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結果,其實也在項莊意料之中。
人活在世上,除了能靠你自己,別人誰都指望不上,桓楚、季布、鐘離昧、蕭公角、虞子期肯效忠項羽,並不意味著他們就會服從項莊,盡管項羽已經委任項莊為楚國上將軍,還把自己的王劍和秦始皇的玉璽都給了項莊,可那又如何?
威望,不是別人給的,是要靠自己從戰場上一點一點博取的!
眼前的這場危機,對于項莊來說,就是一次嚴峻的考驗,項莊若是化解不了,那就說明他根本就不夠格擔當楚國上將軍。
桓楚、季布、鐘離昧、蕭公角、虞子期之所以袖手旁觀,並不是因為他們不願意遵從項羽的王命,更不是因為他們已經起了叛楚歸漢之心,而是因為他們很清楚,如果項莊不堪大任,那麼大家還不如趁早散伙,各自逃命。
對峙仍在斷續,空氣凝重到讓人窒息。
項莊深吸了口氣,突然大喝道︰「告訴我,你們想死,還是想活?」
項莊的聲音猶如驚雷,在寂靜的山谷里翻滾回蕩,驚起林中夜鳥無數,甚至連最外圍的楚兵都能夠隱約地听到。
「想死,那就先把我砍了,然後分頭逃命。」
「不過我告訴你們,你們根本就跑不掉,很快,聯軍的斥候隊就會現你們,要不了半天功夫,所有人都會被斬殺殆盡!投降更不行,若是以前,投降好歹還能保住命,可現在剩下的楚軍不多了,聯軍將士為了殺頭立功,根本就不會接受你們的投降。」
項伯的兩千部曲頓時便竊竊私語起來,因為他們知道,項莊並沒有瞎說,現在投降的確有些晚了,若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級將領,也許還能活命,可他們這些小卒,一旦投降,則必定會被砍頭,然後轉化為聯軍將士的戰功。
「不想死,那就回去睡覺!」項莊又是一聲大吼,竊竊私語聲便嘎然而止。
迎上將士們無比錯愕的眼神,項莊又道︰「養足了力氣,明天跟我逃命!我不敢說,一定能帶著你們所有人活著回江東,可是至少,你們跟著我會更容易活下來,論武藝,我遠不及大王的萬分之一,可說到保命的本事,大王卻是遠不及我!」
話落,不少將士啞然失笑,劍拔弩張的氣氛頓時瓦解于無形。
外圍,桓楚和季布忍不住交換了一記眼神,項莊保命的本事,他們已經不止一次地見識過了,無論是在沱河邊上,是在雙龍山下,還是在野馬原上,項莊都表現得很機警,他對于危險似乎有著近乎本能的預知能力。
不過,桓楚和季布更吃驚的是,一場險些醞釀成嘩兵的對峙,居然就這樣被項莊給輕而易舉地化解了?再加上此前斬殺項伯的狠厲,項莊的表現已經足夠老辣,除了還沒有獨自領軍作戰的經歷,他幾乎就已經是一個優秀的統帥了。
鐘離昧、蕭公角同樣面有驚色,捋了捋頷下虎須,各有所思。
虞子期卻抬頭望天,神游物外,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一場險些醞釀成嘩變的對峙就此瓦解于無形,剛剛還劍拔弩張的項伯部曲們也紛紛返回營地睡覺了,桓楚、季布、鐘離昧、蕭公角以及虞子期也紛紛上前與項莊見禮,然後也帶著部曲返回各自的營地不提。
直到這一刻,項莊才算是可以松口氣了。
匆匆回到臨時充做軍帳的茅舍,項莊顧不上喘口氣就命令荊遷和高初將一方白布懸掛到了背門的牆壁上,白布上繪有潦草的山川河洛圖案,這卻是項莊自穿越以來,請教了不少熟悉附近地形的將士之後所繪制出來的「軍用地圖」。
松明火把的光芒驅走了茅舍里的黑暗,卻驅不走項莊心頭的陰霾。
項伯部曲的嘩變雖被化解了,可楚軍殘部所面臨的處境卻毫無變化,劉邦、韓信、彭越、英布等人的七十萬大軍仍舊窺伺在側,一旦楚軍殘部暴露行蹤,各國聯軍便會蜂擁而至,要不了半天時間,四千楚軍就會被各國聯軍碾為齏粉。
逃命,除了逃命,還是逃命,當務之急就是逃命!
可是,楚軍殘部該往哪個方向逃呢?哪里才是活路呢?
