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放肆!」
清笛又急又羞,更何況還有翡煙在一邊兒瞪眼看著,她已是亂了分寸,只能低喊,「你別胡來,趕緊出去!衣裳我自己會想辦法,定然不會出糗!」
明知道這話對那孩子根本起不得半點效用,清笛只得忍心再說,「我已是你的庶母,你方才也早已自稱兒臣,你我之間該守的本分你總該明白!」
小六面上的邪氣兒終究緩緩散去,可是他卻依舊不肯退去,反倒在她面前單膝跪地,「兒子伺候庶母,原本也是應當。庶母便將兒子看做是頑童便罷;或者,將你自己看做白發老嫗。頑童幫白發老嫗更衣,再也不至于理不合,庶母說,不是麼?」
「你!」清笛被他的話堵得說不出話來。
翡煙真是恨不得沖上去踹這位六皇子一腳。還有他這麼抵賴的茆!
「兒臣已是入帳良久,如果庶母再不應允,兒臣便也絕不出去;倘若庶母不在意旁人發現兒子消失良久而想到庶母這兒來,兒子倒不介意多陪庶母片刻。哪怕今日都不出去了,兒子也是樂意。」
有人越發無賴。
「若我今日斷不應允,你又要怎樣?」清笛闔上眼簾。他的執拗,她如何能不知道?
「那我便絕不離開。」小六伸手握住清笛腳踝,單膝跪著仰頭望她。
女人的足,豈是隨便男人都能握得?翡煙驚愣望清笛,看她一點都沒躲閃——顯然,姑娘這樣的細節便已經泄露了,姑娘恐怕早被他這般握著蓮足多次……
翡煙臉紅過耳,雖說心中替公子叫屈,卻也只能告退,「姑娘更衣,奴婢去帳門外守著。蚊」
「你別急著走。」沒想到那無賴的家伙竟然還不肯放過她!翡煙驚愣瞪著小六,「六皇子還有何吩咐?」
小六挑眉一笑,起身走到翡煙面前,「我知道你是鳳熙公子的人,你必看不得我對她這般。但你是她的貼身侍女,我此時便告知你,日後你見我對她這般的機會還多著;你最好此時便做好準備——從今日起,我便日日都要對她這般的!縱你不願,也影響不到半分。」
那少年邪邪笑著,可是話語里卻是如刀鋒一般銳利的警告!
翡煙一驚,轉頭望清笛,再仰首望小六。
「她是我的。」小六最後輕輕一語,便轉頭回到清笛面前去,留下翡煙如被雷劈在當場,動彈不得。
「翡煙。」清笛忍不住輕喚,「日後我再慢慢說給你听。你先去歇著。」
翡煙愣愣走出宮帳去,仿佛許久無法回過神來。清笛忍不住伸腳踹小六,「你何必對她這樣凶?她不顧自己安危,陪我來這虎狼窩,你怎麼敢這樣嚇她!」
小六野性兒一晃,「你的人,個個對我咬牙切齒。烏丫如此,翠鳥如此,連這個丫頭也是如此!我索性見面便說得清楚,省得她們日後再對我沒完沒了。」
清笛驚住,半晌方歡呼出來,「你是說,你是說黑丫、小藍,原來都在,都在你這里!」
小六終于溫煦笑開,「是。只不過我也真是失敗。養了烏丫三年,它現在見我還咬我;那翠鳥,為了救她,我險些從懸崖上摔下去,可是它好懸沒叨瞎了我眼楮……那個丫頭,我看她說不定都想親手殺了我。」
「這草原上的動物都早晚听我號令,只有小驢和翠鳥怎麼都不肯听話!」
「哈……」清笛到了契丹,終于第一回真心笑開,「它們都在哪兒?你快帶我去見它們!」
「待天黑。晚上會有篝火大會,我再帶你去看它們!」小六星眸閃爍,這一刻終于紅了面頰,「這一刻,我不想將你讓給它們。這一刻,你只是我的……」.
窄袖胡服,左衽短襟;腰際一勒,緊貼身周。清笛望著鏡子里的自己,便已是羞紅了臉。雖然出身青樓,卻也從沒穿過這樣緊貼著身子曲線,將每一寸凹凸都清晰勾勒出來的衣衫。雖然沒一寸薄透,卻分明遮蔽不住身子的線條。
杏紅織錦的長袍將胸、腰、臀的線條一徑勾勒,停在膝下。胡服沒有遮過腳面的長裙,袍下需著繡褲,下套長筒皮靴,長及膝蓋。
杏紅緞袍,純白鹿皮翹頭輕靴,菱花鏡中的清笛清麗嬌俏,宛如四月梢頭最美的杏花。
原本擔心自己穿上契丹服色定不好看,此時清笛倒是被鏡中的自己驚住,只覺周身有說不出的自在,只想就此歡蹦跳躍一番。
「還剩頭發。」小六送著肩膀,吊著眼梢兒望清笛,「便按我契丹規矩,做髡發吧。」說著還真的就拿起剃刀來,目光繞著清笛頭頂,「剃哪里好?」
清笛面色一變。漢人規矩,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傷也;更何況女孩兒家愛美,哪里舍得斷一寸青絲?
「真的要髡發?」清笛心中喜悅全都消散。
小六沒說話,只抽過絲帶來,蒙住清笛眼楮。頭頂一番擺弄,清笛只覺滿頭青絲全都散落下來,額前更是響過利刃斷發的聲響……心便就此沉落。
倒也多虧這一刻幫她髡發的人是小六,若是換了另外一個契丹人,她定然會抗拒,會難過得落淚……也唯因是他,反倒讓她多了一分安心。
「好了。」小六含笑抽走清笛眼上絲帶,手指定著她的臻首,兩人一同望向妝台上的菱花……
清笛先不敢看,待得躲不開頭,這才只能凝目去望——菱花鏡里,兩人目色相映。可是鏡子里並未出現禿發,只有長發披垂的少女,青絲如黛,掩映清靈眉眼。
原來他只是將她長發散開,披垂下來。只將額前發絲髡齊,輕輕掩映黛眉長睫……
再不復漢地發髻,卻反倒讓她面容掩映如畫。發頂被他編了紅玉珠絡,輕輕罩著她的發絲,幫她將發絲攏住。簡單的發式,卻讓她藏在骨子里的野性兒,自由而出,再不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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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