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柳範的述說,紫竹對于柳居直的興趣大大地增加,她忽然問道︰「表兄一定讀過許多的書籍吧?」
柳範說道︰「他五歲的時候,我就請了一個先生過來教導他。先生曾經告訴我,居直讀書十分用功,而且他胸中志氣非凡,將來一定會很有成就的。可是在居直十歲的時候,他竟然氣走了這個先生。」
紫竹問道︰「噫,這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柳範說道︰「有一次,他與先生討論求學的目的,竟然與先生爭執不休。」
紫竹說道︰「能夠與先生爭執,一定有他不同尋常的觀點。」
柳範說道︰「當時先生說了︰‘自古以來,求學致仕。士子們都是逃不過這個規律的。’先生這話本來不錯嘛,可是你們猜猜居直怎麼說?」
紫竹說道︰「表兄一定不會同意這個觀點。」
柳範道︰「不錯。居直說︰‘我之求學絕對不是為了致仕!’看看,竟然與先生唱起對台戲來了!」
佛婆皺著眉頭,說道︰「這孩子的想法的確有一點兒古怪!」
柳範說道︰「先生奇怪地問他︰‘你如果不想做官,又為了什麼讀書?’居直這樣回答先生︰‘讀書之人做不做官,要看生在什麼時代。天子聖明,天下可以治理,則可以做官。可是——’」
「——可是,如今天下大亂,君無聖君,臣無賢臣,今天你殺過去,明天我殺過來,百姓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這個時候你去做官,要做好官也難!若是去做壞官,我的心中又極不情願!」紫竹突然接過柳範的話題說道,接著又問道︰「舅舅,表兄當時是否這麼說的?」
柳範大吃了一驚,詫異地說道︰「不錯,你表兄當時就是這麼說的!可是你怎麼會知道呢?」
紫竹得意洋洋地笑道︰「雖然這不一定是表兄的原話,但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會錯的!」
佛婆也驚訝地問道︰「你當時還在普州,怎麼會知道表兄說過的話呢?」
紫竹笑道︰「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你們千方百計地送我們上學讀書。那些書都是儒家的學者們著作的。他們對于這些事情的說法都是差不多的。所以我和表兄的看法就會基本上一致。」
柳範和佛婆這才明白過來。柳範繼續說道︰「先生又問道︰‘那麼你讀了書,將來準備做什麼?’居直回答︰‘我要學成一技之長,為百姓們消災彌禍。’看看,這真是一個十分奇怪的想法!」
紫竹不由得叫道︰「好,好,表兄說得好極了!」
柳範說道︰「先生說道︰‘你的想法固然不錯,可是縱然你學成了這樣一種技藝,貪官污吏還是要來壓榨你,你為百姓們消災彌禍的事情又怎麼行得通呢?’先生的話也有道理呀!」
佛婆說道︰「是呀,這可怎麼辦呢?」
柳範便問紫竹道︰「你說,居直會怎麼說?」
紫竹說道︰「表兄一定會說︰‘我可以學成一種保護好人、懲治壞人的技藝。這種技藝不會受到世俗力量的約束。’舅舅,表兄是不是這麼說的?」
柳範嘆了一口氣,說道︰「這就真的有點兒神奇了,居直當時果然也是這麼說的!」
佛婆說道︰「你們年輕人呀,就是與我們想的不一樣!要說你們想懲治壞人保護好人,這就是積善行德。可是一般的積善行德在這個世界上也行不通,除非你們學成了神仙、菩薩一類人物的本事,否則絕對不可能行得通!」
柳範說道︰「是啊!可是人人都說神仙、菩薩好,但是神仙菩薩在哪里呢?只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神仙、菩薩的本事又豈是可以輕易學來的?因此,先生當時就被他氣得辭館了。」
佛婆說道︰「這就是居直的不是了,人家畢竟是先生,怎麼可以讓人家下不了台呢?」
紫竹卻說道︰「表兄沒有錯,只是先生的學識少了,再做表兄的先生不恰當了。」
柳範說道︰「啊,你們兄妹倒是一樣的想法!先生走了以後,把我氣壞了。居直小小年紀便如此自高自大,將來什麼人都不會放在他的眼中了!于是我將他狠狠地罵了一頓,他也感到有些後悔。」
紫竹問道︰「表兄從此就沉默寡言了?」
柳範說道︰「那倒不是,只是更加穩重了一些。」
紫竹又問道︰「他從什麼時候開始沉默寡言的?」
柳範想了一想,說道︰「他十一歲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他不吃暈腥了,而且念念不忘菩薩一類的事情。每到夜晚,他便獨自坐在院子當中的大榕樹下面,仰望著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沉思默想。」
紫竹說道︰「原來表兄在觀察天象啊!他這樣痴迷,一定有了許多的心得,只是勤于思,疏于言,不大喜歡表達出來而已!」
柳範繼續說道︰「我很奇怪,也很擔心,便去請教嘉州城中最著名的僧道人物。他們告訴我沒有什麼可怕的。」
紫竹說道︰「是啊,這有什麼可怕的呢?」
柳範說道︰「我怕他走火入魔啊!我不許他冥思苦想。他表面上听從了,實際上還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偷偷地思考他的問題。」
紫竹說道︰「表兄的性格改變如此之大,他一定有過什麼奇遇!」
柳範想了一想,忽然說道︰「對了,也許有過。他十一歲那年,曾經在床上昏睡了三天三夜,可是後來又好象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呀。」
紫竹說道︰「這就對了!表兄一定是在夢中有了奇遇。他如此痴迷不悟,也許從此就開始學佛學仙了。」
柳範堅決地說道︰「如果他真要學佛學仙,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紫竹疑惑地說道︰「舅舅何以不能同意呢?」
柳範說道︰「我之所以收下這個兒子,可是要他為我們柳家傳宗接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