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端午後,江寧的布匹絲綢市場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關于大周軍隊軍裝的招標。
大周朝廷軍裝的設計沿襲了唐朝的風格,雖然在細微處有些變動,不過,仔細看上去仍然還是唐朝時的風格。尤其是明光鎧,絲毫未變。
大周朝廷內,設有專門設計軍裝的部門。不過,做衣服的原料還得外面供應。
大周軍隊成千上萬,需求極為旺盛。而且還是朝廷買單,說白了就是不差錢。這麼大的一筆買賣,自然吸引了大周境內無數經營絲綢布匹的商家,甚至有藩屬國的商家們也積極參與其中。
不過,自古以來江南一帶盛產絲綢。而且縫制衣服的工藝在此時,也是領先于其他地方的。故而,往年的招標都是花落江寧。
前些年,王大人府上,因為門生眾多,影響力大的緣故。在招標上,基本上都是十拿九穩。不過,今年事情有些不同。
王大人因為被罷官,而且年紀也不小。返回朝廷效力的希望不是很大。加之門生故吏紛紛與王府撇清關系。這次招標,王府的勝算不大。
而且,最近迅速崛起的柳家。在朝中之人的幫助下。風頭直逼王府等幾家老牌商戶。甚至,隱隱有壓過一頭的樣子。听說最近,柳家已經開始布局招標這一項目了。
所以,今年的大周軍需品的招標,必將是一場龍爭虎斗。
不過,這些事情對呂恆卻沒有太大的吸引了。讓他高興的是,擔心了十多天後,柳青青的病終于好了。
病好了的柳青青,容顏有些憔悴。精神頭還是略顯不足。
偶爾在院子里坐上一會,神色就顯得很疲憊。
這些天,沒人管的呂恆,早就把什麼君子遠庖廚的習俗扔到了一旁。每日都是親自下廚,做一些花樣小菜給柳青青品嘗。
不過,因為柳青青大病初愈。所以,做的飯食基本上都是清淡為主。
這日晚上,外面依舊在下著雨。綿延了十幾天滴滴答答的聲音,仍然沒有落停的意思。一陣陣濕冷的風,吹外面吹進來,吹得燭火輕輕搖曳。屋里,燈火忽明忽暗。不過,溫度卻不是很冷。
為了讓柳青青盡快恢復,呂恆在大夏天升起了爐子。
「叔叔!」靜靜的吃飯的時候,身上披著一件紅色披風的柳青青輕聲喚了一聲。
「嗯?怎麼了?」呂恆放下碗筷,看著對面臉色有些紅的柳青青問了一句︰「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柳青青笑了一下,搖搖頭道︰「沒有,只是有些熱!」
「哦,那我把火調小一些!」呂恆站起來,拎著火棍,將火爐的蓋子壓上後。轉身又回到了飯桌旁。
「明天的飯,還是妾身做吧!」柳青青笑了笑,對呂恆說道。
「呃!啊?」呂恆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有些愣神的看著臉上帶著淡淡微笑的柳青青。
柳青青嫣然一笑,低著頭一邊小口吃著飯。一邊低聲說︰「妾身會的東西不多。如果連飯都做不好,妾身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麼了!」
呂恆看著對面一臉認真的柳青青,哭笑不得的搖搖頭。
柳青青是個有主見的女子,雖然看起來外表有些柔弱。不過,內心是很堅強的。她很少做決定,不過,如果某一天她下了某個決心。那真的很難改變。
所以,深知這一點的呂恆,想想後,也只能點頭答應了。
之後,二人便不再說話。房間里,氣氛有些凝重。靜靜的,只有外面雨滴打在房檐上的沙沙聲。
其實,他們二人心里都明白。對方有話對自己講。只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沉悶的對坐著,一直到了吃晚飯,收拾完碗筷後。
燭火已經燒到了盡頭,房間里的光線更加的昏暗。柳青青站起身來,準備回自己臥室休息。
「我送你回去吧!」呂恆也站了起來,走過去伸出手準備攙扶她。
柳青青卻是笑著搖搖頭,她抬起頭,美眸翻了呂恆一眼,語氣中帶著一絲嗔怪︰「妾身還沒老呢!」
呂恆笑著收回手,呵呵笑著說︰「那等老了再說!」
這句話听起來有些歧義,好像是戀人之間的情話。
不過,柳青青似乎已經習慣了呂恆這般的無禮打趣。倒也沒有生氣。只是俏臉微紅,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說罷,柳青青便抬腳準備離開。
呂恆也準備上床休息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柳青青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她背對著呂恆,深吸了一口氣,淡淡說道︰「對于柳家,妾身之前的想法,或許是錯的。叔叔,你要是想做什麼便去做吧。妾身,妾身會支持你的!」
雖然听著有些無頭無腦,不過,這二人對于這句話的意思,都是明白的。
正低著頭收拾東西的呂恆,听到這句話後。停下手中的活計。看著女子那有些柔弱的背影。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點點頭︰「好!」
如此,便是定下來了!
