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兒可來了,朕已經等了多時!」契丹營地,宮帳大開,契丹皇帝耶律真元朗聲笑著親自迎出門來,一把握住清笛的手,上上下下著意瞧著,「著實讓朕惦念!這些日子不見,怎地小臉兒竟然瘦成一條兒了?身邊人是怎麼伺候的!」
隨著清笛同來的翡煙和郭婆婆等人听了,急忙跪倒,齊聲說,「皇上寬宥。」
「明明是皇上的錯,怎地倒誣賴了她們。」清笛急忙含笑福身,「她們伺候得盡心盡力,並無半分怠慢。妾身若瘦了,也都怪皇上!」
「哦?怎地倒是朕的錯?」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剛傳來清笛即將到達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又傳來女真元氣大傷的好消息,耶律真元心情極佳,直說是清笛的到來帶來的幸運,「倒是說說,朕哪兒錯了?」
也就是今兒皇上這樣樂,若是往日,焉有人敢直指皇上有錯的?腦袋不要了!
卻也偏是今日這樣的喜慶,非得說出點讓皇上驚訝的話兒來才更湊趣兒。所以清笛故意挑了點刺兒,非但不會讓皇上生氣,反倒讓皇帝覺得興致更濃茆。
「妾身瘦了,並非她們伺候有什麼差池,只是再好的膳食也咽不下;皮褥子再柔軟舒服,夜里卻還是不到東方破曉都睡不著。」清笛嬌俏而笑,眼眸只凝望皇帝,仿佛偌大宮帳當中只有皇帝一人在;圍繞在周遭的人全都不存在。
「哦?這又是怎了?」皇帝興味更濃,寬容著等清笛說出後話來。
清笛頰邊嬌羞一紅,在皇帝身前兒垂了粉頸,低低說,「妾身想念皇上,自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原來是這樣!哈哈……」皇帝開懷大笑,握緊了清笛的柔荑,「連兒,朕多日的憂心煩擾,你這一來,便都散盡了!」
清笛含笑垂首隨著皇帝走向龍椅,一路與向她施禮的臣子們點頭回禮。刻意忽略掉站在一旁的玄宸。
女真問題已經解決,皇帝听從了二皇子耶律玄舜的意見,恩威並施,在申斥了完顏部的不敬大罪,懲治了幾個被俘獲的女真將領之後,又頒下恩旨,冊封完顏烏雅為節度使,節制生女真十二部蚊。
據稱當日契丹欽差蒞臨女真完顏部宣旨之時,女真之民傾巢而出,心悅誠服跪倒在地,向天高呼「萬歲」,行三拜九叩大禮。首領完顏烏雅更是當眾發誓,從此忠誠契丹皇帝,世代為契丹忠民……
「完顏部這回這麼鬧騰,無非是近些年強大了些,便想從女真三十部中月兌穎而出罷了。」听見傳旨官回來的回稟,契丹大臣都只是這樣說。
「這回他們用一千八百名騎兵的性命,終究換得朝廷一紙冊封,也該消停了。況且他們這回元氣大傷,想要再養回這些騎兵來,恐怕又要休養生息好些年。咱們契丹再不必憂慮完顏部了。」
清笛坐在皇帝身邊兒,靜靜听著這些議論。卻仿佛並不入心,反而專心以尖嘴壺為皇帝點茶。茶湯翻起白花,水沫浮游成水墨畫卷般長久不散。皇帝不由得贊嘆一聲,「連兒點茶之技精妙!」
「萬歲,這一回女真之亂平定,眾將士也該論功行賞。」國舅蕭定南起身啟奏。
「國舅說的是。北樞密院可曾擬好賞賜名冊?」
「回陛下,已是擬好。」北院樞密使親自捧了金盤,呈了名冊上來。清笛坐在皇帝邊兒上,不經意望見那名單之上,首功乃是兩人,正是二皇子耶律玄舜與六皇子耶律玄宸。
清笛起身向皇帝福身,「皇上,此時乃是皇上與各位大人商討國事之時,後宮不宜听政,妾身便告退了。」
看清笛起身,帳中原本還有幾位嬪妃,便也連忙都一同起身告退。
「好,連兒先下去吧。朕已經囑咐了韓卿稍後去為你診脈。你的身子可得好好將養。」皇帝溫煦而笑。
「多謝萬歲。」清笛抬眼望了望皇帝身畔的韓志古,再微微點頭,「那就有勞韓大人了。」
「微臣豈敢。」韓志古回望清笛一眼,躬身施禮.
「這回可好了,奴婢原本還擔心打敗女真的首功都被二皇子獨佔了去呢。多虧六皇子後來趕到,這便又與二皇子並駕齊驅了。」翡煙給清笛更衣,忍不住說起論功行賞的事兒來。
清笛望著菱花鏡內自己的容顏。今早還特地多勻了些胭脂在面上,可是此時卻仍能看出來蒼白。怨不得皇帝都看出來了,讓韓志古來診脈。她的病怕是藏不住了吧?
郭婆婆听著翡煙的樂觀,忍不住嘆了口氣,「翡煙你究竟年輕,還沒看出這內里的門道。就算表面上六皇子跟二皇子又是不分伯仲了,可是姑娘為六皇子花的一片心卻全都白費了……」
「怎麼說?」翡煙听了便一驚。怪不得宮帳那邊論功行賞呢,六皇子又得了首功,姑娘非但不在那邊替六皇子高興,反倒早早告辭退了回來。
尤其是姑娘面上的顏色,倒是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
「姑娘這回怎麼會冒了危險孤身潛去女真?」郭婆婆終究是看著清笛打小長大的,「姑娘實則是想把女真的這支力量抓在六皇子手里!」
「女真這邊的障鷹官,以及地方官員,全都是二皇子的人。女真人對契丹朝廷的不滿,實則就是對二皇子的不滿。姑娘去了女真,若能取得女真人的信任,那麼女真的人心自然就會偏向到六皇子這邊兒……」
郭婆婆嘆息著瞄了一眼菱花鏡里清笛蒼白的臉,「結果這回倒好,六皇子不但跟女真結了仇;反倒讓二皇子得了機會,主動跟皇上建議給完顏烏雅加官進爵的。這一下子女真人便將仇恨都記到了六皇子身上,反倒對二皇子感恩戴德了!」
「這一下,六皇子的處境便越發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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