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觀音 兄妹團聚

作者 ︰ 竹林翁

幾天以後,普州衙門里來了一行官差。為首之人姓柳,名範,卻是嘉州府的別駕。那別駕也就是除了刺史以外的一州衙門副長官,地位在司馬、參軍之上。他們為了辦理一件公事前來普州。兩天以後,柳範公事辦完,準備返回嘉州。

普州刺史姚靈說道︰「柳兄,你大老遠地過來一趟好不容易,豈能夠匆匆忙忙地告辭?好歹在此游玩一兩天!」

柳範只得答應。

姚靈帶了安岳縣縣令陳裕和縣衙門戶曹田祿,邀請柳範到大雲山上棲崖寺玩耍。玄機子道長與慈音禪師正在那里下棋。一見姚靈等人到來,慈音禪師急忙起身相迎,玄機子道長忽然說道︰「來了,來了!」

姚靈詫異地問道︰「老神仙,什麼事情來了?」

玄機子道長說道︰「你來了,他來了。人來了,事情也來了。該來的都來了,不該來的也來了!」

姚靈說道︰「老神仙莫打謎語,學生等人皆是凡夫俗子,不解其中的奧妙!」

慈音禪師說道︰「諸位大人且請落座。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慢慢向玄機子道兄請教不遲。」

眾人只得坐下。

柳範被玄機子道長說話撥動了心事,只得欠了欠身子,說道︰「在下乃是嘉州衙門中的柳範,想冒昧請教老神仙一件事情,不知道老神仙肯否賜教?」

玄機子道長卻說道︰「莫問,莫問!樂也來,苦也來,你從哪里來,還到哪里去!」

柳範不得要領,欲待再問,玄機子道長已經閉目養神,再也不肯言語了。眾人一時意興索然,只得返回城中,慈音禪師也不挽留。

姚靈又在「醉仙亭」酒家設宴,款待柳範一行。宴席上,姚靈等人不斷地勸酒。可是柳範的心中七上八下,哪里還有心思飲酒?酒過三巡,柳範自己忍耐不住,開口問道︰「田兄,我有一事相詢,不知道是否可以?」

田祿說道︰「柳大人有何吩咐,盡管開口!」

柳範問道︰「田兄的祖籍可是普州本地?」

田祿答應道︰「小人正是縣內人氏,自幼在這里長大,也一直在這邊當差。」

柳範說道︰「我有一件私事,長期縈繞于腦海之中。今日又被玄機子道長說中了,可是他又不肯明說,因此只好向田兄請教。」

田祿說道︰「柳大人但說無妨!」

柳範說道︰「請問三十年以前,可有一位柳姓的女子流落到過貴縣?」

田祿想了一想,說道︰「姓柳的女子好像是沒有,只是有一位彭姓的女子來到縣東南的塔子山吳家莊。不知道柳大人問這女子作什麼?」

柳範懊喪地說道︰「實不相瞞,三十年以前我的胞妹失散,我遵循父親的遺命一直尋覓于她。她既不姓柳,也就不是我的胞妹,罷了,罷了。」

陳裕卻說道︰「柳大人,女子嫁人以後都要改隨夫家的姓氏,說不定這個彭姓的女子便是柳大人的胞妹呢!」

柳範心中一動,沒有作聲。

陳裕又說道︰「柳大人何不親自前往吳家莊一探,不管結果如何,到底了結柳大人一個心願!」

柳範問道︰「塔子山距離縣城多遠?」

陳裕說道︰「大約一百里遠近。雖無官驛大道,可是騎馬前去也不是什麼難事。」

柳範沉吟無語。姚靈也在旁邊不斷地勸說。柳範被他們說得心中活動,只得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柳範將隨從們留在普州城中,只由田祿帶路,二人騎馬前往吳家莊。道路之上,時不時走過一群群逃難的百姓。兩邊田地荒疏,雜草叢生。

田祿嘆息道︰「天下動亂不休,百姓們痛苦不堪,這種景況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方可停止?」

