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雅那一頭的變故,並未影響到太多的人。公正大城內,同為一代妖君的雷鵬也吩咐完了此次戰役需要注意的事宜,才是揮手驅退眾人,頗為頭疼的揉著太陽穴,眼神不知望向何方。
篤篤篤!
穩定的敲門聲響在他耳邊,雷鵬睜開雙眼,聲音極為沉穩,「進。」
那扇門後,站著一個冷漠至極的女子,雷鵬抬眼看去,嘴角僵硬的翹了翹,旋即一指身旁的座位,道︰「坐。」
「不用了。」冷漠女子動也未動,渾身都散發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息。「元心大人在外面,看起來似乎受了傷。」
「元心?」雷鵬瞳孔一縮,渾身上下似乎有種危險的氣息在彌漫,不過那個冷漠女子卻視若無睹,淡淡道︰「他想要見你。」
「叫他進來吧。」
雷鵬朝那女子點了點頭,依然換來了她的無視。但那女子做起事來卻十分干脆利落,雷鵬這邊話音未落,她就已經轉身走了出去。
大約數個呼吸過去,女子沒有回來,元心獨自走了進來,臉色照比以前更加蒼白。
「是獸神出手了?還是旱幽龍魂?」
「是個陌生的臉孔。」
「新晉高手?」
「不知道。」
元心坐在了剛才雷鵬指給那女子的座位上,神情冷漠如冰,眼中的混沌色彩蒙上了一種死氣,不難想象此時他的傷勢究竟有多重。
雷鵬也是第一次見到元心受到如此重傷,哪怕那次與獸神交手回來時他也只是飲了幾口果酒,唱了兩首旁人難懂的調子,最後睡了兩天兩夜依舊沒甚大礙,但這次雷鵬敏銳的察覺到,元心傷的太重了,甚至有些危及性命的程度。
「怎麼會傷的如此重?」世人皆知雷鵬妖君戰力強悍,卻不知他還有另一層醫者的身份。根本無需瑣碎檢查,雷鵬只看一眼,就看出元心的傷並非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妖心與靈魂。
人族和妖族的差別也就在此處,人族身子孱弱,很多致命之處都在身體上頭,一尋便是,而妖族最致命的兩個位置卻是妖心與靈魂,身體上的傷勢只要不要太重便能想辦法治療,可妖心或是靈魂受到重創就很難補全了。
假如不是元心這種境界的妖君怪物,妖心跟靈魂受到重創,恐怕會瞬間帶走一個妖族的生命。
「傷很重,但能治。短時間內,你不要再出去和人交手了。」先簡單處理了一下元心身體上的傷勢,雷鵬掏出一塊溫玉塞進元心嘴里,手上雷光爆閃,那溫玉瞬間化成清流,向著元心受創的妖心涌去。
元心半躺在椅子上,一臉的冷漠跟蒼白,直到將那些清流全部咽下時,眼神里的死氣才消散了不少,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來。
「說說吧,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能把你給傷成這樣。」雷鵬擦了擦手,盯著元心問道。
「不知道,不清楚,看不懂。」元心微微閉上了眼,搖頭吐出了三個不,雷鵬心里卻是悚然而驚,直愣愣的瞅著他。
「別看我,我也是別人的手下敗將而已,也不要想去找他,因為惹怒了他背後的人,即便是妖皇跟獸神,也不敢保下你我二人。」
元心一句話就打消了雷鵬心里升騰起來的戰意,又听他說到妖皇與獸神都不敢招惹,心內更是涼了幾分,澀聲道︰「難道是站在妖獸族那一邊的?」
「這倒不是。」元心搖了搖頭,睜開的雙眼里寒光逼人,「妖獸族要是有這等高手,和——和那驚人的靠山,恐怕早就把我們給滅了。那人想必並非我妖界之人吧,但說他是人界而來,我卻有些不敢相信,經歷當初那一戰,人族,竟還會出現這等高手?意外,真是意外,實在是意外。」
此時的元心忽然很多話,一連用了三個意外來表示他心里的驚訝,卻忘記了旁邊的雷鵬那張呆滯的臉。
元心看了看他,不由搖了搖頭,嘆息道︰「我要休息了,借你的地方睡一覺。」
「嗯。」雷鵬見狀也不再多說,然而就在他這一聲嗯尚未落地時,元心的呼吸已經均勻了起來,顯然是睡著了。
見這一幕,雷鵬不禁啞然失笑,苦澀道︰「受了這麼重的傷,居然還能睡的這麼香,你也算對得起第一妖君這個名號了。」
顯然的是,已經睡著的元心是听不到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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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下,那空洞繁瑣的聲音極容易讓人產生不耐的感覺。林凡坐在原本屬于這座城池城主的位子上,良久沒有再動一下,就像是入定了般沉默不語。
