看電視。楊正義有空的時候也與其他人一起下象棋,他的棋藝就是在鄉政府的時候得到明顯提升的。鄉政府附近有一個電影院,但一周也只放一次或者兩次電影,並且多數是楊正義在上大學的時候已經看過的片子。楊正義很少去這個電影院消磨時光。

不知不覺就過去了一個多月時間,楊正義與姬迪丕已經非常熟悉了。他們晚上經常坐在一起聊天,有的時候直到深夜。鄉政府破舊的辦公樓四周就是農民的稻田,晚上能夠听到一陣一陣的蛙鳴,間或還有狗的叫聲。天空群星璀璨,地上燈火若隱若現,這樣的夜晚是富有詩情畫意的。

一天晚上,楊正義又和姬迪丕聊在了一起。他們年齡相仿,有很多的共同語言。直到深夜一點多鐘,他們還意猶未盡。正當他們準備回自己房間去休息的時候,姬迪丕看到全史進的房門開了。皮球從自己房間里滾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把很大的蒲扇,上身沒有穿衣服,也只穿著一條肥大的短褲。皮球的宿舍在三樓,他向樓下走去,他要去干什麼呢?

姬迪丕悄悄地問楊正義︰「全書記出來了。他要去干什麼呢?」姬迪丕的聲音顯得有幾分緊張、好奇興奮。

楊正義回答︰「不知道。我們看看。」

楊正義和姬迪丕坐的地方比較隱蔽,一般人不太容易注意到那兒。況且已是深夜,全史進根本不會想到楊正義和姬迪丕還沒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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