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黨員回到「死亡山洞」的時候,早已狼狽不堪。夜晚是產生傳說的時候,更是醞釀安謐情感的最佳時機。張黨員預感到這將是一個不平凡的夜晚,那些足以產生危險的東西,都一起盡量營造出祥和的假象,它們躲藏起來,欲蓋彌彰地偷窺著一切。總之,張黨員發現李梅兒已經把山洞打掃的很干淨,唯一沒動的,就是角落里那幾堆陰森森的白骨。李梅兒點燃了幾根松脂,那紅色的火苗小心地燃燒著。
偶爾會有一陣風吹進洞里,那些火苗抖動起來,洞壁上就會有猙獰的影子怪異地舞動,或明或暗,或大或小。那風吹過那堆白骨,會發出「嗚嗚」的響聲。如鬼哭狼嚎,更似地獄的哀怨,陰森恐怖。張黨員斜起眼楮瞟了一眼洞頂,果然不出所料,有幾只「血魔」悠閑自得地倒掛在岩石上。
與張黨員的狼狽不堪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李梅兒的容光煥發。她腆著大肚子,在山洞里極其靈活地忙上忙下。「回來了?」李梅兒笑著跟張黨員打招呼。她剛才在張黨員的前面,一轉眼又到了張黨員的身後,象個快樂無比的精靈。李梅兒煥然一新,先前對于死亡的愁雲慘霧一掃而空,臉上洋溢著美好的向外與幸福。
李梅兒的快樂與山洞里里暗潮涌動的威脅格格不入,「怎麼如此高興呢?」張黨員疑惑不解地問。李梅兒像一陣風一般回答說︰「我想通了,我要成為第一個從這里活著走出去的女人。你說過幫助我的,不是嗎?」看來李梅兒還真是一個簡單的女人,簡單有時比復雜更能詮釋生活的真諦。
「當然,」張黨員肯定地說,「我會千方百計幫助你的,看到你如此興高采烈,我也十分高興哩。」他好奇地看了看李梅兒,覺得李梅兒雖仍柔弱,但卻有春風細雨般的美。張黨員懷疑,在李家村,無論是王玉珍說的上村還是下村,也許沒有一個女人能正確認識到自己的美。因為假如沒有男人明目張膽的,或小心謹慎的欣賞,沒有男人「強盜般覬覦」的目光,女人的美將毫無意義。
李梅兒的美並不張揚,她的美很內斂。當然,王玉珍也是美的,但她的美很剛強,剛強的美讓人震撼。李梅兒的美卻需要細嚼慢咽,方能品出個中滋味來。張黨員不敢掉以輕心,危險依然存在。他的眼楮始終瞟著洞頂上倒掛的吸髓蝙蝠,而李梅兒卻好像不以為然,她仿佛對那「血魔」視而不見。
「我要抓緊時間給你檢查一下。」張黨員說,他希望李梅兒停下來,李梅兒總是在洞里輕盈地飄來飄去。「怎麼檢查呢?」李梅兒笑著問,「我該躺下嗎?」「自然是要躺下了,不然我怎麼檢查呢?」張黨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李梅兒太好動了,哪像一個身懷六甲即將生產的孕婦。張黨員打開那個紅色的接生箱,從里面模出那個喇叭狀的听筒,並且戴上了橡膠手套。李梅覺得張黨員的模樣有點滑稽,她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李梅兒笑盈盈地躺在柔軟的雲霧草上,她的臉上泛起了羞澀的紅暈,整個人宛如一朵晚霞,呈現在張黨員面前。張黨員撩起她的衣服,李梅兒動了一下,「咯咯」地笑出聲來。「別動。」張黨員嚴肅地說。「深呼吸,對,就是這樣。再來一次,嗯,不錯。」張黨員的臉色有些凝重,胎兒心律不齊,胎音微弱。看來有麻煩了,張黨員的額頭上冒出汗來。
進一步的檢查遇到了阻礙,這次李梅兒很不配合。張黨員必須用手指探入李梅兒的身體之中,他要確定胎兒在月復中體位是否正常。李梅兒卻本能地抵制著他,這比給王玉珍做檢查困難多了。他想舉王玉珍的例子給李梅兒听,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想起了王玉珍的囑咐。「這沒什麼,」張黨員安慰著她,「如果你不放松的話,我就無法弄清楚孩子的現狀。你只需要閉上眼楮,放松身體就行了。」
張黨員一下子就模到了孩子的腳,他的心抖了一下,人家那個接生婆說的不錯,果然是逆生。張黨員緊張起來,但他必須表現得若無其事,如果讓他選擇,是保證孩子的命還是保證李梅兒的命,那將是極其艱難的。李梅兒已經穿上了衣服,她又動了起來。「沒什麼問題吧?」她笑著問,臉上的紅潮還沒有完全消退,更增添了一種別的韻味。「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張黨員平心靜氣地說,「但你要听我的,不要到處亂動,你需要好好休息。從現在起,你要養精蓄銳,把力氣留到生孩子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