直到狐魅寒再次進入房間時,林凡都沒有抬頭,只是盯著已經空無一物的桌子看個不停,惹得狐魅寒有些奇怪地走了過來,好奇道︰「這桌上有什麼東西吸引你嗎?」
「這桌上?」林凡笑了笑,「沒有。」
「那你在看什麼?」狐魅寒咧了咧嘴,真的感覺到自己與他之間實在有些溝通障礙。不過林凡倒是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有在看什麼,我只是在思考一些事情。你說現在的情況,我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呢?是直接殺進妖皇宮後山,還是用計除掉八大妖君之後再穩妥的進入?」
「我覺得……哪個都不可取。」狐魅寒捂著臉,苦笑道︰「你就不能考慮一些稍微正常的方式嗎?雖然說第二條听起來比較誘人,也比第一條省事了許多,但你要知道,殺八大妖君,絕不是說起來那麼簡單的事情,因為他們每個人都有保命的底牌,所以你要有失敗的心理準備。至于第一條,想要硬闖妖皇宮,你還不如找個地方將天狐大人的靈魂之珠埋了吧。」
「我說你,不要那麼沒有自信。」林凡手肘拄在桌上,掌心托著下巴,饒有興趣道︰「其實硬闖妖皇宮和殺死八大妖君的難度都不大,只要建立在妖皇不會出現這一條基礎上,無論選擇哪個,我都有完成的把握和信心。只不過現在局勢未明,有妖獸族這個隱患在暗處,我不得不將他們也思考進去。」
「提防妖獸族是應該的,只不過你和他們不是有了交好的口頭協議嗎?」
「口頭協議?」林凡眯了眯眼,臉上雖然像是在笑,但語氣里並無笑意,反而多了幾分陰寒,「妖獸族的那個家伙很聰明,他不會信任我,自然也知道我不會信任他。再者說,所謂的口頭協議,我可是從未許諾什麼東西啊。」
狐魅寒听出他那種奇怪的陰寒語氣,不禁心里一寒,沉聲道︰「你果然是個不講信用的人。」
「與不講信用之人談信用,豈不是世間最愚蠢的行為?我的信任,不會給很多人,至少這其中不包括妖獸族。當然,在必要的情況下,我還是會履行一下所謂的口頭協議,反之,我則會落井下石,像我那時說的一般。」林凡微笑著,隨即將背後的長劍解了下來,放在桌上,對狐魅寒道︰「或許你認為我很冷血,但你要知道,防人之心絕不可無,因為你不知道,當你遺漏了某個自以為可以相信的人或事時,會不會給你自己造成致命的失誤與後果。」
狐魅寒咬了咬牙,有些惱火的盯著林凡的雙眼,一字一頓道︰「那我可以相信你麼?」
林凡搖了搖頭,「不能。」
但就在狐魅寒想要開口之際,他又笑著道︰「可你除了相信我以外就再沒有其他選擇了不是麼?」
只這一句,便將狐魅寒心里那點怒火跟懷疑徹底粉碎,煙消雲散。
倒不是狐魅寒真的信任了他,而是她明白林凡說的對,現在這個情況,除了相信已經再沒有其他選擇了。因為她已經跟著林凡搶下了這座城池,在妖界與妖獸族戰亂之時,不但與人族糾纏在一起,甚至還對妖族的城池出手,事後無論她做了什麼,這個罪她幾乎背定了。
無論信或不信,她都已經無法再在妖界生存了,此時此刻不相信林凡,她就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哪怕不信任我,你也要信任狐。」林凡笑著道︰「你要相信他選擇的人,不會害你,更不會害狐族。」
「我懂了。」狐魅寒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道。
「我又不會叫你去做什麼危險的事,你的實力也幫不到我。」林凡將劍丟給她,見她慌張接住的模樣,不由笑道︰「既然現在你休息夠了,那我也休息一會,你拿著這劍,踫見妖君也能跟他對幾招。當然,如果危及性命時是可以來求我的。」
「求你?」狐魅寒呸了一口,滿臉郁悶的抱著長劍,道︰「哪怕我死在外面也不會來求你。」
「那你請便吧。」林凡沒有繼續多說,靠在奢華的軟椅上閉目養起神來,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狐魅寒見狀,臉上不忿之色漸漸收斂,柔和的笑意掛在唇角,旋即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內,順帶關上了門。