楚軍殘部現在的位置應該是在淮水跟烏江之間,離東城縣不遠的某個山谷,這里原本有個百十戶的大鎮甸,不過現在,由于楚漢相爭,連年戰亂,村中老幼走的走,死的死,已經半個活物都沒了,甚至連老鼠都找不出一只來。
頂莊的目光從地圖上游移而過,最終定格在了壽春城。
項羽滅秦後分封天下,英布被封分九江王,國都就在壽春,後來英布叛楚,項羽譴大將龍且打敗了英布,九江國便變成了楚國的九江郡,垓下決戰前,留守九江的周殷叛楚,與漢將劉賈、英布合擊項羽,其叛軍就是從壽春北上的。
現在,周殷的叛軍應該還在垓下未回,壽春可謂防守空虛!
而且,周殷雖然已經背棄楚國,可他的部下卻未必就跟他一條心,留守壽春的叛軍中間未必就沒有忠于項氏、忠于楚國的舊部,若是項莊能在周殷回師之前率軍殺到壽春城下,兵不血刃奪回壽春城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既便叛軍中間沒有楚國舊部,既便打不下壽春,那也不要緊。
因為,項莊真正的目標並非壽春城,而是壽春以西的大山——大別山區!
楚軍殘部只有不到四千人,而各國聯軍卻足有七十多萬人,所以,要想活命,就只能往大山里鑽,而大別山,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當然,項莊也沒想過要佔山為王,這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因為此時的大別山,絕對是真正意義上的原始森林,就是樵夫獵戶也找不出幾個,更不要說人煙密集的城鎮了,所以,大別山區根本就不具備成為根據地的前提條件。
項莊唯一想要的,就是依靠大別山區,與七十萬聯軍展開周旋!
等到聯軍被拖疲了、拖累了、放棄了、撤走了,楚軍再奇兵突出,或者打回江東,或者轉戰天下,總之,只要還有一口氣在,項莊就絕不會輕言放棄,因為他知道,投降劉邦絕對是死路一條,堅持下去,或者還有一線希望。
心中有了決定,項莊便也不再畏畏尾、患得患失了,當下吩咐荊遷、高初道︰「收好地圖,睡覺!」
「諾!」荊遷、高初當下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圖,然後出了茅舍。
臨出門時,高初忽然小聲問荊遷道︰「荊遷,剛才上將軍一直盯著壽春看,他該不會想要打壽春吧?咱們現在可只有不到四千人,而且軍心渙散、士氣低落,而且弟兄們都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壽春卻是城高溝深,能打得下來嗎?」
「這我哪知道?」荊遷道,「反正上將軍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你小子,就是個愣頭青。」高初沒好氣道,「什麼時候才能學會動腦子?」
兩人爭執的聲音漸漸遠去,已經卸甲躺下的項莊卻是心頭微動,荊遷和高初,可以說是他項莊心月復中的心月復,兩個人的性格卻是迥然不動,荊遷勇猛過人,且生性率直,高初雖武藝稍遜,卻頗有機智,兩人都稱得上是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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垓下的齊軍大營里,酒筵仍未結束。
劉邦假意不勝酒力,在張良、陳平的攙扶下離開了韓信大帳,臨出帳時,張良又不著痕跡地給坐在下的曹參使了個眼色,曹參會意,在劉邦離開不久,也借口更衣(上廁所)跟著離開大帳,又悄然來到了劉邦大帳。
曹參走進大帳時,劉邦正在兩名美艷小婢的服侍下泡腳。
在泡腳時接見客人或者部下,可謂是相當失禮的事情,不過曹參是跟著劉邦從沛縣一路混出來的,對于劉邦是個什麼樣的人,那是再清楚不過,所以並沒有絲毫的不悅,而是從容走到席上,挨著陳平下跪坐了下來。
劉邦微眯的眼楮忽然睜開,問曹參道︰「韓信,如何?」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可曹參卻知道劉邦的意思,當即答道︰「大王將淮泗之地劃分給齊國,齊王很是滿意,不管在公開場合,還是在私下里,都對大王贊譽有加,範陽辯士蒯徹幾次惡意中傷大王,卻反而遭到了齊王的訓斥。」
劉邦點點頭,忽又說道︰「嗯,那你先回去吧。」
「臣,告退。」曹參向劉邦揖了一揖,起身走了。
待曹參走了,劉邦忽然問張良和陳平道︰「你們說,改封韓信為楚王如何?」
「大王英明。」張良和陳平齊齊抱拳,朗聲附和,項羽已死,楚國已亡,現在的確是削去韓信兵權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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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祝賀物竹成為本書第一位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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