第二日清晨的時候,呂恆再次听到了那熟悉的敲門聲。
「叔叔,飯做好了!」院子里,柳青青的聲音很迷人。
呂恆走出房間的時候,柳青青已經將碗筷都擺好了。此時,她正站在桌子對面,笑意盈盈的看著呂恆。
「呵呵,精神看起來好多了!」呂恆坐下來,端起碗筷,看著柳青青笑著說道。
柳青青款款而坐,笑著看了呂恆一眼。然後低下頭,輕聲道︰「這些時日,有叔叔的飯菜養著,妾身都快成了豬了!」
呂恆呵呵一笑,正想說點什麼打趣一下柳青青。
柳青青也不給他機會,白了他一眼後,指著飯菜道︰「快些吃飯啊。叔叔已經好些時日沒去王府了。再不去,就不怕被人開除啊!」
……
今天仍然在下雨,天空中一直都是灰色。偶爾會有一片片斑駁的白色,但不久後就會被陰雲再次覆蓋。雨水淅淅瀝瀝的下著,眼前霧蒙蒙一片。偶爾有微風吹來,那些掛在房檐下的銅鈴,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響聲,與這滴滴答答的雨水聲混成一片。
呂恆撐著一把油紙傘,走出了小院。
在蒙蒙的細雨中,踩著光鮮明亮的青石板路,朝著王府走去。
雨已經下了好幾天了,地面上的積水也多了起來。穿著一身長衫的呂恆,揪著前擺小心翼翼的踩著凸起的青石,朝著前方走著。即便如此,他那長衫仍然是被打濕了邊緣。
快走到王府的時候,衣襟已是濕漉漉一片。
呂恆無奈的笑著搖搖頭,索性也不去管它。便抬腳走進了王府。
進了王府,呂恆便覺得那些家丁看著自己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好幾次都踫到那些家丁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指著自己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見自己看過去,他們又急忙散開,裝作什麼事兒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淅淅瀝瀝的雨落聲中,偶爾能夠听到那些站在屋檐下避雨的家丁們,低聲說著︰「哎,看到了沒有。他就是呂恆哦!那個寫錦瑟的才子!沒想到竟然在咱們王府當差。以前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當然了,說這些話的一半都是一些男的。而那些侍女們,則是表現出了另外一番光景。她們出乎意料的膽大,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和呂恆擦肩而過的時候,經常會有一個小女兒故意裝作沒看見人,然後用力的踫一下呂恆的肩膀。
看著呂恆那手里的油紙傘握不住一陣搖晃的樣子,那些女孩兒們嘻嘻笑著,如同穿雨而過的燕子一般。留下一陣陣銀鈴般的呃笑聲,然後消失在了雨霧中。
呂恆急忙擒住油紙傘,然後低頭看看被雨水打濕了的鞋子,嘆息一聲,對著那群消失在了雨中的侍女們,無奈的搖頭苦笑。
走到西跨院後,呂恆總算是可以松一口氣了。
西跨院里,賬房們的小屋子房門緊閉。淅淅瀝瀝的雨水從房檐上滴落下來。打在門前的石板上,濺起的小水花,把那些老舊的木門底下,打得濕潤潤的一片。
院子里沒有人,小路旁的果樹沉浸在雨水中,雖然樹枝上沒有果子,但仍是碧綠可人。
踩著石子兒路,走到房檐下,呂恆掏出鑰匙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與此同時,在東跨院。身披著簑衣,一身水霧的李二,懷里抱著一個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木箱子。神色忐忑,而又極為興奮的走上了台階,輕輕的敲響了方總管的房門。
,李二一手懷抱著包裹,一手扣住房門上的銅環,輕輕的敲著。
勾角的房檐上鈴鐺被雨滴敲打著,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雨水從房檐上滴落,淅淅瀝瀝的形成了一條水線,打在李二肩上的簑衣。 里啪啦的響著。
李二心里如潮水般澎湃,吞了一口唾沫,等待著方總管的回應。
過了一會,房間里傳出了方總管迷迷糊糊的聲音︰「誰啊,這大下雨天的!」
李二清清嗓子,回應道︰「是小的,總管大人!」
房門吱丫一聲被打開,方總管身上披著一件外套,站在了門口。他打了個哈欠,神色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看著全副武裝的李二。看到李二懷里的那個包裹後,方總管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李二,你來王府已經有些年頭了。應該王府的規矩。你這明目張膽的送禮,呵呵,膽子很大啊!」
李二心里坦然,所以也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他笑著對方總管道︰「這個包裹里是小人的一位親戚,寫得關于江南絲綢布匹的,呃……,那個市場分析。小人也看的不太懂。就想給您看看,看看是不是有用?呵呵!」李二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靦腆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
方總管倒是詫異的看了一眼李二,然後又低頭看看李二懷里,那個被他是若珍寶的包裹。
他本想是拒絕的,但看到李二那熱切的目光,最終還是沒有忍心拒絕這個在王府兢兢業業干了十多年的家丁。
「既然是這樣,那就先留下吧!」方總管接下包裹,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