柳範說道︰「總要天下統一,始得太平。」

二人皆是蜀國官吏,話說到此也就無法繼續了︰因為他們都知道︰蜀王雖然仁愛,到底不是一統天下的明主。

二人邊走邊談,漸漸來到塔子山下。只見四野里綠意盎然,山坡上歌聲盈耳。柳範詫異,禁不住問道︰「何以此處的百姓們如此安樂?」

田祿說道︰「塔子山的里正吳瑤頗為賢能,村民們自然其樂融融!」

柳範禁不住嘆息道︰「為官為吏,大至國家宰輔,小至鄉村里正,照樣可以惠及百姓!」

田祿贊同道︰「官職無論大小,只要想為百姓們做事,總是可以有所成就的。」

走進村里,吳瑤看見來了上面的公差,慌忙出來迎接道︰「不知道二位大人到來,有失遠迎,還望田大人恕罪!」

田祿笑道︰「我們都是熟人,而且又是朋友,吳里正不必客氣。只是我身邊的這位柳大人,卻是嘉州府的別駕大人,我們不可以怠慢!」

吳瑤從來沒有見過州一級的官吏,慌得立即跪倒地下,誠惶誠恐地說道︰「小人無知,還望柳大人恕罪!」

柳範急忙將吳瑤扶了起來,說道︰「里正不必客氣!我不是你的直接上司,再說我們今天來到這里,也只是為了我的一件私事,還要請里正幫忙呢!」

吳瑤說道︰「柳大人有何吩咐,小人一定效力!」

田祿直截了當地問道︰「三十年以前,佛婆來到這里的時候可是姓彭?」

吳瑤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呀!」

田祿又問道︰「你知道佛婆的娘家姓什麼?」

吳瑤想了一下,說道︰「哎呀,這個事情我們可是從來沒有問過。」

柳範心中有了一線希望,急忙問了彭氏的相貌和年齡,吳瑤逐一作了回答。

柳範听不出蛛絲馬跡,只得又問道︰「她家住哪里?現有多少人口?」

吳瑤回答︰「她住在塔子山上,只有一個女兒。」

柳範說道︰「就請里正帶路,讓我們過去看看!」

吳瑤不知道這事情是禍是福,立即哆嗦地說道︰「她在我們這里,只是做了一些好事!」

田祿連忙說道︰「無妨,無妨!」

于是吳瑤在前,柳範、田祿在後,一起前往塔子山上而來。吳其等村中少年也跟在後面看熱鬧。他們上得半山腰,佛婆正在房屋的周圍晾曬藥材,紫竹卻不見人影。

吳瑤高叫一聲︰「佛婆,有客人來了!」

佛婆轉過頭來,看了看眾人,笑逐顏開地說道︰「田大人,你們又來看望我老婆子了?」

田祿笑道︰「佛婆,我送一位尊貴的客人過來。柳大人,這位便是三十年以前來到吳家莊的彭氏,如今人稱佛婆。」

柳範上前仔細地看了看,不由得呆了︰當初兄妹分手的時候,妹子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大姑娘,眼前卻是一個老態龍鐘的婆婆!柳範拿不穩當,只得試著叫道︰「眉兒,眉兒!」原來,佛婆的乳名叫做眉兒!

佛婆听得有人呼喚「眉兒」,不由得睜大了眼楮,有些不大相信地問道︰「誰,是誰在呼喚眉兒?」

柳範確信無疑了,立即上前說道︰「眉兒,你不認得兄長了麼?」

佛婆看了看柳範,驚喜而又疑惑地大叫道︰「你是柳範,是我的兄長?」

柳範點了點頭。

佛婆猛地撲上前去,緊緊地摟住柳範,大叫一聲︰「兄長!」接著,佛婆的眼淚奪眶而出。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兩眼發直,嘴里喃喃地念道︰「眉兒?眉兒?」隨即推開了柳範,張開了雙手,面向蒼天大叫道︰「我的兄長回來了,回來了,哈哈!」

柳範惶惑不已,慌忙叫道︰「妹子!妹子!」

佛婆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對,不對,你不是我的兄長!我的兄長那麼年輕英俊,你怎麼這樣地蒼老?天啊,你一定不是我的兄長,是冒充我的兄長。啊,我的兄長回不來了!」說罷,就在院子中間哭鬧了起來。

吳瑤急忙上前,說道︰「佛婆,他就是你的兄長!」

佛婆喃喃地說道︰「兄長?他不是!你又是誰?……」

眾人見佛婆突然迷失了心智,一時間沒有了主意。這時候,紫竹從外面回來,看見母親這般模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立即上前抱住了佛婆,放聲痛哭了起來。

吳瑤勸道︰「紫竹,你不要著急。你母親不過是因為歡喜過度,暫時迷失了心竅,一會兒就會清醒過來的。」

一句話提醒了紫竹,她馬上用手指緊緊地掐住了佛婆的人中、承漿等穴位。

一會兒,佛婆悠悠地蘇醒過來。她睜大眼楮看了看眾人,迷惘地問道︰「紫竹,我們可是在夢中?」

紫竹連忙說道︰「娘,這是大白天,你看太陽火辣辣的,眾人都在這里呢!」

佛婆相信了,又問道︰「那麼,你可曾見過舅舅了?」

紫竹茫然地反問道︰「舅舅?他在哪里呀?」

佛婆用手一指柳範,說道︰「他就是你的舅舅呀!」

紫竹急忙叫聲︰「舅舅!」又立即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地給柳範磕頭請安。

柳範看見紫竹美麗可愛,又對佛婆十分地孝順,不由得滿心歡喜。他將紫竹扶了起來,疼愛地說道︰「外甥女,舅舅讓你們母女受苦了!」

紫竹流淚無語。

柳範問起佛婆母女的生活,佛婆說道︰「我們的日子雖然過得艱難,好在鄉親們多加了關照,田大人也不時過來看望。」

柳範听了,轉身向眾人作了一個揖,說道︰「柳範在這里向各位致謝了!」

徐遠和村民們听說佛婆兄妹團聚,急急忙忙地趕了上來祝賀。佛婆又將村里如何收留自己、徐遠如何教導紫竹讀書等等事情講了一遍。柳範又是好一番感激。當天中午,吳瑤安排舉行村宴,慶賀佛婆家人團聚。村民們皆大歡喜,人人動手,殺豬宰羊,燒茶做飯。

吃午飯的時候,吳瑤舉杯說道︰「佛婆來到我們村中三十年,母女倆為村里做了不少的好事。今日她們家人得以團聚,我們也為他們高興。大家要多多給柳大人和田大人敬酒!」

柳範急忙說道︰「我妹子來到這里,全靠諸位收留、關照。今天我和妹子、外甥女兒得以團聚,心中感激不盡,先敬大家一杯!」

眾人高興極了,一齊叫道︰「干杯,干杯!」

村民們因為與田祿十分熟悉,又見柳範沒有一點兒官僚的架子,紛紛過來向他們敬酒。

田祿的酒量豪邁,也不計較多少,來者不拒。

柳範也是你來我往地開懷暢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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