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們回去,便去星南州吧。」玄宸難過得哽咽。
清笛忍住淚,笑著推了他一下,「別胡說。他還沒成形,還不是個孩子,只是一灘血水罷了。在我們中原,成年之前夭折了的孩子,都不給正常棺材裝殮的,很多地方都只是以瓦缸收殮埋葬了尸骨而已,便是說那還不算個正經的生靈的。更何況我們的孩子根本還未成形……」
「別人的孩子我不管。」玄宸的眼楮一下子又蓄滿了淚水,「他們愛怎麼輕慢便輕慢,我的孩子卻不準……那是,我的孩子,與他們什麼相干。」
清笛再也說不出話來,將臉深深埋進他懷中去,藏住自己的悲聲。
夠了,真的,當日自己偷著流過多少淚,當日自己心中有多少的掙扎和痛楚,此時听見他這樣一句,便已是覺得足夠。不枉她對他一片心,不枉她這一生與他相識一場。
一股焦香味毫無預警地沖天而起,清笛心中一驚,急忙一把推開玄宸,「火上的野雞!」
玄宸也愣了下,連忙起身。身子上未著片縷,狼狽地只裹著獸皮,走到火堆旁邊去,周身都被火光映紅。清笛忍不住輕輕挑了挑唇角︰他此時看來哪里還是個人類?就算是,也該是洞穴而居時代的野人。
「烤焦了吧?」清笛用虎皮裹住身子,遙望火堆茆。
「幸好,我算了時辰。」他映著火光,孩子般狡黠地笑,「我將野雞放在卵石堆上烤著,用石頭的熱量來烤熟它們。若當初直接將它們架在火上,這會兒早化成了炭灰。」
清笛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為了讓這段時間足夠充裕地「使壞」,于是沒有直接明火烤野雞,而是將野雞放在了隔火的卵石上,以延長焙烤的時間。此時兩人親密已畢,那野雞也恰好烤熟了,正是最佳的時機。
「現在可以吃了?」這一番折騰,清笛終于覺著肚子餓了。這些日子來麻木得宛如行尸走肉,就連膳食都是強撐著灌進肚月復中去的,只為不讓翡煙和郭婆婆看著難過,卻早已多時不知饑餓的滋味。
這一回,終于聞到了野雞的香味,勾動了饑腸轆轆,隱覺有食指之動。
「可烤好了?」清笛裹緊虎皮,兩人都這般赤著身子只裹著獸皮,真覺一對野人夫婦。
念頭滑過心尖兒,清笛便怔住。她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想到「夫婦」二字蚊!
「怎麼呆了?被野雞的香味給迷住了?」他蹲在火堆邊笑。毛皮下頭還露出一截小腿來,「別急,還差最後一道工序。」
玄宸說著用樹枝當筷子,夾起火堆里的卵石來,一顆顆地填進野雞的肚月復里去。被火燒得滾燙的卵石,進了野雞的肚月復,便發出燒灼的聲響。清笛的肚子忍不住也跟著「咕嚕」一聲響,仿佛回聲。
清笛羞赧得趕緊裹緊虎皮,不想玄宸卻早就听見了,邪氣的少年從火堆邊歪著頭笑著望她。
清笛臉紅,從地上撿了卵石去砸他。以他的伸手,只需微微偏頭便能躲過,誰知他非但不躲,反倒伸出了面頰來迎著。結果「啪」地一聲便被砸中,清笛驚得一叫,「你怎麼不躲!」
心終究還是疼了,便赤足奔過來去查看他面上的傷勢。沒破皮出血,卻有了一塊紫紅的印子。清笛難過,「你發什麼傻!」
玄宸笑起來,輕輕握著清笛的手,「看著位置,正是絕妙。看上去倒像一枚吻痕,小小嫣紅,我最喜歡。」
「你!」清笛臉紅過耳,伸腳踹他,「肚子餓了,廚子還不上菜!」
「遵命……」他轉頭借著火光,灼熱地望她,「……娘子。」.
清笛慌成一團,急忙推開他,跑回草堆上去。身子有些冷了,瑟瑟輕顫。玄宸將野雞放回卵石堆上去,轉身過來將衣衫拿起來。卻將他原本那件大紅的喜服套在她身上。闊大得,仿佛台上的戲子款擺的戲服。
「你這是作甚?」清笛微怔。
玄宸聳肩,「你冷,給你多加一件。」
「不要這個。」清笛也不知是怎麼便跟賭了氣一般地想要扯掉吉服,卻被他按住,「听話!」
清笛愣怔于他的正色,抬頭去看他的眼楮。他卻狡黠一笑避過,轉頭去望野雞,「好像可以吃了。」便拉著清笛的手過去。
清笛正想著如何赤手去抓那滾燙的野雞,更何況野雞上頭的羽毛還都在,要怎樣一根根拔掉?
玄宸卻握著她的手,先提著一只完整的野雞走向洞口外去。
「你又要作甚?」清笛不明所以。
「跟我來。」玄宸握著清笛的手,走出洞口。洞口外是一片平地,宛如刀削斧鑿一般,地面上落滿了白雪,此時恰似滿地月光。
從前都是詩人將月光比作滿地霜雪,此時正好倒過來,盡管天上看不見星月,只有陰霾,卻也因為地面上的白雪,而只覺天際朗月映照。
原來天氣好壞,實則全在人心。心情愉快之時,即便陰翳滿空,卻也只覺心頭明朗。
玄宸高高地搓了個大雪堆,鄭重其事地從火堆里抽出三根還在燃燒的樹枝插上,再將烤得香噴噴的野雞整只放在雪堆上。
這才轉頭來望清笛。雪色寧靜又明亮,全都落進他碧藍眼底。清笛只覺呼吸都停下。
「你,你究竟要,要作甚?」清笛說話的聲音都已經大亂,雖是問著,心底卻也早有了異樣的體悟。
他該不會是,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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