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清笛的酒意這一刻漫延開,她的腳下全都暄軟起來,一個落腳不穩,便跌坐在地上。
遙遙夜色里,黑丫冷不丁听見一個嗓音,它的耳朵登時就直了!
霽月也搖了搖頭,以為自己出現幻听。轉頭看見黑丫的模樣兒,便也一愣,「怎麼傻了?」
黑丫的大眼楮在夜色里一下子便涌滿了淚水,「我,我听見主子的動靜。」
「三年來,你這樣听錯了的,也不下十回了。」霽月只能嘆氣,「都跟你說了,主子的營地里來了好些漢女,她們說話的動靜都差不多,你還是會認錯。茆」
黑丫呆呆的,一轉眼,眼淚珠子豆大地一顆一顆直落下來,「主子不要我了,主子不要黑丫了……都三年了,主子竟然也不來找黑丫。主子當真是不管黑丫的死活了……」
「便留在草原吧,有什麼不好?」霽月被黑丫哭得煩躁起來,「三年了,你竟然還不定心!」
黑丫瞪了霽月一眼,「主子背過的一句詩我可都記著︰‘不教胡馬度陰山’;你個青色的大蔥,你就是胡馬,我才不與你為伍!」
霽月氣得「兮溜溜」一聲長嘶,前蹄揚起,真想踹它兩腳!
原本還都好好的,她還總用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含情脈脈地瞅著她;雖說他對她起初沒什麼好感,可是頂不住她總那麼水靈靈的……
可是一切到現在卻都變了!自打主子將她帶回了契丹草原來,她還變成「烈士」了,連同對他的水靈靈都不見了蚊!
敢情她心里是「不教胡馬度陰山」啊,她是不肯再讓他朝她多近一步了,是不是!.
清笛跟小六走到馬廄前,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驢馬怒目相向的情景。
草原是霽月的地盤兒,在他眼前兒,黑丫顯得又瘦又小,外加淚眼盈盈、極為無辜。
清笛一見就惱了,轉頭瞪小六,「你方才說過,這三年好好待黑丫;眼前這一番又是何事!」
清笛咬牙,伸手就到小六腰上蹀躞帶上去扯馬鞭。
「憐兒!」小六一驚,急忙攔著,「你要作甚!」
「欺負我的黑丫,我先上去抽他幾鞭子!」
清笛之前在皇帝面前,努力壓著酒意。倒還無礙;這一刻卻不知是不是被涼風吹著,所有的委屈都翻涌起來,再也壓不住,「我受委屈便受了,我總歸有法子自行排遣;可怎地我的黑丫也還要受委屈!我決不讓!」
「憐兒!」小六一把扯住清笛手腕。
她的委屈借著黑丫受欺負而流淌出來,她縱用力藏著、壓著,可是這一刻卻全都印在他眼底,他如何不懂?
「你若惱我,就發泄出來。別這樣壓著!」小六難過握緊她指尖兒,「在杭州你就問過我,我知道當日就沒能瞞過你……你卻不再問了,我明白你惱我對你撒謊!」
小六咬牙,親自解下蹀躞帶上的馬鞭來,倒放進憐兒掌心,「你抽我!」
鞭子入手,清笛卻如何能真的抽的下去?月色如水,染濕了清笛的眼楮,她丟了鞭子,只轉過頭去,「我原本沒有資格惱你。我先成了你的庶母,又有什麼資格管你?我只看不慣你的青驄欺負我的黑丫,你又何必叫我抽你!」
「來日管束你的,自有旁人,何時輪得到我這個庶母!」清笛死死咬住唇,不肯被他看見眼淚。
「你再說,再說!」小六听得心神俱碎,沖上去便抱住清笛,一口咬下來,咬住她的唇,「再說!我這就什麼都不顧了,只帶著你走!」
「你滾開!」清笛身子抖如秋葉,用力推拒著少年的狂肆。卻哪里推得開?
「太晚了。當年是你把我買到你身邊兒,你只可選擇開始,卻沒權利選擇結束。憐兒,當初在你的身邊,我是你的寵物;此時草原卻是我的天下,該顛倒過來,你只能听我的!」小六再難忍耐,舌尖急迫探進清笛檀口去,貪婪而急切地吮著她口中甜蜜…….
夜色寧靜,劍拔弩張的黑丫和霽月卻都愣住。夜色里奇異傳來喘息吟咽……
一驢一馬大眼瞪小眼,心里便也奇異地跟著一蓬一蓬地長滿了野草。
黑丫更是激動得不顧一切去撞馬廄的立柱——那是主子的聲音,那一定是主子的聲音!
從前主子跟那狼崽子在一處的時候,也經常發出這樣的聲音!她都認得!
「你放開我,雪!」清笛的理智想要拒絕,身子卻在迎納……那少年已是瘋了,恨不得就這樣天地為床笫,將她按倒在草地上!
就在此時,只听得「轟」的一聲兒,緊接著便是驢嚷馬嘶!
清笛拼盡力氣,扭身回頭去看——卻猛然抬頭,只見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楮就湊在她跟小六的臉旁,用力地盯著她看!
清笛差點叫出來,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腳上去,她一腳踹開了小六!
小六一聲悶哼,趴倒在地上苦笑,「憐兒,你……」
清笛連忙收拾衣裳,羞得恨不得在地上挖條地縫,「黑丫它,它在看!」.
清笛這一起身,月色如銀灑落,照亮了她的眉眼。黑丫終于看清了,便是一聲驢啼,大眼楮刷噠刷噠落下淚來,一下撲進清笛的懷里!
「主子終于來找黑丫了,主子不會不管黑丫的……」
黑丫的個頭跟霽月比,自然是又瘦又小的,可是它跟清笛比起來,自然是身大力沉的。它這一激動奔來,清笛活活被她頂倒在地上,又是笑又是落淚地,抱著驢頭,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